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
針紮般的劇痛從腳踝直衝天靈蓋,蘇晚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倒。
粗糙的混凝土摩擦著她破爛的衣衫,也擦破了她本就傷痕累累的掌心。
她摔倒在廢棄地鐵站的入口處,冰冷的風裹挾著致命的“燼渣”灌入她破損的肺葉,引發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已經整整四十八個小時了,她滴水未進,米粒未沾。
懷裡那半塊發黴的麵包,是她最後的希望,也是她最後的累贅。
“嘿嘿嘿……小耗子,跑啊,怎麼不跑了?”
身後,戲謔的獰笑聲如同索命的魔咒,伴隨著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正迅速逼近。
那是疤臉,一個將掠奪刻在骨子裡的惡魔。
蘇晚的心臟擂鼓般狂跳,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她不敢回頭,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手腳並用地爬向一旁塌陷了一半的售票亭。
狹窄的縫隙下,是她唯一的生路。
她屏住呼吸,將身體蜷縮到極限,然後抓起一把混著油汙的灰土,胡亂地抹在臉上、脖子上。
冰冷的灰土掩蓋了她因高燒而滾燙的皮膚,也希望能隔絕那能被某些儀器探查到的體溫。
三年前那場噩夢,再次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父母的尖端生物實驗室裡,父母正欣喜若狂地宣布他們成功研發出能淨化“燼渣”的“源體”。
然而,下一秒,儲存“燼渣”樣本的容器突然破裂,濃鬱如墨的黑霧瞬間噴湧而出,帶著令人作嘔的甜腥味。
年僅十五歲的她,被父親奮力塞進了狹窄的通風管道。
她透過柵格,眼睜睜看著那黑霧如同活物般,將她慈愛的父母,將整個實驗室,連同他們所有的希望,一同吞噬。
而疤臉,就是第一批衝進實驗室廢墟的掠奪者。
他帶著人,像一群貪婪的鬣狗,瘋搶著一切有價值的設備和資料,他們的狂笑聲,與她壓抑的哭泣聲混雜在一起,成了她三年不曾停歇的噩夢。
如今,他或許早已不記得通風管道裡那個絕望的小女孩。
在他眼裡,她隻是一個在廢土上苟延殘喘的流浪兒,一個可以隨意戲耍、掠奪、然後像踩死一隻螞蟻般碾碎的獵物。
“哐當!”
一聲巨響,一個生鏽的鐵桶被疤臉一腳踹飛,在空曠的地鐵站裡發出刺耳的回音。
“小耗子,躲貓貓的遊戲該結束了!出來,老子心情好,給你個痛快!”疤臉的聲音裡充滿了貓捉老鼠的快感。
兩個手下獰笑著散開,手中的鋼棍在牆壁和廢棄設施上敲擊著,發出“邦邦”的悶響。
他們像是在驅趕一隻真正的老鼠,享受著獵物在恐懼中瑟瑟發抖的模樣。
“啪!”
其中一個瘦高的掠奪者一腳踢飛一塊碎石,石子精準地打在蘇晚藏身的售“售票亭“鐵皮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蘇晚的身體猛地一顫,她死死咬住下唇,濃鬱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但絕望的黑暗中,一抹瘋狂的決然在她
等死,不是她的風格。
她的手在身側的背包裡摸索著,指尖觸碰到了一根冰冷堅硬的物事——那是一根從廢棄機械上拆下來的生鏽鐵鉤,是她為數不多的防身武器。
她沒有選擇握住鐵鉤準備搏命,因為她清楚,以她現在的狀態,無異於以卵擊石。
一個更加大膽,也更加惡毒的計劃在她腦中飛速成型。
她悄悄地將鐵鉤的一端,掛在了自己背包的側帶上,然後,用儘力氣挪動了一下身體,將掛著鐵鉤的背包一角,故意從售票亭的陰影下露了出去。
那破舊的帆布背包,在昏暗的光線下,像是一個無聲的誘餌。
“找到了!在這兒!”
那個踢石子的瘦高個眼尖,立刻發現了那個背包角。
他發出一聲興奮的嘶吼,仿佛已經看到了蘇晚被他從藏身處拖出來時驚恐的臉。
他大步流星地衝了過來,粗糙的大手毫不猶豫地伸向那個背包角,想要將裡麵的人一把揪出來。
就是現在!
在瘦高個的手抓住背包的瞬間,蘇晚猛地向反方向一拽!
瘦高個猝不及防,本就前衝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
他掛在背包帶上的鐵鉤,成了最致命的絆索!
“啊!”
他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去。
而他撲倒的方向,正是一根從天花板上斷裂垂落的管道殘骸。
那管道的斷口處,依然殘留著斑駁的警示標誌——一個代表著極度危險的輻射符號!
管道周圍的空氣,都因為微弱的能量泄露而微微扭曲。
這才是蘇晚真正的殺招!
她從躲進來的一刻,就盯上了這個死亡陷阱!
“不!”
