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藤千秋十分的狡猾,竟然從刀子重傷的狀態與戰場上殘留的痕跡上推斷出了刀子槍裡麵沒有子彈這個事實,他隻是在恐嚇自己罷了。
不過小心謹慎的重藤千秋還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而這個機會就是虛弱的刀子恐怕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刀子的步伐緩慢而且艱難,他走了短短的十米距離,竟然用了三十秒。
這若是換做一個普通人,恐怕一百米都走了。但是刀子卻隻走了十米。
在重藤千秋看來,刀子身上的傷勢已經重到危機他生命的地步。
“哼哼哼,愚蠢的支那人。”
重藤千秋露出殘忍的微笑。他在刀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的瞬間突然拔槍,對準了刀子。
表情猙獰,重藤千秋惡狠狠的道:“支那人,你給我去死吧!”
刀子拿槍對準重藤千秋道:“那我們就一起死。”
“哼哼哼!”
重藤千秋先是冷笑,片刻後,這才帶著輕蔑的語氣道:“八嘎,愚蠢的支那人。倘若你的槍裡有子彈的話,你恐怕早就開槍了吧?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你是不可能還會想著抓一個活著的俘虜。你騙不了我的。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我可是重藤千秋。
你知道我這麼多年都是怎麼過來的嗎?在我的身邊一直圍繞的都是你們支那人。
他們有的想要殺我,有的想要反抗大日本帝國。
他們有的想要騙我,有的想要從我這裡得到好處。
倘若我沒有超乎尋常的智慧,我又怎麼能活到今天?
所以,就你這點小伎倆,我早就看穿了,哈哈哈!”
“小鬼子,你吹什麼牛逼?今天你不一樣敗在了我們團座的手上?”
刀子輸人不輸陣,雖然他槍裡沒有子彈的事情的確被重藤千秋看穿了。但是他依舊不想讓麵前的老鬼子繼續囂張下去。
重藤千秋被戳中了痛處,他嘴角抽動,麵部表情逐漸的猙獰。今日的慘敗,或許將成為他畢生的痛。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八嘎!你滴死啦死啦滴!”
重藤千秋抬起槍口對準了十米外的刀子。
刀子使出最後的力氣,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哪怕是死,他也不能讓麵前的小鬼子小瞧了中國的爺們。
他怒目而視,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更何況,跟在團座的身邊,真的很精彩。
他不後悔當時跳下蘇州河的衝動。因為這短短的,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卻過的如此充實,比他以往生活的二十年時間還要充實。
那個男人,一直在怒吼,一直在拚殺。他的身影在他的眼中就如同巨人一樣的高大。
是他,在一直引導著他們與侵略者奮勇作戰。而也是他在一直引領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取得了勝利。
如果有來世,他還願意跟隨在端午的身邊,還願意做他的兵。
“團座,我刀子先走一步了。但願來世!我刀子!還能做你的兵,還能跟著你一起殺鬼子!”
刀子怒吼,雖然他的聲音沙啞,但卻久久的回蕩在寂靜的叢林上空。
“八嘎呀路!”
重藤千秋憤怒的咆哮,他要殺死麵前的男人,他要將他麵前的男人用手槍打成篩子。
他討厭麵前的男人,因為他竟然在大日本皇軍的麵前,依舊昂著高傲的頭顱。
作為支那人,不應該都對他卑躬屈膝嗎?不是應該對他們唯命是從嗎?
那些花姑娘投懷送抱,那些支那人麵帶敬仰的笑容拿著各種金銀財寶雙手奉上,然後還要說上一句:大日本皇軍,您辛苦了。
在重藤千秋的眼中,支那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但是他麵前的這個男人,卻如同那個瘋子端午一樣的令人討厭。
他要殺死這樣的人,殺死所有敢於向大日本皇軍挑釁的支那人。
重藤千秋準備射擊了,他右手的食指,輕輕的扣動在了扳機上,......
砰!
槍響了,一枚6.5毫米的子彈,相隔一百二十米的距離擊中了重藤千秋的太陽穴,從他另外一個太陽穴飛了出去。
重藤千秋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甚至不相信自己竟然已經死了。他明明已經掌握了全局,但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是誰開的槍?為什麼一點預兆都沒有?殺他這麼大的高級將領,不都要有一連串的開場白,然後苦口婆心的勸自己投降嗎?
