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晨曦之橋’…已摧毀。”雷恩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
那是通往天城外圍最重要的一條大蟲橋,也是鶴風早年主持修建的傑作之一。
鶴風的目光掃過探測器傳回的最後畫麵——那座橫跨數個光年、如同水晶藝術品般璀璨的星門,在無聲的白光中分崩離析。
他沉默了幾秒,冰冷的聲音才響起:“記錄坐標。航向修正,目標天城外圍s7跳躍點。全艦隊,進入靜默航行。”
不炸,女天使的追擊艦隊就會如同附骨之疽,以遠超他們的速度追上來。
炸了,就是斬斷追兵最快的路徑,也是斬斷自己可能的退路,更是斬斷與這個誕生、成長、為之浴血奮戰了萬年的文明最後的、脆弱的聯係。
代價是沉重的,但為了火種,彆無選擇。
天城·星港外圍
當傷痕累累的艦隊群,如同疲憊的遷徙星獸群,緩緩駛入天城外圍防禦圈時,時間已經來到了第十一天深夜(按天使文明標準時間)。
曾經繁華璀璨、被譽為“天使文明心臟”的天城星域,此刻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寂靜和恐慌之中。
怒海慘敗、華燁被俘、天宮秩序崩塌的消息,如同瘟疫般早已通過未被完全摧毀的民用通訊網絡傳遍每一個角落。
恐慌在蔓延,秩序在瓦解。留守的三十萬駐守軍團(多為二線新兵)人心惶惶,龐大的平民群體更是陷入末日般的混亂。
鶴風艦隊那布滿戰痕、殺氣騰騰的龐大陰影出現在天城外圍時,更是加劇了這種恐慌。
無數民用飛船如同受驚的魚群,倉惶地試圖逃離。
留守的防禦艦隊則如臨大敵,能量武器充能的光芒在星空中連成一片警戒的星海,通訊頻道裡充滿了緊張混亂的詢問和警告。
“光明號”艦橋內,鶴風無視了外圍的混亂和警告信號。時間,是他們最奢侈也最匱乏的資源。
“雷恩,啟動最高權限識彆碼,接入天城防禦總網和駐守軍團指揮鏈。”
鶴風的聲音如同冰錐,刺破艦橋的壓抑,“通告全城:我,鶴風,天宮集團第二軍團長,現天使文明臨時最高統帥,已抵達天城!”
“通告內容:凱莎女天使大軍正全速殺來!”
“目標——屠城!”爆星!!湮滅星雲!!!”
鶴風的聲音通過最高權限頻道,如同末日審判的鐘聲,瞬間炸響在天城所有官方和民用通訊頻道,清晰無比地傳入每一個天使平民和留守軍人的耳中!
“原因?!”鶴風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悲憤和煽動性,“因為她的父親,霍夫曼公爵,就是在天使廣場,被天宮秩序公開處決!”
“她視整個天城為幫凶!”
“視所有天城居民為走狗!”
“她要血洗天城!用你們的鮮血和這座星球的毀滅,來祭奠她的父親!”
“來宣告她所謂的‘新秩序’的降臨!”
“想想華燁的殘暴!想想蘇瑪裡的屠戮!凱莎的報複,隻會比他們更狠!更絕!她不會放過任何人!你們的財富!你們的家園!你們的親人!甚至你們自己!都將在這所謂的‘正義’審判下化為灰燼!”
這並非事實(凱莎從不屠城),但卻是最符合邏輯、最能引發底層恐慌的“真相”!
鶴風深知,單純的命令無法讓天城龐大的人口乖乖跟他走,隻有最原始的生存恐懼,才能驅動這架龐大而混亂的機器!
“想活命嗎?!”鶴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指引力量,“唯一的生路!就是跟隨我!跟隨臨時最高統帥!離開這片即將化為煉獄的墳墓!”
“所有駐守軍團!立刻向我部指定坐標集結!放棄無謂抵抗!你們是文明最後的防衛力量!你們的職責是保護平民!而不是留在這裡等死!”
“所有平民!尤其是青壯年職業工程師、教師、醫療工作者!農業工作者!”
“攜帶必要生存物資!立刻前往指定星際港集合!登艦!撤離!這是你們唯一的生機!”
“重複!這不是演習!這不是請求!這是最高統帥令!是你們活下去的唯一機會!凱莎的屠刀,已經在路上!”
恐慌瞬間被引爆!並迅速轉化為求生驅動的瘋狂!
屠城?!
爆星?!
湮滅星雲?!
天啊!
快跑啊!
“霍夫曼公爵…廣場斷頭台…是真的!
凱莎一定會報複的!”
“媽媽!我怕!”
“快!去集合點!登艦!離開這裡!”
跟著鶴風將軍!那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駐守軍團的兄弟們!彆愣著了!保護平民撤離啊!”
