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杜芷涵瞪大雙眸,驚訝出聲。
本以為隊長是來找自己算賬的,畢竟行蹤是她暴露給沈小姐的,卻沒想到話題轉換這麼快。
林硯抬眸,眉間儘顯疲憊,他低沉問道:“很麻煩嗎?”
“不……不麻煩。”丫丫搖頭揮手,大腦在飛速運轉。
從辦公室玻璃窗探頭看去,隻見兩人張嘴張張合合,完全聽不見一丁點聲響,急得一群人抓心撓肝的。
有人碰了碰高堅肩膀,問道:“老高,他們什麼時候都有秘密了?”
“我怎麼知道。”
老高瞥了那人一眼,自顧自坐回自己工位,手裡的杯子晃得他有些心神不寧。
方才林硯從兜裡摸出煙盒時高堅著實被震驚了一瞬,即便對方動作快到其他人都沒有發現,但那煙是自己最常買的,光看個包裝都能認出來。
滿心愁緒引得他又扭頭看向窗外,可這一次什麼也看不見了。
杜芷涵從怔愣中回過神,突然擔心問道:“隊長,是你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她視線不自覺落在了那微微泛紅的煙頭上,知道自己問的冒昧,可林硯的表現很讓人擔心。
“我媽生病了,我想把她接來雲州看看。”
林硯語氣輕鬆,抖了抖細長的手指,燃儘的煙灰從空中零零碎碎飄落,零星一點落在了鞋麵上。
他表情淡淡,仿佛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
杜芷涵凝著他的眼,黝黑的瞳仁裡好似正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風浪。
她抿了抿唇,沒有戳破,順著他的話說道:“我先給媽媽打個電話問問,有消息就告訴你。”
“謝謝。”林硯微微頷首,碾滅了煙頭,“那我先走了。”
他抬腿下了台階,挺直的背脊竟有些落寞,丫丫扣著掌心,猶豫許久才開口:“隊長,阿姨會沒事的,你彆太擔心了。”
林硯聞言駐足,彎了彎嘴角:“謝謝。”
他踏出警局大門,繁鬨的市景闖入眼簾,兩旁梧桐樹葉被風吹得搖曳,不知何時有一片枯葉墜落在肩頭。
出租屋裡,厚實的窗簾遮擋住了刺眼的陽光,林硯將自己重重摔在床上,手臂搭在雙眼,意識逐漸渙散。
幾天沒有好好入眠讓他睡得極沉,等夜幕降臨時,不厭其煩響起的手機鈴聲把他吵醒,他迷迷糊糊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鍵。
“喂?”他沙啞著聲音,起身去飲水機前倒了杯水,冰冷的液體滑入乾澀的喉嚨,這才覺得好受些。
林硯靠坐在沙發上,蹙眉揉著鼻骨,睡太久,腦袋暈眩感十足。
“林隊,出來喝一杯?”高堅在那頭說道:“明天我休假,報備了,今天晚上可以放鬆放鬆。”
“現在?”林硯挑了挑眉,將手機聽筒開成免提,才發現已經是晚上了,便爽快答應:“好。”
“那老地方等你。”
“好。”
得到回應老高便掛斷了電話,林硯回了臥室換掉了皺巴巴的外套,穿鞋出了門。
夜市裡五光十色,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熱鬨,高堅老遠看見他就開始招手,“林隊,這兒!”
林硯走過去,調侃道:“還沒發工資就開始犒勞自己了?”
“人活一輩子不就為口吃的嘛!”
他剛坐下,高堅立馬開了兩瓶酒,倒的滿滿當當。
林硯後仰著靠在椅背上,挑眉盯著他手裡的動作,問:“這是準備把我撂翻?”
“你的酒量我還不清楚?”
老高滿臉鄙夷瞥了他一眼,開始給自己倒,對麵坐著的人隻是笑笑,沒再說話。
附近的燒烤攤空無虛席,劃拳說話的聲量甚至蓋過了老板娘叫號的聲音。
老高特意選了個邊角位置,隻有他那半在熱鬨處,而林硯坐在陰影下,相對比冷清許多。
兩人默契的隻是聊了聊尋常事,沒有涉及隱私,林硯不主動開口,高堅也沒有問。
直到他淡定的把打火機遞給自己,看著煙霧繚繞的指尖,高堅心中那股不安如同火山爆發般噴湧而出。
林硯抖了抖煙灰,對上他擔憂的眼神,忍俊不禁,“乾嘛?你可以,我就不行?”
老高扯著唇,笑意不達眼底。
“我現在倒是明白為什麼那些小姑娘這麼喜歡你,我們林隊乾什麼都魅力十足。”
這不加掩飾的戲謔讓林硯哭笑不得,罵道:“滾一邊去!”
“從警校出來到現在,我們也出生入死過。”高堅握著酒杯,本想走抒情路線,結果發現太過肉麻,於是突然慷慨激昂道:“雖然你是隊長,但我比你大,我算你兄長,你就說認不認!”
林硯掀起眼皮輕飄飄掃了一眼他熟透了的臉,勾起嘴角沒應話。
酒過三巡,酒精不斷麻痹著神經,直到失去理智。
高堅從兜裡掏出錢包拍在桌子上,努力瞪著沉重的眼皮,又拍著自己胸脯,擲地有聲:“密碼是611154,三張卡都是一樣的,哥這些年連女朋友都沒有,也什麼用得到錢的地方,這些就算是哥借給你的,你想什麼時候還就什麼時候還,你有什麼困難,有什麼麻煩來找哥哥,哥哥幫你解決。”
林硯側頭垂眼看著香煙在手指間慢慢燃燒,嘴角那抹笑沒有消失,淡淡的。
“丫丫告訴你了?”
老高沒有回答他,而是語重心長勸道:“林硯,錢不是問題,阿姨的病儘快醫好,不要耽誤。”
“我有錢。”
林硯將錢包推回了他的麵前,直接了當。
高堅皺著眉,有些生氣,“雲州寸土寸金,你那點兒工資能在醫院交的起幾個月的費用?”
麵對質問,他隻是輕聲笑了笑,一杯酒一口見底。
林硯伸手去拿酒瓶,老高按住他的手,清醒了幾分,“這世界上什麼東西都比不上一條人命,錢可以慢慢掙,但是生病了就得治。”
“我還不起的。”他深邃的眉眼在黑暗裡模糊不清,最後那點兒笑意也消失殆儘,“就像我欠沈家的,我一輩子都還不起。”
高堅追問:“所以你才害怕沈小姐來找你?”
“是。”林硯吐了口濁氣,坦然的承認:“丫丫不知道,可是你知道,我媽根本不是生病,跟七年前一模一樣,家暴,搶救,簽病危一模一樣的經曆她願意重蹈覆轍,又一遍一遍向我求救,我想不出什麼辦法救她。”
“為什麼不報……”
老高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知道報警之後受牽連最深的人是林硯。
林硯知道他在想什麼,自嘲道:“什麼追求夢想在我媽麵前都不值一提,可是她不肯鬆口,就沒有人能幫她。”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高堅一個勁地喝悶酒,想攔都攔不住,最後給他哥打了電話才給送回去。
見車消失在視線,林硯獨自往回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