他會被關押在一間豪華的彆墅裡,怕他自殺還要用海綿將牆體都包上。怕他不習慣中國的生活,聘請米其林大廚為他親自烹飪。怕他因為戰敗而患上抑鬱症,還要有專門的心理醫生為他服務。
他每年要至少檢查兩次身體,他吃的食物必須是高端定製。哪怕喝的飲用水,也要經過108道的檢測,合格後方能飲用。
這才是他這樣高級戰俘理應享有的待遇。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有的隻有一枚他們國家自己生產的6.5毫米步槍彈。
與此同時,端午收槍,快速的跑了過來,一邊用槍指著重藤千秋,一邊用腳踢飛了重藤千秋手中的槍。檢查了一下重藤千秋的屍體,確認死亡後,才將重藤千秋腰間的金柄戰刀給扯了下來。
人頭端午就不要了,戰刀卻是軍中的搶手貨。而且特彆是將刀。
快速跑到刀子的麵前。刀子坐在地上,衝著端午露出慘笑。
端午來到刀子的身前,查看刀子的傷勢。刀子有兩處重傷。第一處是右胸被小鬼子6.5毫米子彈穿透的彈孔。第二處則是腹部被小鬼子刺刀刺中的傷口。
傷口有多深端午並不知道。但是傷口卻一直的在出血。
端午脫下自己的外衣想要為刀子包紮。
刀子卻微微抬起右手,用手擋住道:“團座,已經沒有用了。這一刀很深,......”
“人隻要自己不放棄,就總有機會。你明白嗎?不能放棄自己,不能對自己說不行。你是我的兵,我不讓你死,即便閻王爺都不敢收你。”
端午用命令的語氣命令刀子不能放棄自己,他要讓刀子堅信,自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而這便是求生的意誌。他不能讓刀子喪失了這股子求生的意誌,否則等待刀子的將隻有死亡。
在人類麵對死亡的時候,人類的大腦會作出自己抉擇,生存或者死亡。
生存,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而死亡,便等同於啟動了身體內的自毀程序。
有科學家證明,人類在死亡的前一秒,會啟動這個自毀程序,人體的細胞會迅速衰亡。
但換而言之,哪怕一個人的傷勢再重,隻要他求生的意誌在,活下去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當然了,那要看這個傷勢到底有多重。而刀子受了這麼重的傷,換做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死了。
但他卻有著自己還不能死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就是協助團座,擊殺重藤千秋。
所以哪怕他失血很多,體內臟器多處受損,他依舊此時還活著。
但是當重藤千秋被端午擊斃,他看到了團座安然無恙,便想著自己可以安心的去了。
所以端午不能讓刀子失去這一份求生的**。
他用自己上衣勒住刀子小腹的傷口,將他背起來,提著戰刀,向來時的路走去。
端午不能奔跑,因為奔跑起來的劇烈運動,會加速刀子的失血。
刀子附在端午的脊背上,昏昏欲睡的道:“團座,我有些累了,我想要睡一會。”
端午命令道:“不許睡,我還想聽你的故事呢!你不是跟我說,你有很多故事要講給我聽嗎?”
“是啊,我總想跟你講我的故事,但團座你總是那麼忙,......那麼忙,......”
“我現在不忙了,你說著,我聽著。”
端午再度命令刀子。刀子勉強睜開眼睛,看著麵前不斷晃動而且重影的景物,但是他的思緒,卻早已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很遠很遠的時光裡。
那個時候他還很小,他隻是一個弄堂裡的孤兒而已,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在母親因為勞累過度而死了之後,他就隻能依靠自己活著。
活著就要吃飯,一開始他是沿街乞討,但弄堂裡都是窮人。窮人自己都吃不飽,又怎麼會給他?
大街上的老爺們,更是不會施舍他,甚至啐他一臉唾沫,罵道:窮鬼,你怎麼不去死?彆弄臟了我的衣服!
於是要不到,又太餓,他就隻能去偷,再長大一點就去搶,去加入了堂會。
直至遇到了他的蓉姐,他才算是過上幾天的安穩日子。
但不想日本又來了,他們占領了東北,占領了華北,又占領了上海。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想過,是否拿起槍來對抗侵略者。因為他隻是弄堂裡的小混混而已。
他活著就隻是為了一碗飯。隻要每天一覺醒來有吃的,他便已經很滿足了。
直至有一天,日本人打到了租界,他看到了無數死難者的遺體,看到了數不儘的難民湧入了租界裡。
路邊上失去了父母的孤兒比比皆是。他們就如同他當年一樣。
他的內心受到了觸動,對日本人也因此產生了憤怒的情緒。
但是,他依舊隻是一個小混混而已,在醉過之後大罵兩句臟話後。他依舊過著自己醉生夢死的生活。
但就在這時,那個男人出現了,他就在蘇州河的對岸咆哮。他將一個個中國人的憤怒,都吼了出來。
刀子當時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熱血沸騰,跳下了蘇州河,加入了獨立團。
他一直跟在那男人的身後,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如同戰神,如同修羅一樣的浴血殺敵。
他仿佛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真正意義,而這個意義就是跟在那個男人的身後奮力殺敵,保護那些跟他一樣的孤兒,保護那些還沒有破碎的家庭,還沒有淪為孤兒的孩子。
他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哪怕因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在所不惜。
對了,還有他的那些兄弟們。他們一個個站在戰火與硝煙中,衝著他露出笑臉。
他們一個個,活著的,或者是死了的。都在他的眼前,不斷的浮現。
刀子露出了憨憨的傻笑:“兄弟們,我,我,我好想再跟著你們一起浴血,浴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