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一個過分潮熱的國度,臨近夏國邊界。
這裡以混亂和熱帶雨林著稱,資本金錢的流入,天然地滋養了犯罪,毒品與人口販賣在此地周轉。
田地裡種植著大片的罌粟,每一棵致幻的植物表皮上,都有刀的劃痕以及無比醜陋的乾涸的疤。
當地人將其外皮割開,收集其中流出的白色漿汁,提供給犯罪集團作為原材料。
這裡是從頭腐爛到尾的法外之地。
深夜兩點半,一輛載人的麵包車,翻山越嶺來到了村落的診所。
車上可見“雲滇旅遊團”的字樣,窗簾封的嚴嚴實實。
村口的男人看見了,抱著竹簍走過去,遞了一根煙進車窗:“新鮮的貨?”
“下午到的,”疤臉的司機接過來,悠哉悠哉地抽了一口,“邊境越來越嚴了。”
“車裡有幾個很警覺,我花了些口舌才交身份證,以後不好搞。”
“幾個?”
“四個。”
司機朝車後擄嘴,繼續說道:“裡麵有幾個識字的,可以丟進園區,腦子靈光的能多騙點。”
男人打開後車廂,清點著熟睡的人頭數,仿佛在數幾頭牲畜。
他用腳踢了踢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人的臉:“這個有點老了,先卸腰子。”
中年人頭歪了歪沒吭聲,看起來已經睡死了。
男人從竹簍裡掏出一捆現金,塞給了司機,隨後招呼園區的人將貨搬進去。
如果江時往這裡一瞥,將會驚異地發現。
躺在車裡的全是老熟人。
李響、陳蟲……甚至還有那個中年人,蘇朽。
要是他往車底下看,還能看到扒在車盤下的密密麻麻的斥候蠅,每一隻眼睛都亮著紅光,密切監視著周圍的一切。
南城治安署全員出動,他們在獲得準確位置信息後,準備潛入北辰星會的窩點。
今晚注定是不平靜的一晚。
有人扛著蘇朽進了私家診所,剩下的則給其他人帶上頭套,搬運進了集中的黑屋。
這家診所是非法經營的那一類,衛生環境差到極致,簡陋的棚子上吊著慘白的燈管,到處都是腐臭的血腥味和酒精味。
手術室裡忙碌的身影停頓片刻,隨後遮擋的亞麻布被拉開。
封存好的新鮮器官裝在罐子裡,被人雙手捧著送出。至於容器則推往下一個流水線,直到被掏儘剩餘價值,空無一物地丟進亂葬崗。
醫療室內晃動的幾道身影,是這個組織的底層人員,做著屠夫劊子手的臟活。
“快,搬進去。”
穿著紅襯衫的人似乎是個領頭的,站在門口指揮道。
裡麵的新人小跑出來,手忙腳亂地將蘇朽躺著的擔架推了進去。
“刷啦。”
手術室的簾子被拉上,室內亮起慘白的燈光,魔鬼般的影子在晃動。
酒精味與腥味彌漫,牆上噴濺的血液又多出一道。
然而沒等紅襯衫鬆一口氣,裡麵突然響起新來的人慌亂的叫嚷聲:
“頭兒,不好了!”
男人不滿地吼道:“吵什麼?一個死人,給你嚇成這樣。”
隔著窗簾,年輕的劊子手突然發出殺豬般的尖叫,手術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屁滾尿流地爬了出來,臉上還帶著驚恐,跟見了鬼一樣。
那人指著身後的簾子,語無倫次地描述著自己看到的景象。
“他……他有兩顆腎!”
紅襯衫又好氣又好笑,怒罵道:“一個人不是兩顆腎是幾顆,大驚小怪,你乾好了一顆就是兩千。”
“不是!頭兒,”地上的人欲哭無淚,“是一邊有兩顆啊!”
“什麼?”
“左邊那個剛摘下來,又長好了!”
此人話音剛落,手術室裡另外一個人也嚇壞了,雙手並用地爬了出來,顫顫巍巍地指著身後喊道:
“現……現在是三顆!”
還沒等他理解這家夥的意思,隻見擔架上的軀體,竟然“噌”地彈坐起身。
下一刻,一隻鮮血橫流的蒼老的手,“刷啦”一聲拉開遮羞布,呈現出室內慘絕人寰的場景。
手術室牆壁上橫流著無辜者的血。
“這人是契鬼者,快!抄家夥!”紅襯衫立刻反應過來,指揮小弟們火力覆蓋。
在幾人慌亂舉起槍械之時,蘇朽伸出手在周圍摸了摸,終於拿到了自己的老花鏡,正正地戴在臉上。
世界終於清晰起來。
老家夥絲毫不慌,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對周圍臟亂差的環境皺眉道:“沒消毒,容易感染。”
說完他將淩厲的視線投向窗簾外。
黑洞洞的槍口已經抵在他腦門上,泛著森森的金屬光澤。
紅襯衫扒起袖子露出滿身的紋身,用南越語冷笑道:“老東西,活膩歪了,還敢裝作旅遊團混進來。現在時代變了,你的鬼能扛幾顆子彈?”
可惜蘇朽的南越語沒精通,加上此人口音過重,隻聽到了“嘰裡呱啦”的叫嚷聲。
他從地上撿起手術刀,推了推眼鏡框,鏡片在光照下泛著寒光。
隨後他甩了甩右手,袖口掉出一個懷表,金色的鏈子在空中晃蕩,指針發出“滴滴答答”的走動的聲音。
“收藏室標本加一。”
下一刻,不知是誰緊張過度,突然叩動了扳機。
“砰”的槍聲響起,硝煙味逐漸在室內彌漫,中年人的衣服上出現一個血洞。
蘇朽的眼鏡向下偏轉,透露出一雙不再明亮的眼睛。他冷漠的視線仿佛能穿過皮囊,看到開槍的家夥的骨骼,並時刻思索著如何解剖對方。
紅襯衫見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吼一聲:“開火!”
頓時棚子裡響起數道槍聲,火光透過布簾四處迸濺,槍彈的殼子飛的到處都是,撞在塑料棚上彈起。
槍聲讓園區內所有人都警覺起來。
包括不遠處的廠房內,此時正坐在皮質沙發上,手裡叼著一根香煙,左右手環抱著女人的領頭巴紮。
“進老鼠了?”那人眯起眼睛,將煙頭咬在嘴裡,起身拿起牆邊的槍,迅速進入警戒狀態。
漸漸地,整個房間被彌漫的煙氣籠罩。
沒過多久,屋外跑進來一個急匆匆的影子。
巴紮立刻抬起槍口,吼道:“站住,保持距離!”
來人距離他十米站定,對模糊不清的屋內喊道:“煙鬼老爺,診所擦槍走火了,我們今天的貨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