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無情地衝刷著墨昊的臉頰,卻洗不去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指尖那幽藍晶核傳來的、冰針穿刺般的餘痛。空間跳躍的眩暈感尚未完全消散,他踉蹌著落在萬能事務所那扇熟悉的黑色木門前——最後一個配送坐標點,他閉著眼都能抵達的“歸站”終點。
他顧不上喘息,晶化的左臂沉重如鉛,猛地撞向木門!
“老鬼!開門!”嘶啞的吼聲穿透雨幕。
門吱呀一聲從裡麵拉開,老鬼那張溝壑縱橫的臉出現在門縫後,厚眼鏡片後的眼睛在看到墨昊的瞬間猛地睜大!
“小子!你的手……”老鬼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驚駭,目光死死盯住墨昊那條覆蓋著冰冷黑色水晶的左臂,以及無名指指尖那點如同黑暗宇宙中孤星的幽藍晶核。
“伊婷呢?!”墨昊沒時間解釋,擠進門內,目光急切地掃向長桌旁的簡易床鋪。
伊婷依舊躺在那裡,呼吸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最讓墨昊心膽俱裂的是她的右眼——之前深灰色的晶狀覆蓋物,此刻顏色變得更深,幾乎成了不透光的墨灰色!邊緣甚至開始向周圍的皮膚蔓延出細微的、蛛網般的晶化紋路!旁邊熵值監測儀的屏幕上,那個鮮紅的數字187正瘋狂地閃爍,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一次微弱的跳動,仿佛在垂死掙紮中竭力對抗著突破200的臨界點!
“熵值……還在升……”老鬼的聲音乾澀,“你走後沒多久……波動更劇烈了……像是……被什麼東西強烈刺激了……”他猛地看向墨昊那條晶化的手臂,“是它?!你這條胳膊……引動了更深層的汙染?!”
仿佛為了印證老鬼的話,地麵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轟隆隆——!
不是來自遠方,而是來自腳下!來自萬能事務所的地底深處!整個磚石小屋如同狂風中的破船般搖晃!長桌上的工具、零件、古籍嘩啦啦地掉落!牆上的動態地圖瘋狂閃爍,代表東風街區舊址的位置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噴發火山般的深紅色光斑!光斑中心,一個扭曲的、不斷擴大的黑色漩渦正在生成!
“媽的!是地下!那片泥地下麵!”墨昊瞬間明白了!是他最後的空間跳躍!那兩次撕裂空間的能量波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徹底驚醒了蟄伏在地底深處的恐怖存在!混沌醫師留下的“壞死組織”……被激活了!
“來不及了!”老鬼看著伊婷熵值監測儀上瘋狂閃爍、數字邊緣已經開始泛黑的“187”,又看看牆上地圖那如同末日降臨般的景象,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小子!帶她走!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走?去哪?!”墨昊看著伊婷瀕臨崩潰的狀態和腳下如同地震般的震動,一股絕望的無力感攫住了他。能逃到哪裡?這汙染如同跗骨之蛆,根植於這片被扭曲的土地!
就在這絕境之中,墨昊晶化的左手無名指指尖,那點幽藍色的晶核,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嗡——!!!
一股冰冷、狂暴、帶著強烈空間撕裂感的能量脈衝,不受控製地從晶核中噴湧而出!脈衝並非擴散,而是如同精準的鑽頭,狠狠刺入腳下的磚石地麵!
轟哢——!!!
萬能事務所的地麵,在墨昊腳下,如同脆弱的餅乾般猛地向下塌陷!煙塵碎石混合著冰冷的雨水泥漿轟然墜落!露出下方一個深不見底的、散發著濃烈腐朽氣息和時空錯亂波動的巨大坑洞!
“墨昊!”老鬼驚叫!
墨昊根本來不及反應,身體隨著塌陷的地麵一同向下墜落!他下意識地用還能活動的右手死死抓住邊緣!晶化的左手在墜落中胡亂揮舞,指尖的幽藍晶核光芒亂閃,每一次閃爍都帶起劇烈的空間漣漪,撕裂著周圍的土層!
混亂中,他的左手,那覆蓋著冰冷黑色水晶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坑洞邊緣一塊暴露出來的、異常光滑平整的黑色石板上!
啪!
一聲沉悶的撞擊。
就在晶化手掌與黑色石板接觸的瞬間——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指尖那點幽藍晶核的光芒驟然內斂,變得如同最深邃的寒冰。覆蓋左臂的黑色水晶物質仿佛活了過來,無數細微的、幽藍色的能量紋路在晶體內部瞬間點亮、流淌,勾勒出一個極其複雜、不斷變化的立體網絡!這個網絡,與墨昊腦海中無數次配送路線形成的空間坐標圖,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來自亙古之前的沉重嗡鳴,從地底深處轟然響起!這股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震蕩在靈魂深處!萬能事務所殘存的牆壁在這嗡鳴中如同沙堡般簌簌剝落!
