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一行人到達安平城,已經距離災民打砸搶兩三日後了。
可不管是官道還是鄉野小道上,到處都是餓到麵黃肌瘦的災民,有的躺在地上捂著傷口哎呦哎呦的叫喚,有的在挖野菜,大多數坐在泥土地上,眼神空洞麻木的注視著遠方。
看到她們隊伍過來,頭緩慢的轉過來,盯視著他們前行,一寸一寸的往前移。
原本藏在板車下的大刀,此刻全部被握在手裡,其他人則是握緊鐵鍬,哪怕腳下一直在走路,雙眼也死死注視著路旁的災民們,生怕一個不注意他們撲了上來。
沈清夢裡看過災民逃荒的慘狀,但說真的前麵的路途她並未有真切的體會。
一來她自己準備充分,還順帶幫襯了村子上人家提前準備了物資,所以自己隊伍一開始哪怕吃的不好卻起碼能吃飽,後麵更不用說;
尤其她、關家以及江二爺三爺五爺家都是有大牲口的,無形中省出了很多壯勞力,加上體壯的馮家,這其中哪怕隻有部分壯勞力幫襯村子上其他人家,也足以能極大的減輕勞累程度。
再來他們出發的早,前麵時段屬於水災的早期,即便路上遇到災民,大多數也是有餘糧的,像十裡村就是。
前幾日的孫老大等人,本就不是本分莊稼人,原本就是一批二流子,災害來臨他們非但不怕,反而認為是機遇!
這類人不能算在災民內。
可安平城這些災民看樣子原本也是本分的莊稼人,怎麼家家戶戶彆說餘糧,連家當也沒?
不止沈清困惑,隊伍裡其他人也困惑,江二爺說道:“安平城是要塞,災民北上都會經過這兒;
水災受災城池多,咱們以往遇到的是興城那一片的,其它片的走的道和咱們不一樣,自然遇不到。”
江二爺說完,歎了口氣:“看他們的情況,受災比興城更加嚴重。”
糧食沒有還能說吃完了,家當都沒有那隻有一個可能,就是被洪水衝走了。
若是被搶,不可能這麼多人家沒有,而北方嚴寒,桌椅瓢盆可以丟,襖子被褥卻是萬萬不會丟的。
“打砸搶得到好處的那批人估計都走了,留這些受了傷又啥都沒撈著的人在這。”秦婆婆看著瘦骨嶙嶙的人,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不忍,隨即移開目光。
現在這些災民是很可憐,但自家不注意些,待會可憐的就是她們了!
馮杏總結經驗:“所以打砸搶的時候一定要快狠準!千萬彆猶豫,同時還要手快,你瞧瞧要是他們搶到值錢的物件,一家老小說不定就有活路了,自己受傷也值了!”
女子們睜大眼睛看向馮杏:不是不該參與打砸搶嗎?才能避免受傷;怎麼卻是成了搶的速度不夠快、眼睛不夠亮、腦子不夠活絡?
漢子們卻是眼前一亮,結合前麵孫老大事件,紛紛找出自己的不足:“你說孫老大帶人來搶咱們時,我咋就沒想到去搶他們呢?
就宋老二那瘦弱的樣子,我一個人能打三個!還能讓宋老二把東西轉移了?如今全部落在雷捕頭他們手上,想想就憋屈!”
“對啊,宋老二還能扛過衙役的手段?後麵肯定全都吐的乾淨,彆的我倒無所謂,就是可惜了那些驢子,那麼多頭,不說全部,就是一兩頭也是好的啊,也不知道藏哪去了,咱們一路走來一頭都沒見著。”
“真是奇了怪了,還是怪咱們沒經驗,也沒膽子反攻,不過當時危險的情況下,咱們能全須全尾就非常了不起了,哪裡想過其他?也就現在敢放些馬後炮!”
彆說去搶了,就是能不能贏都不知曉,全副心思放在對敵上,哪裡顧得上其他。
“好了好了,大白天的都開始做起夢來了?要我說咱們隊伍少了好些人,你們可得打起精神啊,彆被災民鑽了空子。”秦婆婆打斷,同時提醒道。
“對了,虎子猛子他們去乾嘛了?”
“誰知道啊,村長不說,連他們各自家人都不知道,反正我也不敢去問村長,你要是敢,你去問問?”
“我也不敢!不過我猜沈清嬸子肯定知道!”
“廢話,肯定是啊,不然咱們隊伍能有啥事,不會是沈清嬸子又有啥掙銀子的營生吧?”
“掙銀子哪有那麼容易的?我猜是去前麵探路了!”
“不不不,對沈清嬸子來說就很容易,我現在覺得她最厲害,比我娘,不是,比我爹,算了,比我全家加起來還厲害!”
沈清:彆誇了,她老臉也是會紅的。
整個隊伍隻有她和江二爺知曉馮猛趙虎江天趙明月夫婦等人去做什麼、在哪,但在碰頭前不能說。
而安平城到下一個城池文安城之間的路況更是超過了預期,如何保證隊伍近一百五十號人安全平穩的到達文安城成了首要難題!
到了文安城彙合後才能稍稍放心,不僅僅是七個壯勞力回歸,最重要的是十二頭驢加入進來,能極大提高隊伍的前進速度。
有了驢,他們才能和其他災民拉開距離。
過了安平城,一路往前遍地都是災民,路上前後也都是,而好的、寬敞的空地荒地上早早就被占據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小塊空地,婦人們剛把火升起來就來了好幾撥伸手討食的人。
“行行好吧,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給點吃的吧。”
“給給我吧,自水災後我就沒吃飽過。”
“你們每個人都沒瘦,糧食肯定多,我不多要就給我一碗就成。
我家斷糧好幾天了,一家老小就等著這碗糧食救命,你們就當行善積德嘍。”
沈清聽到其中有些話眉頭皺起。
有些人是真可憐,放在華國,她就算不給錢,高低給買上一袋大肉包子,但現在她什麼都不敢給。
糧食她是有剩餘的,但和災民的數量相比,根本是杯水車薪,她給了一個,後麵會有無數個。
就像這其中某些理直氣壯討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