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檀上煬因象白家小草閣。李害亂腳步匆匆,滿臉焦急登樓。他一眼看向靠窗位置。那裡無人。視線往下轉。窗下癱跪著一道身影。“公子......”李害亂的聲音有些顫抖。白雪衣嘶啞的聲音響起,“我還沒死......但無雙客死了。”李害亂僅是微微愣了一下,便很快不在意道:“隻要公子沒事就好。”白雪衣掙紮起身無果。李害亂忙上前攙扶。但白雪衣隻是借力靠牆坐著,拽住想把他扶起的李害亂,披頭散發,低聲道:“我聽說,李神鳶逃出魚淵學府,接著不久,神都派了很多人去烏啼城?”李害亂抓著白雪衣的手臂,說道:“剛得知的消息的確是這樣,薑望應該也是去烏啼城的。”白雪衣有氣無力道:“密切關注此事。”李害亂低眸,瞧不見白雪衣的神情,良久後,他稱了聲是。......壟蟬月上烏啼城前三十裡。元歸斬釘截鐵的話,讓褚春秋陷入沉思。崔平碌小心翼翼道:“這麼看來,問題出在副城主身上,烏啼城主並無問題,雙方既然打了起來,咱們應當儘快支援城主。”元歸又道:“據我打探到的情報,烏啼城主似乎未在城中,僅是他手底下的人在反抗副城主,因而處在劣勢,但哪怕事實擺在眼前,我也沒有貿然表露身份,所以不知烏啼城主何時回來,可雙方戰況激烈,絕不會有假。”張首輔沉默,沒有多言。張祁年看了眼祖父,也就沒插嘴。自始至終都在車廂裡的顧老,出聲言道:“很簡單的事情,何必搞得那麼複雜,烏啼城再神秘,還能藏著擋住我們這麼多人的力量?如果城主與副城主的人並非一條心,那正好。”“大軍壓境,與烏啼城主的人裡應外合,頃刻就能瓦解那位副城主的力量,若是演戲,那便將計就計,如不放心,再把壟蟬武神祠的力量找來,烏啼城還能翻天不成?”褚春秋聞言,看向陳符荼。陳符荼瞥了眼車廂,笑著說道:“顧老言之有理啊,但且不說對烏啼城力量的了解太少,單就葉副城主的符陣一道,就更詭譎莫測,如果存在大範圍殺傷的符陣,人多不見得有用。”“元歸未在城外尋到埋伏,不代表真的沒有埋伏,因為符陣一道,不需要有人在,葉副城主一念間,符陣藏匿開啟,我等便成了甕中之鱉。”“與其這樣,不如放話,如果城裡確在內訌,烏啼城主的人必然想辦法出城,接應我等,純力量比拚,依著顧老的意思,我們確實不怕,但世間僅有的符陣,屬於未知的力量。”顧老道:“既然殿下有想法,那就按殿下的意思來,我等哪敢說什麼。”此言一出。許多人回過味來。這氣氛不太對啊?怎麼顧老好像對太子殿下有什麼意見似的?張祁年忍不住看向自家祖父,用眼神詢問咋回事,顧老再是輩分高,也隻是在青玄署裡,哪怕降妖除魔的功績是褚春秋都比不了的,但實則在朝堂沒有多高的位置。張首輔淡淡說道:“顧老年輕時候是跟隨楊硯的。”張祁年瞬間恍然。他向來聰慧,很快就弄清楚了這裡麵的事。楊硯是誰?隋天下巔峰大物之一。青玄署第一任首尊。也是四皇子陳重錦的外高祖。雖然張祁年幾乎從未見過楊硯,畢竟從他記事起,楊硯就已經在閉關了。可以說,在隋境裡,沒人閉關能比得過楊硯。如果拿以前來說,顧老不至於說當著麵就陰陽怪氣。但身為首輔長孫的張祁年,自是清楚朝堂局勢的變化。四皇子陳重錦現在不一樣了。準確地說,他不再隻是皇室紈絝。那麼楊硯閉關,顧老毫無疑問就成了陳重錦最大的依仗。這事雖然沒有完全擺在明麵上,但至少神都裡是明著了。既為競爭對手,顧老又確實年數高,有些規矩其實也能不那麼嚴格遵守。好比對太子不敬。