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瑾抬眸望向宋令儀,眼中情緒晦澀難懂:“我在人生最艱難的時候遇上了世上最美好的人,愛上她似乎是理所當然之事。”
“我想與她共白首,可我亦有血海深仇,若與我在一起,她的人生必定充滿波折。”
“我屢次勸說自己放棄,可她耀眼如燦陽,隻要出現便會讓我不自覺的靠近。”
“我一次次的靠近又遠離,大約也讓她十分困擾,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興許還會覺得我是個浪蕩子。”
“宋令儀,你穎悟絕倫,不如教教我該怎麼辦?”
宋令儀聽完這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周懷瑾的話幾乎等同於明示,之所以不指名道姓,大約也是想留一絲餘地,若她拒絕,兩人再見麵時不會太尷尬。
可她的答案……
她微微垂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棋子,思索著該如何開口。
周懷瑾並不催促,隻安靜等著,不過越攥越緊的手指卻將他的緊張袒露無疑。
屋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修長,交織在一起,仿佛暗示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糾葛。
良久的沉默後,宋令儀終於抬起頭,目光平靜卻深邃,如同深潭般讓人難以看透。
“王爺,”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淡淡的疏離,“情之一字,最是難解,您問我該怎麼辦,可我也不過是局外人,又如何能替您決斷?”
周懷瑾聞言,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卻又似乎早有預料。
他苦笑道:“是啊,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不該將你牽扯進來。隻是……我總覺得,你能懂。”
宋令儀輕輕搖頭,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王爺高看我了,即便是最親近之人,也未必能全然懂得對方的心思,我又如何能懂。”
“不過王爺寧願找我傾訴,也不與那位姑娘直抒胸臆,想來心中還是猶豫。”
“倘若真是如此,那就再等等吧,等到您能將此事壓下絕口不提,亦或者再控製不住內心湧動,去跟那位姑娘告白。”
周懷瑾神情赫然,他長歎一口氣:“你說得對,直到跟你開口之前,我仍在猶豫。”
他得承認,儘管裝作不在意,但孟耀前天晚上所說的話確實讓他衝動了。
宋令儀垂眸整理著棋盤上的棋子,語氣平靜:“王爺,情之一字最難解,卻也最動人,我等凡夫俗子,皆會被其困擾。”
“我們又不是隻活朝夕,想不明白的就交給時間,何必急著做決定。”
這話給了周懷瑾一絲希望。
讓他慢慢想,這何嘗不是一種答案?
他目光落在宋令儀低垂的眉眼,忽有一種撥雲見月的暢快。
他緩緩起身,朝著對麵之人深深一揖:“宋令儀,謝謝你,若非你點醒,我恐怕還要在迷霧中徘徊許久。”
宋令儀起身站到旁邊,避開他的行禮,微微搖頭道:“王爺言重了,我不過是說了幾句閒話,當不得如此重謝。”
室內又恢複一片寂靜,但也許是方才討論的話題有些越矩,空氣中多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尷尬。
周懷瑾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做出了最適合當下的決定:“今夜無宵禁,我去外麵看看熱鬨。”
宋令儀微微垂首:“王爺自便。”
她站在原地目送周懷瑾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悵然。
她轉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遠處月色朦朧,星光點點,仿佛在訴說著無數未解的心事。
寒冷夜風撲麵而來,讓她有些混沌的腦子清醒不少。
宋令儀望著夜空,心中思緒萬千。
周懷瑾有血仇,她亦有死敵。
她比周懷瑾更多一份對感情的懼怕。
他們之間的阻礙遠比周懷瑾所以為的要更多。
她輕聲呢喃:“慢慢等,這何嘗不是我為自己做的選擇。”
夜風輕拂,吹散了她的低語,也吹散了她未曾宣之於口的情愫……
翌日便是新年。
清晨的陽光灑在庭院中,積雪未化,映得整個院子亮堂堂的。
宋令儀身著火紅狐裘,站在廊下仰頭看院中的燈籠,神情愉悅。
周懷瑾從回廊的另一端走來,見到她時腳步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如常:“宋令儀,新年安康。”
宋令儀聞言詫異挑眉。
重逢以後,周懷瑾稱她夫人,郡主,公主,叫她的名字倒是極少。
仔細想想,每每叫她名字時情況都有些特殊。
比如昨晚。
她按下心中好奇,轉身朝他微微一笑,福身行禮:“王爺新年安康。”
周懷瑾同樣回以一笑,目光清明坦蕩,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宋令儀正納悶,孟耀從遠處走來,歡快道:“王爺新年安康,公主新年安康。”
不過幾息,孟耀就走到兩人麵前:“王爺,公主,咱們在長平城無親無友,無需出去拜年,不如趁著大家走親訪友的時候出城去玩玩?”
“北城門外有條長河,咱們可以去冰嬉,也可冰釣,今日定沒人打擾,可以玩個痛快。”
孟耀這話是對宋令儀說,原本指望宋令儀答應,這樣另一個人肯定也會跟著去。
結果沒想到是周懷瑾先開口:“府裡有大狗嗎?”
孟耀聞言雙眼放光:“王爺是要狗拉爬犁對吧?屬下找人借了,放在後院雜屋養著,爬犁也準備好了,其他一應所需都準備妥了,隻需您二位點頭就成。”
周懷瑾轉頭看向宋令儀:“要不要出去玩兒?”
宋令儀覺得今天的周懷瑾似乎多了絲銳氣。
可她細細打量,並沒看出什麼不同,好像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