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的晨霧還沒散儘時,阿黃的手機就在床頭櫃上震動。空發來的定位顯示“保定客運中心站 07:00”,附帶的視頻裡,輛銀灰色的宇通zk6122hqb5y正緩緩駛入站台,車身上“正定古城旅遊專線”的紅色字樣在霧裡若隱若現。“旅遊團的大巴到了,”空的聲音帶著喘息,“王萱說這車型是2023年國六排放的新款,比遊5路的金龍車靜音30。”
阿黃把《河北公交誌》裡夾著的蓮池荷葉標本壓進筆記本,轉身看見神裡綾華正對著鏡子係絲巾——淺青色的緞麵上繡著正定隆興寺的轉輪藏紋樣,是昨晚在保定古街的手作店買的。“刻晴在樓下打包牛肉罩餅,”她往相機包裡塞暖寶寶,“胡桃說正定的馬家雞要趁熱吃,讓司機師傅在服務區停十分鐘。”
酒店大堂的玻璃門剛推開,就撞見胡桃舉著拍立得追霧裡的麻雀。紅色裙擺掃過旋轉門的金屬框,帶起串清脆的叮當聲。“快看這霧!”她把照片塞給鐘離先生,畫麵裡保定客運中心的鐘樓在霧中隻剩個模糊的輪廓,宇通大巴的車燈像兩隻穿透雲層的眼睛。鐘離先生指尖劃過照片:“正定古稱真定,北宋時便是河北西路的治所,晨霧中的城郭,倒與《東京夢華錄》裡的描述相合。”
旅遊團的導遊舉著三角旗在大巴旁清點人數,旗麵上印著隆興寺的大悲閣剪影。阿黃繞著宇通zk6122hqb5y拍細節:車尾的行李艙門是液壓式的,比北京52路的手動門省力不少;車身側麵的應急窗嵌著防爆膜,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紫光;車輪上的輪拱襯裡是吸音棉材質,王萱蹲下來摸了摸:“這是專門針對北方國道的碎石路設計的,能減少70的胎噪。”
“都上車吧,”導遊揮著旗子笑,“今天走京港澳高速轉黃石高速,全程147公裡,預計兩小時到正定。”司機師傅正用抹布擦駕駛座旁的油耗表,指針穩穩地停在“百公裡185l”的位置。“比我那輛h18省多了,”阿黃跟芙寧娜小聲說,“生哥的混動公交跑國道,油耗得22個油。”芙寧娜突然指著儀表盤:“你看這水溫表,冷啟動三分鐘就到60度,北方的車果然抗凍。”
大巴駛離保定市區時,胡桃已經把座位後的小桌板擺滿了零食。保定驢火的燜子油滲到包裝紙上,洇出片淺黃的印子;馬家雞的雞皮泛著油光,骨頭縫裡還嵌著幾粒花椒。“鐘離先生嘗嘗這個,”她捏起塊雞皮遞過去,“比璃月港的烤吃虎魚嫩多了!”阿黃舉著相機抓拍,鏡頭裡胡桃的笑眼、鐘離先生微抬的下巴、窗外掠過的白楊樹,都被霧中的晨光鍍上了層柔光。
車過新樂服務區時,全車人都湧去買正定馬家雞。阿黃蹲在大巴旁拍車輪,發現輪胎花紋裡卡著片乾枯的槐樹葉——跟保定古蓮池岸邊的品種一樣。“這是朝陽牌的cr926花紋,”他翻著手機裡的輪胎參數,“專門為旅遊大巴設計的,濕地抓地力比宇通e12的輪胎強20。”導遊抱著兩袋真空包裝的馬家雞走過來:“你們是從廣東來的吧?去年有個中山的攝影團,跟你們一樣對著車輪拍個不停。”
重新上路時,霧已經散了。陽光透過車窗,在過道上投下車窗格的影子。阿黃舉著相機拍前排的電子屏,上麵正播放正定古城的宣傳片:北宋的城牆、唐代的開元寺鐘樓、元代的臨濟寺澄靈塔,畫麵最後定格在輛仿古鐺鐺車上——銅製的鈴鐺在風中搖晃,車身上“正定旅遊1路”的字樣與隆興寺的紅牆相映成趣。“那是金陵雙層仿古車,”王萱翻著《河北公交誌》,“2021年投運的,底盤用的是東風的技術,鈴鐺確實是隆興寺銅鐘的餘料熔鑄的。”
大巴駛進正定地界時,胡桃突然指著窗外尖叫。遠處的正定南門像幅立體的古畫,甕城的箭樓、城牆的馬麵、城門口的石獅子,都在陽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光。“跟璃月的層岩巨淵入口一樣壯觀!”她把臉貼在玻璃上,拍立得的快門聲此起彼伏。阿黃舉起佳能500d,把南門的城樓、路邊的“正定歡迎您”路牌、宇通大巴的側影一同框進畫麵,三者在陽光下形成奇妙的時空疊印。
