蘇夏最近過得格外充實。
兩周的央音大師班,像她這樣的藝術特長生很少,大部分是全國主流音院的大學生和各大附中的琴童,練琴氛圍十分火熱。
除了每天下午的課輪流指點,剩下的時間大部分是個人練習。
就像人在海外會更加愛國,音樂生到了這種場合,往外自我介紹都是先報師門,每偷懶一次,就是在給李老師丟人。
人在這種環境裡,蘇夏的集體榮譽感不由自主地就起來了。
自由人小蘇夏從此變成了江城音院的蘇夏,被迫天天早出晚歸,每天十小時的高強度練習下來,她整個人都薄了一圈。
蘇夏帶來的禮服裙都有些不合身了,胸還好,就是腰身鬆鬆垮垮,看上去像借來的衣服。結課演出前夜,還是從彆人那借了針線包,在拉鏈旁邊縫了幾道才上的台。
回家的高鐵上,蘇夏把演出後拍的拍立得拿出來,在小桌板上一張張翻看。
上輩子她還會天天鑽研怎麼顯瘦,重來一次之後,蘇夏再沒因為體型內耗過。
年輕的身體輕盈有活力,失眠一宿都能看上去神采奕奕,隻要健康,怎麼都是漂亮的。
可蘇夏依然不得不承認。
雖然還沒到開春之後的巔峰狀態,但臉小了一圈就是上鏡,連角度都不用怎麼找,怎麼拍怎麼出片。
同行師姐帶了丙烯畫筆,蘇夏搜羅了網上的簡筆畫教程,在照片上畫了好多小花朵和裝飾物。
挑了張最好看的發給何苗,雙方互吹彩虹屁結束,鬼使神差地,她也把這張照片給許霽青轉發了過去。
從十二月底分彆,他們就再沒說過話。
他應該很忙吧?
再怎麼樣對方也是異性,蘇夏這回不好意思再伸手要誇誇了。
跟小學生日記似的,措辭很含蓄:
【我的大師班順利結束,現在正在坐火車回江城,晚上就能到家啦。】
【給你看昨天晚上演出時的照片,中間是老師,右邊是我和翻譯姐姐,這十四天一直是她在給我們做交傳,可厲害了。】
【她真人超漂亮,一出現就有男生偷瞄,臨走前還有人鼓起勇氣去要電話號碼,結果姐姐居然已經結婚了。】
【你覺得她好不好看呀?】
許霽青的回複深夜時才到達。
不同於她這邊的忸怩,簡單明了。
【不好看。】
蘇夏抿抿嘴。
這都不好看嗎。
那怪不得……許霽青後來不會喜歡她了。
小江姐姐是京大畢業的同傳,隻是站在那裡就很有氣質了。
而她想起後來的自己,漂亮也是漂亮的,但是那種嬌豔有些俗氣,豐滿的身材也不高級,比起美女,更會被彆人戲稱為尤物。
許霽青那個圈子裡,清一色的頂尖高校出身,太太們的履曆也一副精英派頭,隨便拿出一個來都唬人,難免會覺得她帶不出去吧。
家裡阿姨新換了被褥,鋪了她喜歡的小花床單,軟蓬蓬的太陽味道,舒服極了。
可她心裡亂糟糟的,直到睡著才把自己哄好。
許霽青覺得什麼樣的姑娘好看,關她什麼事啊。
反正……
反正他這次長大後,肯定不會再娶她了。
大提琴比賽在二月底。
過年前的一段日子,江城氣溫降到了零度以下,天氣濕冷。
蘇夏照舊奔波,上午稍微補兩節理科的課,剩餘的七成精力往返音院練琴。
她存了點偶遇的心思,每天中餐都從輔導班樓下的肯德基解決,直到小年那天,才終於看見了許皎皎。
小丫頭還坐在上次的落地窗前,顯眼極了,一身鮮亮的紅羽絨服,鵝黃色的小圍巾,像一串長亮的交通信號燈。
還沒等她招手,許皎皎先把她認出來了。
在高腳凳上很賣力地招手,興高采烈地招呼她,“夏夏姐姐!”
蘇夏走過去,捏捏她的羊角辮,“今天怎麼穿這麼可愛。”
“哥哥給我買的,”許皎皎咧嘴笑,“是過年的新衣服,但我先偷偷穿上了。”
許霽青的審美……
還挺直男的。
蘇夏忍住了沒說出口,許皎皎卻眨巴著大眼睛,一副已經看穿她心中所想的狡黠,“你是不是覺得像番茄炒蛋?”
“我也覺得像,”她晃晃腿,“但是哥哥說這個顏色最明顯,我坐在這裡,好幾個監控都拍得到我,誰也沒法把我拐跑。”
蘇夏“哦”了一聲,把麵前的雞塊盒拆開,分給她一起吃。
她抬起下巴,往許皎皎身後瞄了眼。
遠處采光最好的那張桌前,少年側對著她的方向坐著,麵對著兩個埋頭做題的初中生。
許霽青穿了件薄薄的黑色棉服,領口能看得見一中校服的白領子,深冬正午的陽光過窗,灑在他鋒利的側臉上。
隻是一個多月未見,他好像比之前更冷了些,看上去也更難以親近了。
蘇夏問麵前的小丫頭,“最近你們不太來這邊了嗎?”
許皎皎點點頭,“給那兩個小哥哥上課的時候才來,我們搬家啦。”
蘇夏怔了一下,“為什麼?”
許皎皎沒轉學,許霽青的學業還在繼續。
買房這種事,更是跟他們家沒關係。
他們在這不是剛住了不到半年?
許皎皎看著比剛才低落了些,湊近了跟她說悄悄話,“爸爸好像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