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片灰蒙蒙的霧氣，感覺像掉進了數據緩衝池。等視野清晰時，我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牌坊下，牌坊上寫著“鬼門關”三個大字，字體是燙金隸書，旁邊還掛著塊電子屏，滾動播放著：“歡迎來到地府30版本，本係統已支持人臉識彆和掃碼通行，讓您的投胎之路更順暢！”
“這屏保……挺眼熟啊。”我指著電子屏上循環播放的蓮花動畫，“是不是抄的我們公司官網的背景圖？”
白無常尷尬地咳了一聲：“地府ui設計師是從陽間挖的，說是‘借鑒’了一下優秀案例。”
我沒再追問。跟著白無常穿過牌坊，眼前的景象讓我驚呆了——這哪是什麼陰森恐怖的地府，分明是個巨型政務大廳。
無數穿著青灰色製服的鬼差在櫃台後忙碌，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投胎號：a88888”“善惡積分查詢”等字樣，擴音器裡循環播放著：“請g區的亡魂到10號窗口辦理‘轉世職業預選’，請區的亡魂準備好‘陽間罪證掃描件’……”
最離譜的是，大廳中央居然有個奶茶店，招牌上寫著“孟婆茶鋪”，菜單上赫然列著“珍珠孟婆湯”“芋圓奈何橋”“加麻加辣忘川水”。
“現在地府都這麼卷了？”我指著奶茶店，“孟婆還搞副業？”
“這是去年‘地府優化營商環境’的成果，”白無常解釋道，“孟婆湯太苦，很多亡魂不願意喝，導致投胎時帶著前世記憶，擾亂陽間秩序。後來引進了陽間的奶茶配方，銷量提升了300，忘川河的擁堵率都下降了。”
我嘖嘖稱奇。跟著白無常來到電梯口，按下標著“判官處”的按鈕。電梯門開的瞬間，一股熟悉的咖啡味飄了出來——居然是現磨咖啡的味道。
“判官們也加班？”我問。
“何止加班，”白無常歎了口氣，“自從陽間內卷加劇，猝死的亡魂比往年多了40，判官們天天996，上周還有個老判官因為連續審案七十二小時，魂飛魄散了——這也是為什麼要從陽間引進人才。”
電梯停在18層，門開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的門牌寫著“民事判官庭”“刑事判官庭”“網絡詐騙專項審理庭”。走到儘頭，白無常推開一扇門：“陳判官，這是您的臨時辦公室。”
辦公室不大，擺著一張辦公桌，一台電腦，牆上掛著塊電子屏，屏幕上顯示著“判官係統v321”。我走到電腦前坐下，發現鍵盤居然是機械鍵盤，按下去“哢噠”作響，比我公司的薄膜鍵盤舒服多了。
“陳判官，這是您的工牌和係統說明書。”白無常遞過來一個黑色的卡片夾和一本厚厚的手冊。
我翻開手冊，第一頁寫著：“判官係統操作指南：本係統采用c語言開發，兼容ython和java插件，支持語音控製和代碼指令……”
眼睛一亮：“你們用的是框架？”
“是的，”白無常點頭，“去年剛從vb60升級過來，老判官們還在適應，您是程序員，肯定上手快。”
我打開電腦，係統啟動界麵居然是個判官拿著毛筆敲代碼的動畫，配文是“以代碼為筆，判陰陽是非”。
登錄界麵彈出，要求輸入賬號密碼。剛想問白無常，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字：“檢測到新判官身份，自動綁定陽間身份證號：11010xxxxxxxxx3517，密碼為您的生日。”
輸入密碼後，係統成功登錄。主界麵分為“待審案件”“已審案件”“亡魂檔案庫”“判官工具箱”四個模塊，界麵簡潔，比我公司的oa係統好用十倍。
“陳判官，您有一個加急案件，優先級s級。”白無常指著屏幕上閃爍的紅圖標，“這是剛從陽間送過來的，說是‘典型案例’，讓您練練手。”
我點擊圖標，案件信息跳了出來：
【案件編號：yg20240721001】
【亡魂姓名：】
【陽間職業：某互聯網公司ceo】
【死亡原因：突發心梗，享年45歲】
【主要罪行：強製員工996，導致3名員工過勞死，20名員工患上抑鬱症，非法壓榨員工加班費共計12億元】
