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拔地而起的恐怖魔物,那尊與自由女神像有著十分甚至九分的相似,氣質卻如同地獄倒影的巨大石像,在成型的瞬間,便發動了攻擊。
它沒有揮動那殘破的石質火炬,也沒有發出任何咆哮。
它隻是,睜開了眼睛。
那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眼睛,而是一種概念上的凝視。
一道無形的、無法規避的、充滿了惡意與貪婪的精神風暴,瞬間席卷了整個戰場。
“呃啊!”
首當其衝的,是距離最近的141特遣隊與守望者小隊。
普萊斯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一根燒紅的鐵棍狠狠捅了進去。
劇痛之後,是一片炫目的、令人作嘔的慘白。
緊接著,一個清晰無比的、栩栩如生的畫麵,被狠狠的燙在了他的視網膜上。
那尊手持火炬的恐怖石像。
無論他睜眼還是閉眼,無論他將視線轉向何方,那個畫麵都死死的占據著他全部的視野,扭曲、猙獰,帶著一種要將他的靈魂都拖拽進去的吸力。
“警告!高強度模因視覺汙染!正在嘗試改寫觀測者認知!”
“所有單位,立刻轉移視線!不要直視目標!”
oss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裡瘋狂警告,但已經毫無意義。
“我……我看不到彆的東西了!”
索普的聲音裡充滿了驚駭。
“它就在我眼睛裡!”
“該死!我也是!”
不僅僅是他們,所有在場的基金會士兵,都陷入了同樣的絕境。
他們的精神在被汙染,他們的理智在被侵蝕。
甚至他們握槍的手,都開始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調轉槍口。
就在所有人的精神防線即將崩潰的刹那。
一抹溫暖的、如同晨曦般的金色光輝,從尼歐絲的身上,無聲的蕩漾開來。
那光輝輕柔的拂過每一個士兵的身體,如同母親溫柔的撫慰。
那股足以逼瘋鋼鐵意誌的惡毒汙染,在接觸到金光的瞬間,便如同遇到了天敵,迅速消融、褪去。
普萊斯眼中的恐怖烙印,瞬間消失了。
視野,恢複了清明。
“它已經用它的目光,在你們的靈魂上留下了坐標。”
尼歐絲柔和的聲音,在所有人耳邊響起,帶著一種莫名的安撫力量。
“轉過身去。”
“這裡,交給我。”
普萊斯沒有絲毫猶豫。
他隻知道,這是命令。
是來自一位,比他所見過的任何存在都更值得信賴的、指揮官的命令。
“141!守望者!全體都有!”
普萊斯用儘全力,發出了嘶啞的咆哮。
“向後——轉!”
所有幸存的士兵,整齊劃一的轉過身,將自己的後背,完全暴露給了那尊剛剛還差點將他們拖入地獄的恐怖魔物。
他們沒有看到。
就在他們轉身的瞬間。
尼歐絲的身後,那片被她意誌所籠罩的空間,與現實世界,徹底剝離。
那尊高達數十米的石像怪物,揮舞著足以砸碎樓宇的巨大火炬,帶著足以傾覆整個倫敦的無儘惡意,狠狠砸向那個渺小的、仿佛一捏就碎的少女。
然而,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
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
那足以扭曲現實的巨力,在即將觸碰到尼歐絲前一米的地方,就那麼詭異的、無聲無息的,停滯了。
仿佛砸進了一片由絕對秩序構成的、無形無質的泥潭。
尼歐絲甚至沒有動。
她隻是抬起眼,那雙金色的眼眸,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怪物。
眼神裡,那最後一絲失望,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
如同一個成年人,看著一個正在無理取鬨、撒潑打滾的孩童。
她緩緩抬起手。
纖細的手指,在空中,輕輕一握。
“嗡!”
一聲源自空間本身的、低沉的嗡鳴,響徹天地。
遠處,金融城外圍,由基金會緊急部署的現實穩定錨,瞬間拔地而起!