瘦高個驚恐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的身體撞上了那截斷裂的管道,接觸的瞬間,“滋啦”一聲,一股令人牙酸的黑煙衝天而起。
他身上的衣物、皮膚、血肉,仿佛被潑了強酸的蠟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碳化,最終化作一灘冒著黑泡的粘稠漿液。
空氣中彌漫開一股蛋白質燒焦的惡臭。
另一名手下和疤臉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呆立在原地。
死亡來得如此詭異而迅速,讓他們脊背發涼。
就是這個機會!
蘇晚顧不上腳踝傳來的鑽心劇痛,猛地從售票亭下滾了出來。
她的動作快如獵豹,在另一名手下還未從同伴的慘死中回過神時,她已經衝到了那攤漿液旁。
她屏住呼吸,忍著惡心,飛快地伸出手,從那已經看不出人形的屍體口袋裡,抓出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巴掌大的布袋,入手沉甸甸的。
緊接著,她頭也不回地,一瘸一拐地衝向了地鐵站更深邃的黑暗通道。
“小賤人!站住!”
疤臉終於反應過來,發出一聲暴怒的咆哮。
他沒想到,自己眼中一隻待宰的羔羊,竟然反殺了他的一個手下!
蘇晚根本不理會身後的怒吼,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腳踝的劇痛讓她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刀尖上,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後背,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昏厥過去。
但她的右手,卻死死攥著那個剛到手的布袋。
借著從通風口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她看清了布袋的一角,上麵用淡綠色的絲線,工整地繡著幾個小字——“黎明基地育種組”。
種子?
在這連泥土都被燼渣汙染的廢土上,種子幾乎等同於黃金!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身後的追趕聲似乎被錯綜複雜的通道甩掉了,也或許是他們忌憚地鐵深處的未知危險。
當蘇晚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順著冰冷的牆壁滑落在地時,她已經身處地鐵站的最深處。
這裡死寂得可怕,隻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絕望和疲憊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腳踝已經腫得像個饅頭,呈現出不正常的紫黑色,再不處理,這條腿恐怕就要廢了。
她靠著牆壁,手指無意識地在粗糙的牆麵上劃過。
突然,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一處異常。
不是冰冷的混凝土,而是一種……溫潤如玉的觸感,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熱。
蘇晚心中一動,掙紮著抬起頭。
隻見在她手邊的牆壁上,一道道古樸而複雜的紋路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光芒。
這些紋路並非塗鴉或雕刻,它們仿佛與牆體本身融為一體,像是某種天然形成的符文。
當她的手指再次撫上那道最核心的溫熱符文時,異變陡生!
嗡——
一聲輕微的空間波動聲在她腦海中響起。
刹那間,她眼前的景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再是黑暗潮濕的地鐵隧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虛幻的、約有百平米的廣闊空間。
空間的正中央,是一塊塊規整的黑色土地,散發著新翻泥土的芬芳。
一個半透明的,隻有她能看見的界麵,懸浮在她的視野上方。
【源能:50100】
這是……什麼?
還沒等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身下的地麵,那真實的、冰冷的混凝土地麵,竟然自動裂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奇異的吸力從縫隙中傳出。
從地鐵入口處飄落進來的,那些致命的灰色“燼渣”,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紛紛被吸入裂縫之中,消失不見。
下一秒,一股精純而溫暖的暖流,順著她接觸符文的手指,緩緩湧入她的四肢百骸。
那暖流所過之處,她因寒冷和恐懼而不住的顫抖漸漸停止了;腳踝處那撕心裂肺的劇痛,也開始被一種酥酥麻麻的癢意所取代,她甚至能感覺到,傷口處血液凝固的速度正在加快。
這股暖流,溫柔得就像是……就像是三年前,母親在實驗室裡,用那雙溫暖的手撫過她的額頭。
蘇晚的眼角,滑落一滴滾燙的淚水。
與此同時,在距離廢棄地鐵站數公裡外的一座高樓頂端。
一道微不可查的紅光在的瞄準鏡中一閃而逝。
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槍口還冒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青煙。
在他的視野儘頭,最後一個試圖繞後包抄蘇晚的掠奪者,眉心中彈,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廢墟之中。
男人重新舉起望遠鏡,鏡頭精準地鎖定了地鐵站的深處。
他看到了那個蜷縮在牆角,渾身臟汙,卻在符文的光芒下顯得無比倔強的女孩。
他看到她癱坐在符文前,身體雖然還在微微顫抖,但臉上那絕望的神色,正被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與茫然所取代。
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天台的風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這丫頭……運氣真好。”
鏡頭緩緩拉遠。
整個城市,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灰色的燼渣如同永不停歇的落雪,覆蓋了每一寸土地,每一棟建築,掩蓋了所有的生命與色彩。
唯有那座廢棄地鐵站的最深處,在那符文被激活的地方,一抹幾乎看不見的、象征著生機的虛幻綠意,正頑強地從絕望的灰暗中,悄然綻放。
蘇晚的意識,在暖流的包裹下,終於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最後的念頭,是那袋沉甸甸的,來自“黎明基地”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