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的政委,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卻銳利如刀。
“彆激動,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問題是,現在該怎麼處理。”
“處理?還有什麼好處理的!”
“開除!立刻!馬上!這種害群之馬,多留一天都是對我們軍校的褻瀆!”
“我同意。”
“附議!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底線是忠誠!他兩條都破了,不配穿這身軍裝!”
辦公室裡的高層們,意見空前一致。
對於軍人而言,逃兵是零容忍的罪行。
它不僅是個人的怯懦,更是對戰友的背叛,對軍魂的踐踏。
院長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屏幕。他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
一下,又一下,富有節奏,卻也透露出他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他培養的是未來戰場的指揮官,是帝國的棟梁。
可現在,他的學員裡,卻出了一個逃兵。
這比狠狠抽他一個耳光,還要讓他難受。
就在他準備下達開除命令,平息這場風波時——
屏幕中,劉陪陽那懶洋洋,卻又清晰無比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了整個辦公室。
“回來參加你的表彰大會啊。”
“臨陣脫逃,這麼大的‘功勞’,總得給個說法,對吧?”
“全軍通報批評的那種,必須隆重一點。”
“……”
“…………”
死寂。
整個院長辦公室,陷入了比訓練場上更加詭異的死寂。
剛剛還義憤填膺,喊打喊殺的將軍們,此刻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
張著嘴,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他們看看屏幕裡那個嘴角掛著玩味笑容的劉陪陽。
又麵麵相覷,眼神裡充滿了大寫的問號。
啥玩意兒?
表彰大會?
給一個逃兵開表彰大會?
還要全軍通報?
這小子……瘋了?!
就連一直沉穩的院長,敲擊桌麵的手指也停住了。
他眉頭緊鎖,死死地盯著屏幕裡的劉陪陽。
試圖從他那張雲淡風輕的臉上,看出點什麼名堂。
“胡鬨!”
脾氣火爆的王少將第一個反應過來,氣得差點把桌子掀了。
“他劉陪陽想乾什麼?!他把軍紀當成什麼了?”
“兒戲嗎?!給逃兵開表彰大會,這要是傳出去,我們第一軍校的臉還要不要了?!”
“院長!這事兒不能由著他性子來!必須立刻阻止他!”
“是啊院長,劉陪陽的訓練方式雖然有效。”
“但行事太過乖張,這次……這次實在是太離譜了!”
政委也皺起了眉頭,沉聲道。
“我理解他想用非常規手段磨練學員的心性,但這已經觸及了底線。”
“表彰逃兵,這是在動搖我軍的根本!”
辦公室裡,群情激奮。
所有人都認為,劉陪陽這次玩脫了。
玩得太大了。
大到足以讓他自己都粉身碎骨。
然而,院長卻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他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屏幕,深邃的眼神裡,閃爍著複雜難明的情緒。
“先彆急。”
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讓他回來。我要親自問問他,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
訓練場上,硝煙和血腥味尚未散儘。
衛生員們提著醫療箱,穿梭在疲憊不堪的學員中間,熟練地為他們處理著傷口。
消毒水的刺鼻氣味,混雜著學員們壓抑的抽氣聲,構成了此刻的主旋律。
沒有人抱怨。
沒有人叫苦。
經過一場生死搏殺,他們雖然遍體鱗傷,但眼神卻變得和以往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經曆過淬煉的堅毅和沉穩。
他們看著彼此身上猙獰的傷口,看著戰友們相互攙扶的身影。
一種名為“袍澤之情”的東西,在他們胸中悄然生根,發芽。
陳宇,則被所有人孤立在角落。
他像一尊雕像,僵硬地站在那裡,劉陪陽那幾句話,還在他腦子裡嗡嗡作響。
表彰大會?
全軍通報?
他不是傻子。
他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真的表彰。
這是羞辱。
是比直接打他一頓,罵他一頓,更惡毒,更誅心的羞辱!
要把他釘在恥辱柱上,讓所有人都來看他的笑話!
“嗬嗬……”
陳宇的喉嚨裡發出一陣乾澀的笑聲。
好。
好得很。
劉陪陽,你夠狠。
他看著那個男人頭也不回地走向越野車,背影孤高而冷漠。
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沒有退路了。
既然如此,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你不是要給我開表彰大會嗎?
行!
我去!
我倒要看看,你能在全校師生麵前,玩出什麼花樣來!
……
劉陪陽剛把越野車停穩在辦公樓下,院長的通訊就接了進來。
語氣不善。
“立刻到我辦公室來!”
劉陪陽扯了扯嘴角,並不意外。
他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作訓服,不緊不慢地走進了辦公樓。
推開院長辦公室大門的瞬間,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
屋子裡,坐滿了人。
院長,幾位校級高層,還有幾位頭發花白。
但精神矍鑠,肩上扛著金色枝葉的老專家。
十幾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有憤怒,有不解,有審視,有探究。
任何一個普通的軍官,在這樣的陣仗下,恐怕連路都走不穩了。
“各位領導,找我開會啊?”
“劉陪陽!”
王少將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著他的鼻子就罵。
“我問你!你剛才在訓練場上說的是什麼屁話!”
“給逃兵開表彰大會?你腦子被機械狼啃了嗎?!”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造成多大的負麵影響?”
“你這是在挑戰整個軍隊的底線!你……”
“老王。”
院長沉聲打斷了他。
王少將氣呼呼地坐了回去,但眼睛還瞪得像銅鈴。
院長的目光轉向劉陪陽,語氣冰冷:“劉陪陽,我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
劉陪陽笑了,他環視一圈,看著滿屋子大佬們那精彩紛呈的表情,悠悠地開口。
“解釋很簡單啊。”
“陳宇,臨陣脫逃,這是事實吧?”
沒人說話,但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他不但自己跑,還試圖煽動其他學員嘩變,這也是事實吧?”
眾人再次默認。
“那麼,按照規定,我們該怎麼處理他?”劉陪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