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是被一陣鑽心的癢意驚醒的。
意識回籠的瞬間,胃裡那股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焚燒殆儘的饑餓感,如海嘯般席卷而來。
她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試圖用這個姿勢抵抗那幾乎要將她撕裂的空虛。
她緩緩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粗糙的灰色水泥地,以及身旁那個已經黯淡下去的符文。
這裡是她昏迷前啟動空間的地方。
低頭看去,腳踝處的傷口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黑痂,癢意正是從那裡傳來,那是血肉正在緩慢新生的跡象。
可身體的其他部分,卻像是被浸在冰窖裡,寒意從骨頭縫裡往外冒,凍得她連手指都無法蜷曲。
這是舊傷和饑餓疊加的後果,再找不到食物,她恐怕撐不過今晚。
食物……
蘇晚的腦海中猛然閃過一道靈光。
她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探入懷中,摸出了那個被她體溫捂得有些溫熱的小布袋。
布袋裡,是那把散發著黴味,幾乎快要腐爛的種子。
在末世,任何能入口的東西都是珍寶,但這種發黴的種子,吃下去大概率會引發急症,死得更快。
可現在……
蘇晚的目光落在了身旁那片與現實世界格格不入的、泛著微光的虛無空間上。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滋生。
這片空間既然能儲物,能讓她在危機中藏身,那……它能不能,種東西?
這個想法荒謬得可笑,卻像是絕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蘇晚不再猶豫,她用儘全身力氣,將意識集中在那片僅有半個平方米的黑色土壤上。
下一秒,她連同那個小布袋,一同出現在了空間之內。
空間裡溫暖如春,隔絕了外界的陰冷。
蘇晚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帶著一種虔誠的姿態,解開了布袋。
她將那些灰黑乾癟、散發著腐敗氣息的種子,顫抖著撒進了那片看起來無比肥沃的黑土裡。
做完這一切,她幾乎耗儘了所有力氣,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奇跡,就在此刻發生。
種子落入土壤的瞬間,仿佛被注入了無窮的生命力!
隻見那黑色的泥土輕輕蠕動,將種子完全包裹。
緊接著,一抹微不可察的嫩綠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長!
發芽、抽莖、拔節……
整個過程快得像是一場被按了無數倍快進的默片。
蘇晚甚至能聽到植株生長時發出的“劈啪”輕響。
短短三分鐘,一株株比人還高的植物便拔地而起,原本空曠的空間瞬間被一片金色的海洋填滿。
那不是普通的植物,是小麥!
每一株小麥的麥稈都異常粗壯,頂端的麥穗更是沉甸甸地垂著頭,顆粒飽滿得仿佛要炸開。
最奇異的是,每一粒麥子都泛著一層淡淡的,如同月華般的金色光暈,將這片小小的空間映照得如同神域。
濃鬱的麥香撲鼻而來,僅僅是聞著這股味道,蘇晚就感覺胃裡的灼痛感都減輕了幾分。
她怔怔地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著那飽滿的麥穗,溫熱的觸感真實不虛。
這不是幻覺!
蘇晚激動得心臟狂跳,她迫不及待地摘下一顆麥穗,用力搓開外殼,將十幾粒金黃的麥粒塞進嘴裡。
沒有想象中的香甜,入口是一股淡淡的苦澀,仿佛在咀嚼最純粹的能量。
但很快,苦澀散去,一股清甜的回甘從舌根湧上,順著喉嚨滑入腹中。
下一刻,一股磅礴而溫和的暖流猛地從胃裡炸開,瞬間擴散至四肢百骸!
那感覺,就像是久凍之人泡進了溫泉,每一寸乾涸的血肉,每一個枯竭的細胞,都在貪婪地吮吸著這股暖意。
原本凍得僵硬麻木的手指,在暖流的衝刷下,漸漸恢複了知覺和力量。
更讓她震驚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暴露在外的皮膚上,那些被輻射灼傷的紅腫和刺痛,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退、平複!
蘇晚猛地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那裡的皮膚,已經恢複了健康的色澤,細膩光滑,仿佛從未受過傷害。
“這……這不是普通的小麥……”她喃喃自語,聲音裡充滿了震撼和狂喜。
這哪裡是食物,這分明是神藥!
狂喜過後,一股徹骨的寒意卻從心底升起。
她瞬間冷靜下來,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海: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個秘密,絕對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她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動手,將所有成熟的麥穗全部摘下。
這些麥穗數量不多,大約隻有幾十株,但對目前的她來說,已是無價之寶。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泛著金光的麥穗藏進最貼身的內衣夾層裡,用層層破布包裹,確保從外麵看不出任何異樣。
做完這一切,她才稍稍鬆了口氣,重新將注意力投向外界。
地鐵站的入口處,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疤臉男人那張本就猙獰的麵孔,此刻更是陰沉如水,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他一腳踹在一個生鏽的鐵皮箱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給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個小賤人給我揪出來!”他的咆哮在空曠的通道裡回蕩,帶著嗜血的瘋狂,“老子兩個兄弟不能就這麼白死了!”
他身後的一名手下縮了縮脖子,臉上帶著幾分忌憚,小聲抱怨道:“頭兒,我看還是算了吧……這地方太邪門了。昨晚我們找到那兩具屍骨,骨頭都泛著綠光,跟中了什麼邪術似的,太瘮人了。”
“邪門?”疤臉猛地轉身,一腳將那名手下踹翻在地,“怕個屁!她就是一個餓瘋了的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麼本事?不過是仗著對地形熟悉,跟我們玩捉迷藏!”