他隻要沒有直接罵街,甚至打殺陳符荼,這的確不算事。但張祁年更是清楚,顧老和陳重錦以往沒有任何交集,站陳重錦,隻在楊硯。要麼陳重錦也不至於想法子拉攏秦敖,當然,這事張祁年並不知情,很多事也是隻知一猜二,見不著三,甚至猜都未必能猜得明白。他僅是清楚,無論陳符荼還是陳重錦,對青玄署裡的事都難伸什麼手。何況跟隨楊硯的第一批鎮妖使幾乎死絕了,顧老是唯一活著的,原本也還活著的多是青玄署第二任首尊的麾下,等於說,除了第一任首尊的身份,楊硯就沒留下什麼東西。甚至說,很多人心裡都是把國師當成青玄署第一任首尊的,且青玄署前的石碑上第一個刻著的就是國師曹崇凜的名字,第二才是楊硯。雖然青玄署能成立,的確是因為國師,但真正讓青玄署起勢站穩,皆在楊硯,可擋不住楊硯閉關太久,彆說外人,現在青玄署裡的鎮妖使也有不少以為楊硯已經死了的。哪怕楊硯每年都會出關一次。然而能見著楊硯的隻有陳重錦,陳景淮想見一麵都難。所以在旁人眼裡,神都幾乎就沒有楊硯這個人。或許也正因楊硯對權勢沒有什麼感覺,再加上修為高,因為楊貴妃的事,陳景淮確實對楊硯有些愧疚,種種緣故,楊硯在陳景淮心裡就比較特殊。不能說完全沒有防備心,確實相對來說,防備很低。除了國師曹崇凜,旁人都比不了。陳重錦的事,則完全是陳景淮自己心裡的問題。誰讓楊貴妃喜歡的是薑祁呢,哪怕陳重錦並非薑祁的兒子,是他陳景淮的親兒子,他也恨屋及烏的不願意待見陳重錦。現在才算是有了些改變。願意給陳重錦一個機會。但到底陳景淮想不想讓陳重錦贏了陳符荼,那就隻有他自己清楚了。無論怎麼說,顧老站隊,意義不同。陳符荼也很清楚。他沒有插手青玄署的事,一是褚春秋對陛下極其忠心,很多事都會第一時間告訴陛下,陳符荼不好說在青玄署麵前瞎轉悠,再就是因為楊硯。他更想看到陳重錦跑到青玄署前瞎轉悠。沒想到,除了曾接觸裴皆然,以及後來的秦敖,陳重錦也和青玄署沒走得多近。或者說,陳符荼隻知陳重錦有想接觸裴皆然的舉動,不知秦敖被陳重錦拉攏的事,是在秦敖出事後,陛下去見了陳重錦,陳符荼猜出來的。他最好奇的就是,如果陳重錦想針對青玄署做些什麼,其實是具備先天優勢的。秦敖一事不提,好比拉攏裴皆然一事,完全能讓顧老出麵,在青玄署裡不知不覺,也更容易接觸,陳符荼是有懷疑過裴皆然已在陳重錦門下,隻是後麵觀望覺得好像沒這回事。他從來也沒認定陳重錦真的是個隻知勾欄聽曲的紈絝,亦不能肯定不是,所以會有特彆在意,無非是沒那麼多心思全放在陳重錦身上,但楊硯以及顧老毫無疑問是讓他更在意的人。而直至現如今,他都沒發現陳重錦和顧老有過接觸。此刻顧老對他毫不遮掩的針對,算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因為他並沒有說完全放棄青玄署。隻是要講方式方法。所以他比陳重錦更早接觸秦敖,但看出了秦敖不太合適收入門下,很快就及時止損的撤走,甚至秦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咋回事。拋開實實在在不好接觸的裴皆然,其餘人陳符荼又不太能看在眼裡。很湊巧,以前同樣實實在在很低調的元歸,機緣巧合,入了陳符荼的眼。元歸就成了陳符荼的人。但元歸依然保持低調。這也是讓陳符荼很滿意的。現在沒了秦敖,元歸已經不需要再低調了,不過還得慢慢來。正因有元歸在,陳符荼幾乎能確定,顧老和陳重錦是真的沒有任何接觸。甚至陳符荼懷疑,陳重錦都不知道有顧老這個人。