原本還在猶豫的留守軍團,在“保護平民”這麵大義旗幟和自身對“屠城”的恐懼下,迅速瓦解了抵抗意誌,開始按照命令向指定坐標集結。
龐大的平民潮如同決堤的洪水,湧向各個星際港口,爭搶著登上任何可以離開的船隻!恐懼壓倒了理智,謠言成為了唯一的“真相”。
“計劃執行。”鶴風看著星圖上代表恐慌蔓延和人口流動的混亂信號流,冰冷地對著通訊頻道下令。他不需要解釋,隻需要結果。
“是!將軍!”早已準備就緒的雷恩立刻領命,一道道具體而冷酷的指令迅速發出,由忠誠的第二軍團老兵帶隊執行:
火種之基:一支精銳分隊直撲天城駐守軍團集結地,以最快速度整編、接收那三十萬軍心渙散但尚有組織度的二線部隊。
收繳武器,打散原有編製,由第二軍團老兵擔任各級軍官,進行高壓控製。目標是帶走這支有生力量!
智慧火種:另一支由技術軍官和特戰小隊組成的隊伍,手持最高權限命令和名單,突襲“天使科學院”核心數據庫及高級研究員居住區。
目標明確:帶走名單上的777位頂尖科學家及其直係家眷!任何反抗或拖延,格殺勿論!
同時,不惜一切代價,完整拷貝帶走天使基因庫所有備份和超級基因(尤其高級彆男天使基因和女天使基因樣本)!
生存之基:數支裝備重型工程機械和運輸艦的隊伍,如同饑餓的蝗蟲,撲向天城核心戰略儲備倉庫。“搬空它!”是唯一指令!
珍稀的暗夙銀錠、星核金礦胚、高純度恒星能量塊、處於穩定態的反物質核心……所有能帶走的戰略資源,如同流水般被裝進運輸艦巨大的貨艙。
時間緊迫,隻拿最稀有、最寶貴的!
文明之魂:一支由曆史學家和精銳護衛組成的特殊小隊,目標直指“天使聖殿”和“文明檔案館”。
巨大的、銘刻著天使文明起源史詩的“創世石板”;傳說中由初代天使王親手鍛造的“王權之劍”(仿品,真品已被鶴風帶走);記載著失落科技和古老盟約的合金典籍。
象征曆代先王功績的聖物……這些承載著文明記憶和精神圖騰的物件,被小心翼翼地打包、運走。
未來之種:星際港口處,場麵最為混亂也最為冷酷。
第二軍團士兵維持著搖搖欲墜的秩序,用能量武器指著混亂的人群,冷酷地執行著篩選:“工程師、教師、醫生、農業工作者、年輕女性優先!攜帶孩童者優先!老人、無專業技能者…靠後!”
哭喊聲、哀求聲、咒罵聲與維持秩序的嗬斥聲、能量武器警告的嘶鳴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殘酷的末日圖景。
運輸艦的艙門如同巨獸之口,吞噬著被篩選出來的“火種”,留下無數絕望的麵孔。
為了文明的存續,冷酷的選擇是唯一的選擇。
整個天城,這座天使文明最璀璨的明珠,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被“肢解”、被“掏空”!
文明的精華,如同被颶風卷起的碎片,瘋狂地湧向鶴風艦隊那如同饕餮巨口般的運輸船隊!
鶴風舊邸:心靈港灣
將冷酷的劫掠命令下達後,鶴風緊繃如弓弦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鬆懈的縫隙。
一股難以抗拒的疲憊和傷痛瞬間反撲上來,眼前陣陣發黑,身形甚至微微晃了一下。他拒絕了雷恩的攙扶。
隻沉聲交代了一句“按計劃行事,有緊急情況再報”,便獨自駕駛著一艘小型穿梭艇,悄然離開了喧囂混亂的指揮中心,駛向天城深處一片相對安靜的居住區——他曾經的“家”。
穿梭艇停靠在一座風格古樸、爬滿了某種散發著柔和星輝藤蔓的莊園前。
這裡沒有天城核心區的奢華,卻透著一種學者特有的寧靜與內斂。
這是養父鶴章亮留下的宅邸,也是鶴風在萬載征戰中,心靈深處唯一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喧囂與混亂被隔絕在高牆之外。鶴風站在自己位於天城核心區、一座並不算特彆奢華,卻充滿回憶的宅邸庭院中。
這裡曾是他和養父鶴章亮、妹妹鶴熙共同生活過的地方,也曾是他與凱莎少年時切磋劍術、探討學術的場所。
庭院中的一棵“星淚樹”還是他三千歲時親手種下,如今已亭亭如蓋,散發著清冷的微光。
物是人非。養父長眠星海,妹妹反目成仇,愛人已成死敵,家園即將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