他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眼神狠厲:“老子就不信,她能在這地下當一輩子老鼠!傳我命令,封死所有出口,一隻蒼蠅都彆想飛出去!”
躲在上方一條狹窄通風管道裡的蘇晚,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沉了下去。
出口被徹底堵死了。
硬闖,無異於以卵擊石。
那些掠奪者個個身強力壯,手裡還有武器,而她,隻有一個能藏身的空間和剛剛收獲的幾十株麥穗。
怎麼辦?
蘇晚的大腦飛速運轉。
她蜷縮在冰冷而布滿灰塵的管道裡,黑暗中,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等死,從來不是她的選擇。
她的視線落在了空間裡剩下的那些光禿禿的麥稈上。
這些麥稈在摘下麥穗後,上麵的金色光暈便已消失,看起來和普通的乾草沒什麼兩樣。
但蘇晚知道,它們不一樣。
它們同樣蘊含著那股神奇的能量,隻是遠不如麥粒精純。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她腦中成型。
她悄無聲息地從空間裡取出一小撮麥稈,用儘力氣將其在手中反複揉搓,碾成了細碎的粉末。
然後,她又從管道壁上刮下一些混雜著鐵鏽的汙水,將麥稈粉末與之混合,攪拌成一灘散發著淡淡能量氣息的汙泥。
這就是她的誘餌——“假源能粉”。
做完這一切,她像一隻靈貓,悄無聲息地在錯綜複雜的通風管道中穿行。
來到一處三岔路口,她小心翼翼地將那灘汙泥塗抹在通往一條廢棄死路的管道壁上,偽裝成能量殘留的痕跡。
這還不夠。
她又找到一片碎裂的玻璃,調整好角度,利用管道縫隙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將一縷若有若無的光線,精準地反射到那條死路深處的一個拐角。
從遠處看,那光線一閃一爍,像極了某種珍貴晶體,甚至是……空間波動時才會產生的微光。
陷阱,布置完畢。
很快,兩個貪婪的掠奪者就上了鉤。
“喂,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好像是……還有股能量的味道!難道是那小妞留下的源能晶體?”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的貪婪壓過了謹慎。
他們脫離了大部隊,鬼鬼祟祟地朝著蘇晚布置的陷阱摸去。
當他們深入那條漆黑的通道,滿心歡喜地以為即將找到寶藏時,卻一腳踏入了一片積水的區域。
那裡,是早已廢棄多年的舊配電室。
“滋啦——!”
刺耳的電流聲猛然炸響!
殘餘的高壓電瞬間被觸發,引發了劇烈的短路爆炸!
一團耀眼的藍白色電光閃過,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轟鳴和滾滾的濃煙!
“啊——!”
兩聲淒厲的慘叫戛然而止。
爆炸的巨響和嗆人的濃煙,讓外麵的疤臉等人臉色大變。
“頭兒!裡麵……裡麵好像炸了!”
疤臉衝到通道口,被一股夾雜著焦糊味的熱浪烘烤得退回來。
他看著那深不見底,不斷冒出黑煙的通道,臉色鐵青,暴跳如雷,卻終究沒敢再派人進去。
“媽的!”他狠狠一拳砸在牆上,震落一片灰塵,“這個賤人,果然有古怪!”
他雖然狂妄,卻不傻。
未知的危險最是致命,他不能再拿手下的性命去填這個無底洞。
“所有人,給我守住出口!”疤臉的眼中閃過一絲毒辣的獰笑,“她能躲,能裝神弄鬼,但她總要吃喝拉撒!老子不信她能在裡麵憋七天!給我耗死她!”
夜,漸漸深了。
地鐵站內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掠奪者們壓低聲音的交談和偶爾響起的腳步聲。
蘇晚蜷縮在空間的一角,外界的寒冷和危險被完全隔絕。
她小口小口地啃著一根金色的麥穗,感受著那股溫暖的能量緩緩修複著自己的身體,補充著消耗的體力。
雖然暫時安全,但她的心卻始終懸著。
疤臉的圍困之策,正中她的軟肋。
她可以躲在空間裡,但空間不能移動,她總有要出去的一天。
就在她思索著對策時,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陣細微卻持續不斷的震動。
嗡……嗡……
那不是腳步聲,更不是爆炸的餘波。
那聲音沉重、規律,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仿佛……仿佛有一頭無比巨大的野獸,正在地鐵站上方的廢墟中緩緩移動。
蘇晚的動作瞬間僵住,連呼吸都停滯了。
她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一股源於生物本能的恐懼,從脊椎骨直衝天靈蓋。
那是什麼東西?
燼獸!
這個詞猛地從她腦海深處跳了出來。
是那些在輻射和汙染中變異,以血肉為食的恐怖怪物!
震動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頭頂的水泥頂棚甚至開始簌簌地掉落灰塵。
蘇晚死死地握住手中剩下的那根麥稈,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的眼神,在短短幾秒鐘內,從極致的恐懼,慢慢轉變為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和瘋狂。
疤臉的圍堵是死路,被這頭未知的燼獸發現,同樣是死路。
既然橫豎都是死……
“要麼被吃,”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輕聲自語,“要麼……就拿它來練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