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裴靜石的目光不在人間,他有著更崇高的理想,雖然也是大多世人的理想,可毫無疑問,劍聖是最有希望達成理想的,除此之外,對於劍聖而言,其餘皆為外物,隻在於是否偶爾動了念頭,想看一眼。
所以劍聖雖然曾經持劍鎮壓人間,可也僅僅如此,若他一心想滅了大隋,當時就會做得更多,呂澗欒也不會隻是借著劍聖的勢禦駕親征,而是直接與劍聖並肩作戰,一鼓作氣稱霸世間。
哪怕劍聖一心成仙,他終究身處西覃,無論何時,都是大隋的心腹之患。
劍宗有很多劍士,名義上都是劍聖的徒子徒孫,但值得讓劍聖移開成仙目標看一眼的唯有劍宗宗主隋侍月,直接得了劍聖傳承的呂青雉顯然也會成其二,退一步來講,劍聖或許沒那麼在意呂青雉,可誰又敢賭呢
劍聖是西覃第一強者,表麵上也是人間第一強者,是因為隋人不太願意承認大隋第一強者曹崇凜會不敵劍聖,畢竟他倆根本沒有打過。
但劍聖一劍給世間造成最大恐怖的時候,大隋國師曹崇凜沒有露麵也是事實,西覃會認為是曹崇凜不敢露麵,隋人當然不會這麼想,可不管他們怎麼想,既定事實都得讓他們極大忌憚劍聖的存在。
至今也沒有人敢問曹崇凜當時為何沒露麵,有資格詢問的也從未提及這事,所以曹崇凜和裴劍聖孰強孰弱,無法真正定性。
歸根結底,沒有絕對信心能除掉劍聖,誰會想隨隨便便把他再招惹出來。
相比殺死呂青雉,鋒林書院首席掌諭和何郎將出了事,反而算是小事了。
但這也隻是跟呂青雉比,隋覃雙方都不願意讓這兩人被殺,卻又都憋著心思殺死對方的人。
提及劍聖兩個字,朱諭雪也不敢妄言,世人在尋仙,但在世人眼裡,劍聖某種意義上與仙無異。
......
秦雪陽在荒野裡奔行,他遠遠看見一道身影,欣喜若狂。
除了薑望和呂青雉他們,至今沒有隋覃雙方對上,秦雪陽轉悠很久,終於找到同伴,是覃人裡唯一的武夫,西覃大皇子麾下慕容。
慕容的目標很明確,自然是想第一時間找到呂青梧,護其周全。
但武夫感知本就弱於修士,雖然感知的限製讓得修士和武夫處在了同一水平線,且武夫的警覺性反而能比修士更好發揮,可無頭蒼蠅般找人,這種警覺起不到絲毫作用。
畢竟是西覃婆娑鄢邰秦氏族人,曾經諸國皇室之一,慕容注意到秦雪陽,微微頷首見禮。
兩人簡單聊了聊各自的境遇,秦雪陽便開門見山說道:「薑望此賊可恨,我們應當儘快出局他,若是可行,殺了他最好。」
雖然知曉某處有人發生過衝突,可最終結果以及是否有人出局,他們一無所知,否則不論薑望這個人怎麼樣,他們都有群起而攻之出局薑望的理由。
慕容沒有表達明確意思,隻是淡淡說道:「等找到人再說吧。」
時刻有注意秦雪陽的高輔秦,麵皮微微抽搐,是秦雪陽沒有真正理解自己此前暗示的眼神麼那他當時點頭表示明白,到底理解成了什麼還是故意非得跟薑望作對
彆說秦雪陽,整個鄢邰秦氏族人都對隋境諸國皇室後裔充滿敵視,因為他們助紂為虐,秦雪陽會死盯著薑望很正常,可在清楚薑望的實力後,高輔秦不免擔心,萬一秦雪陽死在兩朝會,他無法向先帝乃至族長交代。
隻期盼著秦雪陽最好彆遇見薑望,起碼目前兩人距離很遠。
慕容看著秦雪陽說道:「為今之計,是找到更多同伴,雖然有鋒林書院首席掌諭在,無需擔心他們想以剩餘人數取勝,可除了最巔峰幾人的對決,我們也得竭儘全力,把其餘隋人儘
數出局。」
秦雪陽點頭說道:「目前大家應該都在荒野裡,雖然感知受限,但隻要速度夠快,便能轉瞬踏遍荒野百裡每個角落。」
慕容淺笑道:「如此橫衝直撞,若是直接碰上對麵厲害的人物,便是出局一個下場,此法簡單,可有利有弊,我們不能指望自己運氣夠好。」
秦雪陽乾笑道:「那該如何」
慕容說道:「隻有鋒林書院首席掌諭和溫暮白可以無所顧忌橫掃荒野,但不知他們會有何考慮,若是想這麼做,他們早該出現了,所以等著他們來找我們恐怕不太行。」
「感知受限某種意義上也有好處,我們需要放緩動作,那麼哪怕距離已經很近,也不會被輕易發現,這樣可能會浪費很多時間,但最是穩妥。」
秦雪陽遲疑道:「可我們也要在能感知的範圍裡才能瞧見人,在此範圍裡,他們自然也能瞧見我們。」
慕容應聲道:「所以我說要放緩動作,隻要沒有離得太近,是可以短暫隱藏的,若是發現附近有隋國何郎將以及韓偃這些難對付的家夥,我們即刻遠遁,超出範圍後,他們更加察覺不到我們。」
秦雪陽擰眉道:「如此作為,太丟份兒了吧,倒像是鬼祟鼠輩。」
慕容嘴角上挑道:「你是覺得有能力與韓偃這些家夥一戰」
秦雪陽啞然半晌道:「慕容兄是五境巔峰的宗師,哪怕碰見韓偃,不說能贏,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吧」
慕容搖頭說道:「我是能跟他打一打,可也隻是如此而已,韓偃是修士,他瞬息間就可以先把你出局,到時候我除了糾纏,彆無他法。」
秦雪陽忙不迭道:「那就按你說得辦,咱們謹慎些行動便是。」
慕容點點頭,說道:「我從北方至此,你從西麵來,既然沒碰到什麼人,便先往南麵走走瞧瞧。」
秦雪陽沒有意見,亦步亦趨跟著慕容。
......