雖然很難以置信。但要說依著梅宗際描述楊硯的性格,好像也不是那麼匪夷所思。楊硯是真的對權勢沒感覺,在退位後,以前的舊部,他誰都沒再見過,隻是陳符荼仍不太相信,楊硯每次出關,在陳重錦麵前,完全不提這些。而目前來說,陳重錦是否知道顧老這個人,已經不重要。顧老此時的態度很明顯。楊硯與舊部斷了聯係,但其舊部對其敬意肯定是不變的。尤其就剩顧老一個人了。想來沒有誰比顧老更想見到楊硯。陳符荼卻未與顧老針鋒相對。反而順勢說道:“那就按我的意思來吧。”車廂裡的顧老沉默。褚春秋挑眉。但彆的不說,他也覺得需要更謹慎些。換作彆的勢力,按照顧老的說法,沒問題,完全可以大軍壓境,直接橫推。隻是烏啼城比較特殊。哪怕橫推能贏,也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價。褚春秋希望能以最小的代價將其拿下。所以顧老一開始就要直接威脅這件事,褚春秋表示尊敬,卻始終沒那麼做。他見顧老沒說話,當即就親自前往烏啼城下,過程裡足夠小心,唯恐像太子說的那樣,城外有布著符陣,葉副城主能布下威力多強的符陣,誰也弄不清楚,褚春秋不敢說毫不在意。如若烏啼城裡真的在內訌,葉副城主雖然也可能未必顧得上城外,但萬一呢?且烏啼城方圓十數裡迷霧重重。雖然看不著,不代表裡麵聽不著,但要確保把聲音傳入城裡,褚春秋必須儘量近一些。三十裡外,陳符荼看向崔平碌,笑嗬嗬說道:“褚首尊說明來意,就等烏啼城裡的動靜,如若元歸打探情報屬實,此戰無疑不可避免,要想大勝,減少己方傷亡,確實得麻煩崔行令跑一趟,請壟蟬武神祠薛先生攜武夫助陣。”崔平碌沒有猶豫,領命告退。不說壟蟬妖患一役,他與薛先生並肩作戰,關係緩和,薛先生也沒理由,或者不敢拒絕。但崔平碌才剛離開。陳符荼無視車廂裡的顧老,正要走向張首輔,卻見張首輔臉色忽變,緊接著是梅宗際、裴皆然他們紛紛有了動作,陳符荼皺眉轉身,映入眼簾的是背著劍的程顏。滿棠山執劍者,程顏。見瞬間被無數目光注視,程顏攤手道:“彆緊張啊諸位,我就純路過,瞧個熱鬨。”陳符荼回眸看了眼張首輔。張首輔上前說道:“素有聽聞滿棠山執劍者,今日算第一回見,果然鋒芒畢露,非常人也。”程顏笑道:“張首輔啊,我也是第一回見您,可您的模樣以及大名,早已如雷貫耳,我就好奇了,您聽說過我,倒沒什麼值得意外,但能一眼認出我,頗讓我受寵若驚啊。”張首輔微笑道:“要說壟蟬以外,執劍者程顏的名號比之劍仙唐棠還要更盛更廣啊。”程顏頓時蹙眉道:“張首輔有捧殺我的嫌疑,幸好我與我家山主情同手足,不受他言影響。”張首輔道:“實話實說而已,畢竟滿棠山執劍者更常在天下行走。”程顏忽而笑道:“倒也沒錯,我不就又溜達到這兒來了,張首輔親至,那位是太子殿下吧,好家夥,大人物可真不少,更是帶了這麼些人,我能問問,這是要乾嘛麼?”車廂裡的顧老驀然搭茬,“滿棠山執劍者,嗬,來得還真巧啊,莫不是烏啼城請來的?”程顏眯眼,說道:“講話的是哪位啊?架子真不小,張首輔以及太子殿下都在外麵站著,你在馬車裡坐著,可了不得,閣下這話又是何意?”張首輔臉一沉,抬高聲音說道:“顧老,這時候彆耍你的犟臭脾氣。”顧老稍微沉默,隨即說道:“烏啼城裡是否內訌兩說,滿棠山若有幫襯之嫌,那便是同罪,張首輔還是弄清楚的好。”敵對是一回事,此話確有道理。陳符荼凝眉看向程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