墨昊腳下踩著的黑色石板,連同周圍大片的土層,猛地向下沉降!露出下方……一麵巨大無比、遮蔽了整個視野的……門!
那絕非人力所能鑄造的門扉!
門框由不知名的、閃爍著暗銀色金屬光澤的骨骼構築而成,骨骼上纏繞著粗大、鏽跡斑斑、仿佛浸透無數歲月塵埃的青銅鎖鏈!鎖鏈並非裝飾,它們如同活物的血管般虯結盤繞,深深勒入骨骼門框之中,散發出禁錮一切的恐怖氣息!
門的主體,是兩塊巨大到難以想象的黑色晶碑!晶碑材質非金非玉,觸手冰涼,內部仿佛封存著凝固的星河與破碎的時光洪流!碑麵上,蝕刻著無數難以理解的、如同星辰軌跡與鐘表齒輪交織的玄奧符文!這些符文並非靜止,而是在晶碑內部緩慢地流動、旋轉,散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時空錯亂感!
此刻,這扇散發著無儘死寂與禁錮氣息的巨門,正中央的位置,亮起了一個圖案——一個由流動的幽藍色光芒構成的、極其複雜的立體坐標網絡!其紋路走向,與墨昊晶化左臂內部瞬間點亮、以及他腦海中的配送路線圖……完全吻合!
哢…哢哢哢……
沉重到足以碾碎靈魂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那些纏繞在骨骼門框上的粗大青銅鎖鏈,如同被喚醒的巨蟒,開始緩緩地、艱澀地……鬆動!鎖鏈摩擦著骨骼和晶碑,發出令人牙酸的,濺射出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鏽蝕火花!
緊閉的黑色晶碑巨門,在鎖鏈鬆動的間隙中,緩緩地……向內……開啟了一條縫隙!
縫隙開啟的刹那!
一股遠比超市冰櫃裂縫更加古老、更加純粹、更加令人窒息的寒意,如同來自宇宙儘頭的寒風,猛地從門縫中洶湧而出!寒氣中夾雜著億萬載時光沉澱的塵埃氣息、陳年冰雪的凜冽、以及一種絕對的、萬物終將走向寂滅的死寂!
更讓墨昊靈魂凍結的是,在門縫之後那片深邃無光的黑暗中,他看到了!
無數巨大無比、形態各異的石碑!它們並非整齊排列,而是如同被隨意丟棄的巨人骨骸,懸浮在虛無之中,或傾斜,或倒插,或碎裂!石碑材質各異,有粗糙的岩石,有光滑的黑曜石,有布滿銅綠的青銅……每一塊石碑上,都刻滿了無法辨識的、如同泣血般的古老文字!
而在這些懸浮的石碑之間,縱橫交錯、貫穿虛空的,是無數條更加粗大、更加古老、散發著暗金色澤的青銅鎖鏈!它們如同束縛世界的枷鎖,將那些石碑牢牢捆綁、串聯!鎖鏈上,懸掛著無數殘破的、如同書頁般的金屬薄片,上麵同樣蝕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在絕對的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如同磷火般的幽光!
鎖鏈!書架!石碑!墓園!
時之墓園!
墨昊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伊婷父親筆記中那個驚鴻一瞥的名字!那個被混沌醫師視為威脅、必須抹除的存在!
晶化手指……是鑰匙?!這扇門……就在消失的快遞站地底?!
“呃……啊!”
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從上方傳來!是伊婷!
墨昊猛地抬頭!隻見躺在塌陷邊緣的伊婷,身體正劇烈地抽搐!她完全晶化的右眼處,那墨灰色的晶狀物質正瘋狂地搏動著,散發出刺目的、不祥的灰光!旁邊熵值監測儀上的數字如同失控的烈馬,瘋狂地向上飆升——
190!195!198!
數值邊緣的黑 色 區域如同貪婪的陰影,正在迅速吞噬著代表危險的紅色!
“不——!”墨昊目眥欲裂!墓門開啟散逸出的、純粹到極致的時空死寂氣息,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劑,瞬間點燃了伊婷體內早已瀕臨崩潰的熵值!
就在數值即將突破200,徹底墜入代表“混沌”與“晶化終結”的黑色深淵的刹那!
墓門那開啟的縫隙深處,那片懸浮著鎖鏈書架的黑暗墓園中,一塊距離門縫最近的、布滿裂紋的黑色石碑上,一個名字在墨昊熵值視界的聚焦下,如同被喚醒般,驟然亮起了微弱卻清晰的幽光!
那是一個用某種古老語言蝕刻的名字。
其筆畫走勢,其蘊含的某種難以言喻的因果律氣息……
墨昊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
那個名字……與他自己的名字“墨昊”,在靈魂層麵產生了某種詭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