奈何海壁壘前約莫三裡地。
遊玄知緊緊攥著手裡的劍,此處一片狼藉,顯然是剛剛經曆一場大戰。
相隔遊玄知七丈之距,是穿著特殊材質兩界衙服的西覃執諭石竺。
「我聽說過你們浣劍齋,曾經劍門的支流,現在怕是已沒了劍士的能耐,與尋常修士無異,看你的表現,許是破境澡雪沒兩年,同齡裡也算是天才,可在我眼裡,也就那樣。」
遊玄知暗暗咬牙,他雖是秋祭殿試魁首,但也隻是在參與秋祭的人裡麵最強,在整個大隋年輕一輩裡,他的確無法排在很靠前的位置,而對麵石竺與溫暮白並稱雙壁,是西覃年輕一輩拔尖的人物,他施展渾身解數證明了與對方的差距。
難道就要這麼出局了麼
他不甘心。
石竺似是覺得無趣,掂著手裡的刀說道:「看來你已經沒有彆的手段了,那便回磐門好好歇著。」
遊玄知嘴皮翕動,緩緩說道:「我的能耐不止於此,就算出局,也要竭儘所能為大隋貢獻一份力量,起碼重創你,讓你在兩朝會也隻能等著出局。」
「哦」石竺似笑非笑道:「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場間有風起,介於奈何海壁壘和荒野之間的土壤,震顫著飄向高空,漸漸形成風暴,遊玄知死死盯著石竺,握劍的右手攥得更緊了些,他毫無保留的催動黃庭炁,怒喝一聲,風暴瞬時席卷石竺。
石竺眯著眼,任憑衣袍獵獵作響,她自巍然不動。
風暴裡的灰塵沙粒仿若鋒銳的刀,切割著石竺衣袍,更在其右臉頰劃出一道血痕,石竺卻像毫不在意,反而笑靨如花道:「確比剛才強了些。」
遊玄知不做理會,嘶聲怒吼
著,更磅礴的黃庭炁湧出,致使風暴範圍擴大,破壞力也逐步加強。
他儼然要拚著丟掉半條命來捍衛大隋威嚴。
磐門城頭上的褚春秋等人注意到這場戰鬥。
「遊玄知卻當得上去年秋祭魁首之位。」
雖然實力的差距,可能隻是在做無用功,但遊玄知展現的氣魄值得敬佩,哪怕是田玄靜,也由衷讚道:「為國死戰,不留後路,這便是少年啊。」
燕瞰修為低弱,無法看得真切,緊張道:「遊玄知已經做到他能做到的極限,沒必要為此拚上性命,是否可以直接帶他出來」
田玄靜嘴角含笑道:「我覺得這樣也是最好的。」
朱諭雪凝眉說道:「遊玄知在拚儘全力,我們不能拖他後腿,若沒有戰到最後一刻,人為乾預讓他退出,隻會使他心境蒙塵,而且這不合規矩。」
田玄靜很遺憾他們沒有因為心急破壞兩朝會規則,想說的話也隻能咽回肚子裡,轉眸認真看著那場戰局。
周遭一切都已化作虛無,遊玄知淒厲嘶吼聲仍然不止,但似是難以支撐,他猛地單膝跪地,雙手攥住劍柄,狠狠貫入地麵,讓得風暴稍微減弱的瞬間又突然更強盛一籌。
石竺此時倒退一步。
她麵容繃緊,略顯詫異的看向遊玄知。
這家夥是真打算拚命
石竺一邊抵抗著風暴,一邊勸解道:「能做到這般地步,我真得誇你一句,但我沒想殺你,你也沒必要豁出性命,彆再強撐了,認輸吧。」
遊玄知凜然道:「尚未力竭,何談認輸,浣劍齋的確已丟失劍門之勢,但劍士之氣節尚在,我的劍未彎,我的腰板依然挺拔,就算我願意服輸,我的劍也不願意!」
石竺微微動容,隨即泰然道:「果然是劍士的臭毛病,要麼說劍士最難纏,也最可惡,既然你的腰板挺直,我便讓你彎腰,既然你的劍不願服輸,那我便折斷你的劍。」
話落,她在風暴裡往前邁出一步。
遊玄知咬牙堅持,所剩無幾的黃庭炁便要一股腦全部丟出去,但石竺那一步隻是開始,第二步就已跨出大段距離,第三步便脫離了風暴範圍,緊跟著第四步直接衝至遊玄知麵前。
他滿臉驚愕。
石竺則麵無表情,緩緩抬腿,猛地踹出。
遊玄知悶哼一聲,風暴刹那止息,他整個人也掀飛出去,重重摔在百丈開外,蜷縮著身子嘶聲哀嚎。
剛剛艱難抬眸,石竺便已奪走他手裡的劍。
「還給我......」
遊玄知麵色慘白,忍著腹部劇痛,仍是掠身而起,要奪回自己的劍。
「真是頑強啊。」石竺喃喃念叨一句,又是一個鞭腿,讓遊玄知倒飛回去,緊跟著掌間凝聚黃庭炁,便要崩碎遊玄知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