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曆史軍事 > 命師從三皇五帝到末代皇帝 > 第三章:重黎授命-改革前的暗流·絕地天通

第三章:重黎授命-改革前的暗流·絕地天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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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丘的核心區域,戒備遠比外圍森嚴。

手持石斧與長木棒的衛兵如同紮根的樹樁,矗立在每一條通道的關鍵節點。

他們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每一個試圖靠近中心地帶的身影。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緊繃的肅殺,連風聲都顯得小心翼翼。

更高的夯土台基托舉著議事廳,其規模遠超聚落中任何建築。

厚實的草頂像巨獸的脊背低伏,由數十根未經精細加工的原木巨柱支撐,柱身還帶著樹皮的粗糙紋理。

陽光從特意留出的高側窗縫隙中艱難擠入,在鋪著打磨葦席的地麵上投下道道光柱,光柱中塵埃無聲浮沉。

楚易觀借紀世葫賦予的微末匿跡之能,如同最幽暗的影子,緊貼著議事廳厚實的草泥外牆。

廳內壓抑的氣氛穿透牆壁,帶著血腥鐵鏽般的沉重感,絲絲縷縷滲入他的感知。

廳內陳設彰顯著此間主人的至高地位。

地麵鋪設的葦席邊緣整齊,顯然經過精心修整。

正對主位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張由多塊硝製鹿皮拚合而成的大圖——這是此時代罕見的技術。

圖上用赭石、炭灰和青金石粉末標記著星羅棋布的部族位置,幾條粗獷的刻痕代表著主要河流與山脈走向。

主位前的幾案由整段硬木刳成,其上擺放著數件器物:一隻打磨得烏黑發亮的陶尊,器形渾圓,腹徑最寬處陰刻著三道平行的弦紋;旁邊是一隻略顯粗糙的木胎漆杯,漆色暗紅如凝固的血,杯身用骨錐劃出簡單的渦旋紋。

這已是此世頂尖的工藝。

此刻,廳內氣氛凝重如同雷暴前悶熱的海。

顓頊端坐主位,身著的深色皮裘邊緣鑲著罕見的黑狐毛,腰間那枚象征王權的青玉鉞在昏暗光線下流淌著幽光。

他麵容沉靜如古井,但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憂色,此刻更添了幾分刀鋒般的決絕與冷硬。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緩緩掃過階下肅立的眾人,最終釘在兩人身上。

左首一人,身材頎長如修竹,麵容清臒,顴骨微凸。

眼神沉穩內斂,似深潭靜水,不起波瀾。

他身著相對整潔的深青色葛麻深衣,邊緣縫綴細密,腰間佩一枚象征身份的素麵青玉璜。

他是南正重,掌管祭祀禮儀、神譜厘定、文教傳承之官,是秩序的編織者。

右首一人,截然不同。

體格魁偉如直立熊羆,肩背肌肉虯結,將身上堅韌的短裝皮甲撐得緊繃。

麵容剛毅如同石峁遺址的巨石雕琢,棱角分明,一道舊疤斜劃過左眉骨,更添凶悍。

眼神銳利如淬火的燧石刀鋒,似乎隨時能迸出火星。

腰間懸掛一柄沉重的玄武岩石鉞,斧刃寬厚,打磨出的鋒口在昏暗中閃著寒光。

他是火正黎,執掌兵戎刑獄,是王權最鋒利的爪牙,秩序的粉碎者與捍衛者。

“重,黎。”

顓頊的聲音驟然打破沉寂,不高,卻帶著金鐵相擊般的穿透力,在空曠高闊的大廳內碰撞回蕩,震得光柱中的塵埃加速飛舞。

“‘家為巫史,民瀆於祀’之亂象,爾等親見。

甘淵之禍,祈雨不成便欲索人祭,嫁禍鄰族,幾至械鬥!

此絕非孤例!”

他手按玉鉞,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長此以往,神權割裂部族,淫祀耗竭民力,血食(人祭)慘劇更將層出不絕!

此非治世,乃亂源!萬民之禍根!”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階下幾位核心臣屬。

有人深深垂首,脖頸彎成恭順的弧度;有人屏住呼吸,胸膛起伏微弱;更有人眼神閃爍,在敬畏與憂慮間搖擺。

顓頊的視線最終落回重與黎身上,一字一句,清晰如石斧鑿刻岩壁:

“予意決:絕地天通!”

四字如驚雷炸響!

廳內仿佛有無形氣浪轟然卷過。

臣屬中有人身體猛地一顫,有人瞳孔驟然收縮,更有人將頭顱垂得更低,幾乎埋入胸前。

顓頊的聲音繼續壓下,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砸在每個人心頭:

“神民異業!

天地自有其序,人亦有其職!

今者,神當歸於神道,人當行人途!

各安其分,各守其界!”

他目光如電,猛然刺向火正黎,“黎!”

黎如同被無形的弓弦彈射,猛地踏前一步,抱拳躬身,聲如悶雷滾過大地:

“黎在!”

“爾掌兵戎刑律,蕩滌汙穢之責,交予爾手!”

顓頊的指令斬釘截鐵,“凡私設祭壇、妄稱通神、行血食之祭者,無論其名頭多響,無論其部族大小,皆在禁絕之列!