【陽間福報指數：99（滿分100）——由陽間媒體評選】
【地府初步判定：打入第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我看著“福報指數99”，差點把剛喝的咖啡噴出來。點開“罪證附件”，裡麵是在年會上的演講視頻：“我每天工作十六小時，你們憑什麼隻工作八小時？年輕人就該多吃苦，福報都是熬出來的！”
視頻下麵是員工的血淚控訴：“我同事連續加班三個月，在工位上暈倒，公司隻給了200塊慰問金”“我媽病重，請假被拒，等我趕回去的時候，人已經涼了”……
手指在鍵盤上捏得發白。想起自己被組長逼著改“靈動修仙動畫”的夜晚，想起那些在辦公室折疊床上度過的淩晨，一股火氣直衝頭頂。
“這初步判定，太輕了。”我盯著屏幕，聲音發冷。
白無常愣了一下：“陳判官，第十八層地獄已經是最狠的了，裡麵全是……”
“我知道裡麵是什麼，”我打斷他，點開“判官工具箱”，裡麵有個“自定義懲罰”按鈕，“但他這種人，配不上‘永世不得超生’——太便宜他了。”
在鍵盤上敲了幾行代碼，屏幕上彈出一個新的懲罰方案：
【懲罰方案：強製該亡魂進入“福報循環係統”】
【具體內容：每天在虛擬工位上編寫代碼，需求由係統隨機生成，包括但不限於“給地獄之門加漸變動畫”“讓奈何橋支持人臉識彆”“給孟婆湯設計用戶畫像”，必須在24小時內完成，超時則電擊懲罰。】
【循環次數：等於他壓榨員工的加班費總額（12億元）除以最低時薪（22元），約等於5454545天，折合15000年。】
【附加條款：每次提交代碼後，係統自動生成100個bug，需在下班前改完，不允許加班——體驗員工“準時下班”的快樂。】
白無常看著屏幕上的方案，倒吸一口涼氣：“陳判官，這……這符合地府規定嗎？”
我指著屏幕上的《地府懲罰條例補充說明》：“這裡寫著‘對於利用職權壓榨他人者，可根據其罪行設計針對性懲罰，需體現“因果報應”原則’。我這方案，因果報應得很徹底。”
點擊“提交”按鈕，係統彈出提示：“懲罰方案已生效，是否同步至陽間‘企業黑名單’係統？”
毫不猶豫地選擇“是”。
屏幕上的紅圖標變成了綠色，旁邊跳出一行小字：“案件審理完成，用戶滿意度100（來自被該ceo壓榨過的37名亡魂投票）”。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法官袍的老頭走進來，手裡端著一杯咖啡：“新來的判官？我是張判官，負責帶……”
話沒說完，他看見屏幕上的懲罰方案，一口咖啡噴了出來：“小夥子，你這是給地府的懲罰係統，加了個‘地獄模式’啊！”
我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地府有沒有加班費，但現在覺得，這份新工作，好像比寫代碼有意思多了。
“不是地獄模式，”我笑了笑，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一行注釋，“是‘福報回收’模式。陽間欠的債，到了這兒，總得還。”
張判官看著屏幕上跳動的代碼，突然豎起大拇指：“好小子，有我當年的風範！走，我帶你去審下一個案子——那個逼員工‘自願’降薪的老板，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我跟著張判官走出辦公室，走廊裡的電子屏正在播放新聞：“地府最新通知：鑒於陽間‘996福報論’愈演愈烈，即日起，所有企業高管的陽壽計算方式調整為‘每壓榨一名員工，扣除本人陽壽一天’……”
抬頭看著屏幕，突然覺得，自己寫的代碼，終於有機會“改變世界”了——哪怕是死後的世界。
掏出手機，給組長發了最後一條消息：“那個修仙登錄動畫，你自己做吧。我跳槽了，新公司福利不錯，包吃包住，就是有點陰間。”
發送成功。
關掉手機，跟著張判官走向審判庭。我的判官生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