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家都在極力克製,但那聳動的肩膀和憋得通紅的臉,已經說明了一切。
陳宇的臉,已經從慘白變成了豬肝色。
他感覺自己被架在一個火堆上,下麵的人不但不救火,還在不斷地添柴。
可劉陪陽的表演,還沒結束。
“這還不是全部!”
劉陪陽的聲音愈發高亢。
“陳宇同學不僅有智慧,他更有擔當!”
“當我對他的行為提出質疑時,他是什麼反應?”
“他沒有狡辯,沒有推諉!他勇敢地承認了!”
“他大聲地告訴我們,他就是不行,他就是受不了這個苦!”
“同誌們啊!這是何等坦蕩的胸襟!”
“何等敢於承認自身缺點的魄力!在我們的隊伍裡,有多少人能做到這一點?”
“又有多少人,為了那點可憐的麵子,打腫臉充胖子?”
“而我們的陳宇同學,他撕下了這層虛偽的麵具!”
“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我們,不行,就是不行!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
劉陪陽停頓了一下,環視全場,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是一種偉大的舍己為人的精神!”
“他用自己的退出,成全了其他同誌的訓練機會!”
“他用自己的‘不行’,反襯出了其他同誌的‘行’!”
“他就像一根蠟燭,燃燒了自己,照亮了彆人!”
“我提議!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
“向這位擁有大智慧、大魄力、大胸襟的陳宇同學,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啪啪啪……”
台下,掌聲稀稀拉拉地響起。
緊接著,掌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熱烈。
最後彙成了一片雷鳴般的海洋!
所有人都瘋了!
他們一邊瘋狂鼓掌,一邊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太牛逼了!
還能這麼玩兒的?
殺人誅心!
這他媽是殺人誅心啊!
陳宇站在那裡,聽著耳邊山呼海嘯般的掌聲。
看著台下一張張憋著笑的臉。
那掌聲,不像是在表彰,更像是在嘲笑。
每一個巴掌,都狠狠地扇在他的臉上。
羞恥、憤怒、怨毒……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衝破了他理智的堤壩。
“啊——!”
陳宇突然發出一陣野獸般的嘶吼。
那聲音尖利刺耳,瞬間蓋過了所有的掌聲和笑聲。
全場猛地一靜。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台上那個狀若瘋魔的學員。
“劉陪陽!”
陳宇雙目赤紅,死死地瞪著身邊的男人。
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你他媽彆在這裡陰陽怪氣了!”
他一把搶過劉陪陽手中的麥克風。
對著台下近千名師生,歇斯底裡地咆哮起來。
“你們想知道他都乾了些什麼嗎?我告訴你們!”
“這個騙子!這個瘋子!”
“他跟我們說,‘獵人’演習是對抗!是實戰!”
“狗屁!”
陳宇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嘶啞,他指著劉陪陽,手指因為用力而劇烈顫抖。
“他就是個虐待狂!他下午折磨我們,晚上折磨我們。”
“就連他媽的淩晨三四點,都不放過我們!”
“他讓我們負重三十公斤,在山地裡跑五十公裡!這叫訓練?”
“他讓我們在泥潭裡搏擊,打到所有人都站不起來為止!這叫磨練意誌?”
“你們問問他!”陳宇的唾沫星子橫飛。
“你們問問他,什麼叫‘拳拳到肉’的對抗!”
“他開著裝甲車!是真正的92式步戰車!”
“追著我們碾!有好幾個同學差點就被卷到車輪底下去!你管這個叫演習?”
“還有!”
“他還從外麵找來了一群狼!一群他媽的野狼!”
“把我們當成獵物一樣追!好幾個同學的胳膊和腿都被咬傷了!”
“你們現在去醫務室還能看到!”
“他告訴我們這是為了鍛煉我們的血性!放你娘的屁!”
“他就是個騙子!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們!他隻會折磨人!隻會用各種卑劣的手段摧殘我們的身體和意誌!”
“這種人!根本不配當一個教官!他是個魔鬼!!”
一番控訴,聲淚俱下。
整個操場,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學員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轉向了主席台的中央。
那裡,劉陪陽靜靜地站著。
從陳宇搶過麥克風開始,他一句話都沒說。
就那麼平靜地看著他,任由他發泄,任由他控訴。
他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驚訝。
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平靜得,有些可怕。
陳宇吼完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把所有的話都吼了出來,他感覺自己贏了。
他把這個魔鬼的真麵目,當著全校領導的麵,徹底揭穿了!
他等著,等著領導們震怒,等著把這個瘋子送上軍事法庭。
操場上,死一般的寂靜。
劉陪陽等陳宇徹底喘勻了氣,才緩緩地從他手裡,重新拿回了那個麥克風。
他看都沒看陳宇一眼,目光平靜地掃過台下,掃過主席台上的各位領導。
然後。
他開口了。
“他說完了。”
聲音不大,卻通過音響,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他頓了頓,然後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頭皮發麻的話。
“他說得沒錯。”
全場嘩然!
什麼?
他說得沒錯?
劉陪陽看著台下眾人震驚的臉。
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承認。”
“我就是騙你們了。”
“我就是折磨你們了。”
“他控訴的每一條,都屬實。”
劉陪陽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酷質感,砸在操場的每一個人心上。
轟——!
人群炸了。
如果說剛才陳宇的控訴是投入湖麵的一顆巨石。
那劉陪陽這乾脆利落的承認,就是直接引爆了一顆深水炸彈!
“瘋了!他承認了!”
“天呐!他怎麼敢的啊?”
“院長!各位領導!你們聽到了嗎?這是他親口承認的!這是犯罪!”
“必須嚴懲!馬上把他抓起來!”
台下的學員和老師們徹底失控了,憤怒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幾乎要將整個主席台掀翻。
他們無法理解,一個人怎麼能如此平靜地,承認自己犯下的暴行。
主席台上的領導們臉色鐵青,尤其是軍校的院長。
他的拳頭已經緊緊攥住,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身邊的幾位老專家,原本還帶著審視的目光,此刻也變成了全然的震驚和不解。
隻有陳宇。
他站在劉陪陽的側後方,臉上浮現出一種病態的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