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削的木板門被打開,呼啦啦衝進來好些人。
沈清掃了眼,撲在前麵的都是兒子。
邊抹眼淚邊嚎的是大兒子江向東:“娘,您總算吃東西了,您不吃東西這兩日兒子整日擔憂!”
沈清隻想冷笑:你娘都要扔你親閨女了,你還管她吃不吃!
誰家日子不好過是從娃娃扔起的?扔掉兩個奶娃娃能省幾口糧食!
這個豬腦子怎麼想的。
什麼娘隻有一個,媳婦可以再找、孩子可以再生,找?在哪找?
霍冰是童養媳,沒花費銀子,但在他們這兒娶一個媳婦花費在七八兩銀子,家裡總共十幾兩銀子,他們兄弟五個,他娘怎麼可能再拿出銀子給他娶媳婦!
沒有媳婦,誰給他生孩子!
沈清視線看向老大旁邊,鮮嫩臉上滿是擔憂的三兒子江向南、抿著嘴的四兒子江向北,想到夢裡看到的這一大家子人的慘狀。
進入夏季暴雨衝倒河堤,河水倒灌,牆倒屋塌,到處是受災的人,到處都是逃難的人,他們一家也不例外。
逃荒路上吃不好睡不好還要應付各種燒殺搶掠,無錢無物無人,沒有丁點抗風險能力,餘下的人在顛沛流離中散的散死的死,無一人善終!
看到足足十多口人一個個淒慘死去,她隻恨晚輩中沒有一個她這樣的,換做她過來,必然讓那個老東西知道什麼叫惡人還需惡人磨
現在好了,她也無需叫彆人知道啥是惡人還需惡人磨了,因為她就是那個惡人!
特麼的,她夢裡罵醒來罵的惡毒老東西竟成了她自己!
而且嚴格說起來隻能稱一句惡毒,算不上老東西,因為哪怕有了孫子輩也才三十七歲而已。
三十七虛歲,放在華國孩子幾歲的一大堆,甚至還沒娃的也有——例如她。
想不到一穿過來不僅兒女成群,連孫女都有了,沈清、沈清突然覺得身患重病的她好像也沒吃多少虧?
算了,來都來了,當然是把攤子支棱起來,先把日子好好過下去!
“婆母,您、您喝粥,一直在鍋裡熱著的,很濃稠。”霍冰小心翼翼中帶著討好的將粗陶碗遞上前。
看著沈清接過粗陶碗,一屋子人眼神直直盯視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現在屬於農閒,一天兩頓飯,原本巳時(九到十一點)吃早午飯,但因為娘一直沒應聲也不開門,他們隻能時不時來門外喊一聲,直到現在午時過了還沒吃,屬實餓了。
沈清確實也餓了,她手腳發軟的接過粗陶盆,目光首先落在遞吃食過來的大兒媳霍冰身上,忍不住歎息。
這孩子真真是個苦命的,十歲被賣到江家做童養媳,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最差做的最累,得虧底子好一路長大且健壯。
外表英姿颯爽,內裡更是難能可貴的堅毅。
當家的婆婆以死相逼要扔掉她女兒,丈夫愚孝,而明知出去死路一條依然跟兩個娃一起走了。
是的,這次事的結果不僅兩個孫女被扔,霍冰也跟著走了。
即使在華國,一個剛生產完的婦人帶一個生病的幼童和另一個未滿月的孩子那日子也是苦的沒法說,何況落後的此地,根本沒活路可走。
事實上也是如此,出去缺吃少喝挨餓受凍,先是大女兒病亡,後小女兒也沒了,一向身強力壯體格壯如牛的霍冰先是生產外加沒做月子虧空了身體,後兩個孩子接連沒了打擊下失去生活鬥誌,守著兩個小小的墳塋很快也沒了。
哎!
苦啊~
邊可憐她人邊將粗陶碗中黃澄澄糊糊倒進嘴裡的沈清,咽下去的時候眼淚差點也跟著出來!
毫無滋味不說,還剌嗓子!
刮拉的嗓子生疼,不應該啊。
玉米她經常啃,大碴子粥、玉米粉也吃過不少次,尤其玉米粉煮出來就是這種黃澄澄的樣子,眼前的糊糊雖然比華國的玉米粉粗些糙些,但同一樣東西口感差彆怎麼會如此大!
她艱難的咽下口中糊糊,雙眼探究的望向粗陶大碗。
隻見裡麵不光有黃色的顆粒,還有白褐色的條狀物,這、這難道是苞穀棒子?
也就是玉米中間的白色芯子,可這東西不是生火用的麼!
放在古代還能吃?
“娘,您怎麼不吃了?大嫂,你怎麼不知道給娘做個娘喜歡吃的蛋羹!”老三江向南一挑眉頭,不悅的指責。
江水在後麵嗬了聲,但沒說她也事不關小花,沒開口幫腔。
江向東搓著手,看看自己老娘又看看自家媳婦,想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麼的焦急模樣。
沈清聽到三兒子對大兒媳的指責,顧不上咕咕叫的肚子,涼涼反問:“你既然知道娘愛吃蛋羹,怎麼不自己去做?”
他這個親兒子不去,倒使喚上其他人了,妥妥的孝順外包。
撲在最前麵有啥用,最後還是霍冰端來飽腹的粥。
江向南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清,張嘴喊道:“娘,我哪裡會做蛋羹?況且我是兒子,廚房活計當然歸女的做啊。”
家裡彆說廚房活計了,哪樣不是大嫂做?
大嫂來了他們家後,任何人都能使喚大嫂乾活,這些年早就習慣了!
“不會就去學,女子能做的活,你一個大男人學不會?”沈清又不是他親娘,當然不會慣著。
況且就是親娘,她也不會和原主一樣慣著寵著以及各種偏向兒子,導致遇到災難困難時,兒子們和富家少爺似的無用,沒一個立的起來撐起一片天。
窮苦人家有窮苦人家的教育方式,一味的寵和慣隻會害了他們更會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