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傷了這些日子，拖累的一家子都要活不下去，芬娘卻從來嫌棄過什麼，也沒給過他一句難聽的話，隻是儘心儘力的照顧。
回想著當初在河裡把她救上來，卓大武覺得自己不是救回來一個媳婦兒，簡直是救回來一個菩薩！
“娘，吃肉肉！吃肉肉！”
看見芬娘出來，卓靈率先拍著巴掌又叫又跳，小嘴兒裡的水晶珠簾一串一串的往下滴答。
老二偷偷捏了一把肉，把指頭上的沾的油放在嘴裡嗦。
這可是肉味兒啊！
老三饞的連點心都不要了，圍著芬娘的腿嚷著要吃肉。
芬娘趕緊把洗好切了，下進鍋裡，又淘米煮上一鍋白米飯。
“長安，去請你張嬸子過來幫忙。”
她把臭哄哄的豬大腸、豬肚豬肥用水泡上，從灶台底下掏了好些草木灰混進水裡，加上一小撮過年發雜糧麵兒用的堿麵，用木棍子不停的攪合。
其實張嬸子早聽見她回來，就是沒好意思過來。
人家家裡買了米糧買了肉，這個時候去湊熱鬨好像要蹭一口似的，多難為情。
“誒喲我說芬娘，院裡弄的跟豬圈一樣，你這是弄啥呢！”
張嫂子捂著鼻子進門，看見滿盆子的豬雜頓時滿臉嫌棄，“你說你買它乾啥？這玩意兒根本洗不乾淨，回頭連鍋都給煮臭了，可咋整！”
“我有法子弄乾淨，嫂子來給我搭把手便是。”
芬娘笑吟吟的衝她招手，“隻怕晌午趕不上，弄好了晚上咱們吃。”
“豬下水能洗乾淨？我可不要，這玩意兒連狗都不吃！”
儘管嫌棄，張嫂子還是擼胳膊挽袖子上手幫忙搓洗。
……
茅草屋裡傳出陣陣肉香味兒，夾雜著白米飯的清香。
芬娘把一盆白拉拉的燉豬肉端上桌，一盤用肉湯煮的野菜，加了點兒“龐少夫人”給的細鹽，一盤黃黑色的雜合麵窩頭。
這一餐飯惹的全家人眼珠子都直了，全都在眼巴巴的吞咽口水。
她先卓靈的黑陶小碗裡各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又給丈夫和三個兒子各盛了小半碗兒，再放上兩個雜糧窩頭。
隻有她自己的碗裡是純純的雜糧窩頭。
以前就是過年，一家子也吃不到這樣好的飯食！
卓靈吃過地下城白米飯味兒和紅燒肉味兒的口糧，味道是一樣的。
可當真真實實的紅燒肉和白米飯擺在眼前，視覺效果和體感絕非地下城的狗糧可以比擬！
身體是騙不了人的，她嘴角的水晶珠簾從燉肉開始就沒停過。
比起地下城，這裡才稱得起人間，這裡才有真正的生活！
“太爺爺吃過了，真吃過了！”
老爺子被卓長安和老二綁架似的拉過來，一進門瞧見桌上的吃食也驚呆了，
“娘誒！大武，今兒是啥好日子，咋吃上豬肉了？這得多少錢呀！”
芬娘趕緊給老爺子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含笑說，“都是靈兒和長安掙回來的，平日裡也不敢這麼吃，想著給孩子們解解饞就……”
“是，難得給孩子們解解饞……不過咱窮人家，日子還是要精打細算的過，是不？”
老爺子本想推開米飯拿窩頭，可眼珠子沒出息，怎麼都從米飯上挪不開，隻好投降的擺了擺手，
“都還愣著乾啥，吃吧？”
話音未落，屋子裡已經響起了狼吞虎咽的咀嚼聲。
卓靈第一次被真正的米飯和燉肉，征服了靈魂。
她在資料庫看到過燉肉，做法是先用冰糖炒糖色，再下肉翻炒，然後放蔥薑之類的調料爆炒再燉煮。
圖片上的紅燒肉色香味兒俱全。
芬娘燉的豬肉，沒有醬油，花椒大料之類的調料，隻有幾片黃薑和院子裡種的蔥，就是白水煮的。
可加了足夠的精鹽，又用木柴慢火燒出來，肉質燉的軟、爛、糯……肉味兒十足，入口即化，簡直能把人香一個跟頭。
比她想象中的好吃了一萬倍！
白米飯的香氣充滿了小小的茅草屋，軟糯香甜，就著肉香味兒更顯得格外噴香。
一口下去，刺激多巴胺瞬間飆升，精致碳水帶來的快感讓人忍不住熱淚盈眶。
就連帶著些苦澀口感的野菜，都在肉湯的浸潤下變得格外好吃。
想想自己在地下城，過的那是什麼苦日子啊！
卓靈吃著吃著就哭了，淚珠子順著小臉蛋劈裡啪啦的往下掉。
一家子吃的連話都顧不上說了，茅草屋裡隻剩下碗筷碰撞和咀嚼的聲音……
隻有卓長安吃的跟以前一樣很平穩，但俊朗的臉上也禁不住的露出歡喜。
老二把豬肉嚼爛了都舍不得往下咽，再扒拉上一小口米飯，差點吃出了豬叫聲，
“哼哼……豬肉怎麼這麼香啊！我差點兒把舌頭都給吃了……”
老三吃的滿嘴是油，就著米飯大口大口往肚子裡吞，“娘，還要肉肉！還要……”
老爺子吃一口摸摸胡子，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吃的是白米飯和燉肉。
再吃一口，快沒牙的嘴一邊兒蠕動一邊兒顫抖。
卓大武吃過特效藥，胃口明顯好了不少。
他舍不得吃肉，掰著雜糧窩頭沾肉湯，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芬娘，你的手藝真不是一般的好！可惜咱家太窮，要是像你娘家……”
芬娘夾了一塊肉過去，嗔怪的打斷了他的話，“彆隻顧著吃菜，吃塊肉。”
卓大武識趣的趕緊閉嘴。
孩子們從來沒聽芬娘提起過姥姥家，村裡人問，她也隻說娘家早就沒人了。
一頓飯吃的全家人眼睛都直了，一個個揉著肚子犯困。
突然大量攝入精致碳水，容易導致血糖飆升，腦供血不足……他們這是暈碳了。
卓靈抹著鼓鼓囊囊的小肚子，隻恨自己人小吃不多，一碗飯就撐的要死要死的。
眼皮子也像抹了膠水，怎麼都睜不開，拿著筷子就開始打盹兒。
卓長安把她手裡的空碗拿下去，摟進懷裡抱去炕上睡覺。
“好吃……大哥，你們這裡才配叫人間啊！
我再也不回地下城了，我要把這裡所有的好吃的都吃……吃遍！吃……”
卓靈長長的打了個哈欠，把小身板兒蜷縮在卓長安溫暖的懷裡，喃喃的嘟囔了幾句兩眼一黑就睡過去了。
“睡吧。”
卓長安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小腦袋，唇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靈兒永遠都要留在……人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