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八桂的三水村。
王大娘家,七個閨女擠在草席上,最小的七妹還在繈褓裡哭。
"都帶走吧"
王大娘最後看了七個女兒那消瘦的臉龐後,堅決的說道。
王大娘用紅布包裹好家裡僅有的兩個紅薯,輕輕的放進大女兒手裡。
"家裡實在揭不開鍋,她們跟著你們,最起碼能活過這個冬天。"
王三妹緊緊的牽著大姐的手,沒有流淚,隻是默默地看著母親,她見過太多次母親的重男輕女。
弟弟生病時,爹娘會把她的口糧給留給弟弟,她也記不清到底有幾次了。
現在跟著這些穿軍裝的人離開這個家,或許是一種解脫,同時也可以給家裡留下幾袋白花花的麵粉,這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複興軍的車隊就停在三水村的村口,一位複興軍的班長蹲下來後,給這些餓的麵瘦肌黃的孩子們發了一些饅頭。
"到了安南,你們都可以在學校食堂吃到白米飯,那裡還有專門的老師教你們讀書。"
王五妹怯生生的接過白花花的饅頭,這時身後傳來哭喊聲,三水村的張老漢抱著複興軍軍官的大腿,他婆娘跪在地上向複興軍磕頭。
"老總行行好,把我家小子也帶走吧!!"
複興軍的士兵歎了口氣對他們說
"大娘,我們隻收女娃,您家的丫頭去了可以做紡織廠的女工,掙了錢還能寄糧食回來,這不比待在在山裡強。"
在複興軍車隊要離開的時候,王大娘跑了過來往王大妹手裡塞了張錢
"到了那邊,給妹妹和你自己買些頭繩"
王大妹卻把錢放回王大娘的手裡
"到了那邊,那些當兵的說會給我們發新衣服,新鞋子。留著給弟弟買些糖吧!"
卡車發動機的聲音響起,王三妹看著車窗外的母親,發現她頭上的白發比上個月又多,或許不是母親不關心她,而是在吃不飽的時候,弟弟更重要。
嶺南羊城,怡紅院的木門在深夜悄悄的打開。周媽給七個姑娘戴上銀簪後說道,
"跟著複興軍走吧,彆學我,在這裡熬成老樹皮了。"
頭牌阿翠摸著簪子冷笑道,
"您倒是挺舍得,以前賣我們的時候,可都是論斤稱的。"
"論斤稱?你們七個加起來,換的糧食夠養活整條街的人了。"
"這就足夠了!"周媽悶悶的說道。
複興軍的馬車停在門口,女軍醫下來後提著馬燈給姑娘們檢查身體
"手伸出來看看,看看有沒有凍瘡?"
"到了安南,會把你們安排到織襪廠做工人,以後不用再陪陌生人喝酒了。"
阿翠在離開前,掀開馬車的窗簾,看見周媽正對著她們離開的方向流淚,這個一輩子都沒說過軟話的女人,現在哭得停不下來。
其他姑娘都哭了出來,阿翠也在默默的流淚,不知道是對自己擺脫了過去不幸生活感到喜悅而哭泣,還是對離開家鄉感到不舍而哭泣。
在這裡麵,最沉默的是小蓮,她才十三歲,八個月前她才被賣到怡紅院。她對一切都感到陌生,不是很理解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她們要去很遠的地方。
馬車駛過騎樓時,阿翠通過路邊房子的玻璃,看到了她現在的樣子,她穿著新的衣服,頭發剪成利索的短發。
阿翠發現,自己不塗胭脂的樣子,更像個真正的"人",而不是一件貨物。
夜郎苗寨的吊腳樓裡,阿莎的媽媽把最後半塊蜂蠟放進阿莎的竹筒裡麵。
"跟著漢人隊伍走吧,去了山外讀書不要錢,他們還會還教你識字。"
"照顧好自己!"
"是阿媽對不起你!"
阿莎摸著胸前的銀項圈,這是奶奶留給她的,本來這是要在她出嫁的時候,阿媽親自幫她戴上的。
現在隻能提前戴上後,跟著複興軍的移民隊伍離開了。
房子外麵,阿莎的父親抽著旱煙,抱著剛滿一歲的弟弟,沉默著不說話。
這個已經有了五個姐姐的男孩,是全家的"香火"。阿莎知道,自己的離開不過是為了給弟弟換一袋糧食。
女軍官蹲下來幫阿莎係好綁腿
"到了安南,我們會教你識字,你也可以寫信回家。"
阿莎聽見身後傳來妹妹的哭聲,七歲的阿朵衝上來緊緊的抱住她。
"姐姐彆走,我以後把紅薯都讓給你吃,不要走好不好?"
阿莎蹲下來溫柔的擦掉妹妹的眼淚,在阿朵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溫柔的說道。
"等姐姐學會了織布,就給你寄花布做的新裙子,好嗎?"
"好!"阿朵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重重的點了點頭
在複興軍的車隊離開時,苗寨的寨主敲響了牛皮鼓,這是苗家送貴客的禮節。
阿莎摸著車上的糧袋,這裡麵裝著的是,複興軍用來換移民的麵粉。
留給家裡的麵粉,應該足夠家裡的人吃到來年開春了。
阿莎知道,她的命運不再被拴在"生男孩"的輪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