旅遊大巴停在隆興寺停車場時,仿古鐺鐺車剛好從旁邊駛過。胡桃立刻追了上去,紅色裙擺掃過停車場的碎石子,帶起串細微的煙塵。“彆跑太快!”鐘離先生緩步跟上,懷表鏈在陽光下閃著光,“這鐺鐺車的軌道是按北宋禦街的寬度鋪的,車輪間距1435米,與現代標準軌距相同,倒像是種跨越千年的默契。”
阿黃蹲在鐺鐺車旁拍車輪與軌道的接觸點,金屬摩擦的火花在陽光下變成細碎的金點。“金陵雙層仿古車的軸距是62米,”他對照《河北公交誌》念,“比西安的鐺鐺車長13米,上層的觀光座位能坐12人。”司機師傅笑著擰響車鈴,銅製的鈴鐺聲穿透人群,與隆興寺裡傳來的鐘聲輕輕應和。
旅遊團的導遊舉著旗子在寺門口集合,身後的紅牆映著“隆興寺”三個金字。胡桃突然拽著阿黃往東邊跑:“那邊有棵千年古槐!”鏡頭裡,老槐樹的枝乾像隻張開的巨手,樹影投在仿古鐺鐺車的車身上,斑駁的光影像幅天然的水墨畫。鐘離先生站在樹下,懷表的銅光與樹皮的紋路相映:“這樹植於唐代,見證過正定的繁盛,也見過戰亂時的蕭條,如今與公交為鄰,倒也算得上年歲相仿的老友。”
中午在正定古城的飯莊吃飯時,桌上的馬家雞、崩肝、正定八大碗冒著熱氣。胡桃舉著雞腿拍不停,油汁滴在桌布上,洇出朵小小的黃花。“正定公交的司機常來這兒吃,”老板端來壺酸棗汁,“他們的1路車就停在門口,用的是比亞迪k9純電動,續航400公裡,跑全天不用補電。”阿黃突然發現飯莊的窗欞花紋,竟與宇通大巴的空調出風口格柵一模一樣,都是菱形的萬字紋。
飯後跟著旅遊團逛臨濟寺時,阿黃溜到寺外的公交站台。1路比亞迪k9正披著陽光等候,車身是“正定曆史文化名城”主題塗裝,車身上印著開元寺的唐代鐘樓與臨濟寺的澄靈塔。他舉著相機連拍,鏡頭捕捉到車窗上反射的寺門匾額、車輪旁散落的銀杏葉、投幣箱旁“支持京津冀一卡通”的標識。“這塗裝用的是氟碳漆,”王萱湊過來看,“比保定68路的荷花圖案耐曬,北方的紫外線強,這點很重要。”
回程的大巴駛離正定古城時,夕陽正把城牆染成金紅色。胡桃把全天的拍立得照片貼在車窗上:有隆興寺轉輪藏的木質齒輪、有仿古鐺鐺車的銅鈴、有鐘離先生在古槐下看懷表的側影。“你看這張,”她指著其中一張,畫麵裡宇通大巴的車身映著正定南門的剪影,車窗外的晚霞像塊融化的金子,“車身上的古城牆和真的城牆重疊了,像幅會動的畫。”
大巴駛上京港澳高速時,暮色已經漫過田野。阿黃翻著相機裡的照片,突然發現每張都有“背景”:宇通大巴的車窗框住了正定南門的飛簷,比亞迪k9的後視鏡裡藏著臨濟寺的塔尖,甚至連旅遊團的三角旗,都在某張照片裡與仿古鐺鐺車的鈴鐺形成了對稱。他舉起相機,把窗外掠過的路燈與車內的暖光一同拍進畫麵——那些流動的光,像條看不見的線,正把今天的記憶串成串。
芙寧娜突然指著手機笑:“生哥說h18的熒光漆在暴雨裡特彆亮,昨晚中山下大雨,乘客都說像坐進了發光的雷電將軍戰車。”阿黃看著照片裡熟悉的公交,突然想起早上在保定霧裡看見的車燈——原來無論南北,無論古今,那些載著人的車輪,都在黑暗裡亮著光。
大巴駛入保定市區時,胡桃已經靠在鐘離先生肩頭睡著,手裡還攥著張隆興寺的門票。阿黃把相機裡的最後一張照片設為屏保:畫麵裡,正定仿古鐺鐺車的銅鈴與宇通大巴的車燈在暮色裡遙遙相對,中間隔著千年的時光,卻被同一片月光照著,像兩顆會跑的星星,正沿著各自的軌道,奔向同一個黎明。
“明天去石家莊吧,”刻晴說,“坐地鐵3號線去看石家莊解放紀念碑,車型是中車唐山的b型車,據說車廂裡的扶手是仿趙州橋的拱券設計。”阿黃點頭時,看見窗外的1路公交駛過,比亞迪k9的車身在路燈下泛著藍光,像條遊進夜色的魚。他摸出紅米watch5,屏幕上的京津冀一卡通餘額還剩128元,卡麵的長城圖案旁,不知何時多了片胡桃貼的正定銀杏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