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院使從內殿匆匆出來,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虞靜怡沉聲問:“竇太醫,皇上情況如何?”
竇銘搖搖頭,一臉沉重道:“皇上中毒了,但微臣目前還無法判斷是何毒藥,暫時也無法配解藥。”
“中毒?”
虞靜怡晃了晃,在宮女的攙扶下才穩住心神,顫聲問:“皇上何時能醒?”
竇銘一臉為難:“老臣隻能儘力而為。”
殿內眾臣聞言皆是沉默。
沒多久,派出宮的人陸續回來,帶來一個又一個噩耗。
三皇子遇刺身亡,四皇子斷了一條腿,五皇子中了箭,唯有六皇子昨晚宿在府外,逃過一劫。
給四皇子府和五皇子府派了太醫之後,虞靜怡啞聲道:“眼下情況,還請諸位閣老儘快拿個章程出來。”
站在最前排的六位閣老對視一番,首輔虞正則站出來道:“老臣以為眼下最妥帖的方法是遵聖上口諭,封安王為太子,暫由太子監國。”
停頓片刻後,他又補充一句:“安王無理政經驗,老臣提議由皇後娘娘共同監國。”
虞正則是皇後虞靜怡的兄長,他此舉擺明是為了保皇後,轄製安王。
這個提議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虞靜怡思索片刻後沉聲吩咐:“宣安王進宮。”
宋令儀從密室出來已經是三天之後。
此時周懷瑾已經登上太子之位,且太醫已經給出結論,慶元帝怕是難以康複,因此內閣已經在商議周懷瑾登基之事。
此事雖是私下進行,不過但凡有些消息渠道的人均已知曉,宋家也不例外。
宋明作為家中唯一知道宋令儀跟周懷瑾關係的人,在得知朝堂動向之後,找了時間私下跟宋令儀談話。
“小乖,你跟太子,接下來怎麼辦?”
宋令儀看著她爹頗有些忐忑的模樣,笑問:“爹,您是不是擔心太子接下來出爾反爾?”
宋明見心思被點破,也不否認:“我實在沒想到事情是如此進展,安王驟登高位,根基並不穩固。而朝堂之上,最輕鬆也最常見的利益交換,無非是聯姻。”
宋家商賈,無法成為太子的助力。
若太子執意要娶小乖,宋家反而會成為拖累。
宋令儀卻並不擔心:“爹,這是太子該操心的事情,他若能擺平朝臣自然是好事。他若沒這個本事,婚事作罷也好,不然我入宮隻有吃不完的苦頭。”
宋明對女兒的冷靜頗感意外。
不過這對他家而言,顯然是一件好事。
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他更希望女兒當公主,而非皇後。
於是宋明放下心來,安心等著宮裡的消息……
九月初,錦心從嶺南回來,又帶回來三位夫子,此三人在流放之前分彆在戶部、刑部和吏部任職,各有所長。
宋令儀將人交給李文遠,讓李文遠負責為她安排課程,她每天除了去瓊華園就是在家裡上課,日子過得十分悠閒。
而周懷瑾的處境正好與她相反,每天除了應接不暇的政務,還要麵對大臣們的催婚。
周懷瑾忍了半個月,終於在大朝會上爆發。
當時禮部尚書郭暉又上書請奏,為保皇嗣延綿,請皇後跟太子儘快定下太子妃及太子側妃人選。
周懷瑾不動聲色:“如今父皇病重,秦氏叛亂造成的影響也未消除,孤暫時無心婚事。”
郭暉顯然不打算就此罷休,上前一步,語氣懇切卻帶著幾分逼迫:“殿下,正是因為陛下病重,才更要儘早確定太子妃人選。您乃儲君,您的婚事安定,朝局方能平穩,皇室開枝散葉,天下臣民亦能安心!”
有了郭暉在前衝鋒陷陣,不少朝臣紛紛響應,亦有閣老站出來聲援。
眼見站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周懷瑾的神情不複最開始的堅定:“你們這是要逼著孤娶親?”
郭暉道:“殿下,臣等不敢逼迫,但您的婚事不僅關乎您自己,也關係到江山社稷,還請殿下以大局為重。”
群臣齊聲道:“請殿下以大局為重!”
周懷瑾沉默不語,就在眾人以為今天要不歡而散時,周懷瑾忽然鬆口:“諸君所言有理,孤的婚事關係江山,確實不能任性而為。”
這話落音,郭暉欣喜道:“殿下英明。”
“不過孤心中有一憂慮。”
周懷瑾又一次開口,“朝堂上最忌諱的便是前朝後宮相互牽連,不知多少宮變均是因此而起。”
“為避免此類事情發生,孤在此宣布,孤的太子妃、太子側妃以及後院所有女子,其父族母族三代內不可在朝中擔任三品以上實權官職。”
此話一出,底下一片嘩然。
送女兒入宮,無非是想為家族固寵,謀個好前程。
可三代以內不得在朝中擔任要職,這是要斷了家族傳承啊!
有人急道:“此事關係重大,請殿下三思!”
周懷瑾目光冷峻,掃視群臣,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此事關乎國本,不容有失,孤心意已決,不容更改!”
郭暉臉色微變,顯然沒料到太子會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
他下意識看向太子身側的皇後娘娘,希望皇後能夠開口勸說。
但皇後卻跟沒有聽到這驚世駭俗的言論一般,老神在在端坐高位。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明白,太子此舉,真正獲利的是皇後及其母族!
太子妃娘家不顯,自然不敢跟皇後爭權。
朝堂上沒有太子妃母族,虞氏地位堅不可摧。
一時間,他隻想感歎,太子此舉簡直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如此頭腦,如何能當一個明君?
但凡事都有兩麵,若帝王擔不起重任,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便有了出頭的機會!
他沉吟片刻,忍著欣喜道:“殿下,此舉雖是為國著想,但未免過於嚴苛。若是如此,恐怕無人敢將女兒送入東宮,殿下的婚事豈不是更加難辦?”
周懷瑾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郭大人,你方才不是口口聲聲說孤的婚事關乎江山社稷嗎?如今孤提出為江山社稷著想的條件,你反倒覺得不妥了?莫非你口中的‘江山社稷’,不過是為你等家族謀利的幌子?”
郭暉被周懷瑾的話噎住,一時無言以對,臉色漲紅。
其他朝臣見狀,也不敢再貿然開口,紛紛低頭不語。
周懷瑾目光如炬地掃視群臣,語氣堅定:“諸位若是真心為國,便該將心思放在平定叛亂、安撫百姓上,而不是整日盯著孤的後院。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若有人再敢以此事煩擾孤,休怪孤不客氣!”
這是周懷瑾第一次在朝堂上大動肝火。
他亮出爪牙,告訴朝臣他並不好拿捏,以後休想逼他任何事情。
也就是在這時候,朝堂眾人想起一件事情,眼前這位太子殿下可是十二歲就去了軍營,獨自從屍山血海裡拚殺出來的鐵血戰神,並非京中錦繡堆裡長大、未經風雨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