須以雷霆手段,破此沉屙痼疾!

凡有抗命者,依律嚴懲!可能做到?!”

最後四字,如同石鉞劈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黎霍然抬頭,眼中燃燒著熾熱的忠誠與執行使命的剛毅,沒有絲毫猶豫與畏縮:

“領帝命!

黎必以雷霆萬鈞之勢,滌蕩四方陰霾!

凡觸禁令者,無論何人,絕無姑息!

縱使血染雙手,浸透戰甲,亦在所不惜!”

話語間,一股鐵血肅殺之氣彌漫開來,如同北風卷過冰原。

少數幾位支持改革的臣屬眼中閃過一絲壓抑的振奮,但更多人感受到的是一種刺骨的寒意,仿佛利刃已懸頸側。

顓頊微微頷首,目光轉向南正重,語調稍緩,卻依舊沉重如山:

“重!”

南正重沉穩上前一步,躬身應道:

“重在。”

“黎所破之處,爾當立其正祀以代之!”

顓頊的指令清晰明確,勾勒出破後立新的藍圖,“整理散亂諸神譜係,統一祭禮器數規製,劃定祭壇建造法度,分派專職禮官執事。

務使萬民知所祀,祀有所依!

以正祀,代野祀之狂亂;以禮法,代巫覡之惑言!可能做到?”

重的眼神沉靜如深潭之水,他深知這重建任務之艱巨,如同在一片被烈火焚燒殆儘的焦土上重新描繪文明圖景。

但他並未退縮,聲音平穩而充滿力量,如同磐石:

“重領命!

必當竭儘心力,厘定神譜,整肅祭禮,廣布禮官於四方。

使神道重歸清明,使民心有所依歸,不再彷徨於鬼神之途。

黎所阻之野祀,重當立其正祀以代之,導民入正軌。”

他的承諾,是秩序的重構。

顓頊的目光在兩位重臣臉上緩緩掃過,最終越過他們的頭頂,望向虛空,仿佛穿透了厚實的草頂,看到了這片被混亂信仰割裂、被無謂犧牲浸染的大地。

他的聲音裡,第一次流露出深沉的疲憊,如同背負著整座山嶽,但更多的是一種熔岩般灼熱的不容動搖的決絕:

“此舉,非為一己之權柄!

是為萬民得生,免於無謂之犧牲!

是為天下得序,部族不再因神權相疑相殘!

縱使謗滿天下,唾星濺麵,血染予名…”

他頓了頓,手緊緊握住腰間的玉鉞,那象征無上權柄的玉石在昏昧的光線下仿佛也浸染了一層洗刷不掉的血色,“此誌,亦如磐石,永不移!”

廳內死寂,落針之聲亦如雷鳴。

顓頊的話語,赤裸裸地揭示了最核心的動機:消除祭祀混亂帶來的部族衝突、徹底杜絕慘無人道的人祭陋習、建立一套清晰可控、服務於王權的信仰秩序。

這是宏大而沉重,沾滿血與火的誌向。

階下的臣屬們,反應被這沉重的寂靜放大。

少數內心讚同者,因顓頊最後那句“為萬民得生”而眼神微亮,如同黑夜中的螢火。

多數人則保持沉默,眼神在低垂的眼瞼下複雜地交流著——有對顓頊絕對權威深入骨髓的畏懼,有對即將席卷天下的改革風暴的深深憂慮,有對未知未來的迷茫,如同濃霧中的航船。

而在某個不起眼的、被立柱陰影籠罩的角落,似乎有一道目光極其短暫地掠過顓頊冷硬的麵容和黎殺伐的背影,帶著一絲難以捕捉的冰冷和嘲諷,如同毒蛇吐信,旋即隱沒在更深的陰影裡。

藏身牆外的楚易觀,將廳內的一切聲響、氣息、無形的壓力儘收“耳”底。

他清晰地記錄下顓頊的每一道指令,每一句包含動機與情感的話語。

他捕捉著重眼中深藏的理性光芒與肩頭那千鈞重擔的壓迫感,感受著黎身上那股為使命不惜焚毀一切(包括自身)的純粹忠誠與即將爆發的殘酷力量。

他也敏銳地體察到臣屬群體中無聲湧動的暗流——那是對權力更迭的敏感,對風暴襲來的本能恐懼,以及對自身地位能否存續的深切計算。

人性的複雜在此刻纖毫畢現:帝王的雄心與冷酷,執行者的純粹與鐵血,建設者的理性與重壓,旁觀者的算計與自保。

腰間的紀世葫,那“頊”字的陰刻凹痕,此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銳氣加深、淬煉,隱隱透出一種即將破開混沌、斬斷亂麻的凜冽鋒芒。

葫身微溫,似在共鳴。

命令已下,誓言已立,無可挽回。

一場旨在重塑天地人神秩序、注定伴隨血與火的信仰風暴,將以帝丘為中心,如同狂暴的洪流,席卷整個顓頊之世。

楚易觀的目光投向廳外廣袤而未知的土地。

改革的鐵拳,會首先砸向哪裡?

那昨日還彌漫著祈雨狂熱與嫁禍紛爭的甘淵畔祭壇,此刻已沉沉籠罩在風暴將至的濃重陰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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