它們化作銀色的流光,無視了物理距離,瞬間出現在了戰場上空,以一種完美的、蘊含著某種玄奧法則的幾何陣形,將那尊巨大的石像怪物,與尼歐絲一同籠罩在內。
“以我之名。”
尼歐絲的聲音,輕柔,卻又帶著神祇般的威嚴。
“囚籠,生成。”
她掌心之中,一團純粹的、凝若實質的金色靈能,轟然爆發。
那股磅礴到足以點亮星辰的能量,沒有絲毫外泄,而是精準無比的,同時注入到現實穩定錨之中。
現實穩定錨,被強行過載激活。
它們不再是穩定現實,而是在創造現實。
以七座穩定錨為基點,一個獨立的、與外界徹底隔絕的時空,正在被強行編織。
石像怪物終於感受到了恐懼。
一種源自存在層麵的、即將被徹底抹除的恐懼。
它瘋狂的掙紮,試圖撕裂這片正在收縮的空間。
但一切都是徒勞。
在尼歐絲那絕對的、秩序的意誌麵前,它的混亂與惡意,脆弱得不堪一擊。
空間,開始向內坍縮。
光線、時間、物質……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個小小的區域內,被扭曲、折疊、壓縮。
最終,所有的異象,都歸於一點。
一個邊長閃爍著微光的、半透明的立方體,悄無聲息的,懸浮在半空中。
立方體的核心,那尊猙獰的、高達數十米的石像怪物,被完美的封印在內,保持著它最後掙紮的姿態,凝固成了永恒的琥珀。
動彈不得。
危機,結束。
尼歐絲緩緩放下手,轉身走向那群依舊背對著她的士兵。
仿佛剛才,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惱人的蒼蠅。
……
紐約,曼哈頓上東區。
古老的私人圖書館內。
壁爐裡的火焰,映照著老人那張陰沉的臉。
他麵前的全息屏幕上,倫敦的畫麵,最終定格在那枚懸浮於空中的、完美的琥珀上。
“看來,你的開胃菜,已經被我們的新王,連著盤子一起打包,送進了博物館。”
老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惱怒。
“他的底牌,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
空氣中,那團暗紅色的光影一陣扭曲,破碎之環大祭司那隻巨大的獨眼,緩緩睜開,裡麵沒有絲毫的意外,隻有一片冰冷的、看好戲般的嘲弄。
“嗬嗬嗬……我的朋友,不要這麼沉不住氣。”
“一場盛大的晚宴,難道會因為一道開胃菜被倒掉,就此結束嗎?”
沙啞的笑聲在圖書館內回蕩。
“這隻是一個信號,一個告訴他,遊戲已經開始的信號。”
“他堵住了一個泉眼,卻不知道,大壩之上,早已被我們鑽滿了窟窿。”
大祭司的聲音,充滿了惡毒的快意。
“戰場,從來都不止一個。”
“他贏下十次,一百次,都沒有意義。隻要我們,成功一次……”
“他就將,滿盤皆輸。”
……
滬市,盧家嘴金融中心。
摩天大樓的頂層,一場頂級的商業酒會正在進行。
衣著光鮮的金融精英們推杯換盞,談論著上億的生意,空氣中彌漫著金錢與香水的味道。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的清潔間裡,一個穿著保潔服、麵容枯槁、眼神狂熱的男人,正用顫抖的雙手,從懷裡捧出了一本書。
一本用無數張不同人種的、風乾的人皮縫製而成的書。
書的封麵上,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個由扭曲的血肉和哀嚎的嘴巴組成的、詭異的徽記。
囈語之書。
男人如同最虔誠的信徒,跪倒在地,將那本書,緩緩打開。
沒有聲音。
沒有光芒。
但是,一股無形的、無法被任何儀器偵測到的、充滿了禁忌知識與瘋狂邏輯的模因汙染,以這本書為中心,瞬間爆發!
它沒有實體,卻無孔不入。
它順著大樓的內部網絡,順著每一個連接著wifi的手機,順著縱橫交錯的信號基站,以光的速度,向整個城市,乃至整個世界,瘋狂的擴散!
酒會上,一個正在用手機查看股票的基金經理,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
下一秒,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猛的將手中的水晶杯砸向身旁的同伴,然後用指甲,瘋狂的撕扯著自己的臉。
“不對!都不對!數字是活的!它們在對我尖叫!”
恐慌,瞬間引爆。
越來越多的人,在接觸到網絡信息的瞬間,陷入了癲狂。
有人放聲大笑,跳起了詭異的舞蹈。
有人抱頭痛哭,跪在地上,用頭顱瘋狂的撞擊著光潔的大理石地麵。
整個金融中心,在短短十幾秒內,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
與此同時,紐約。
時代廣場的地鐵站。
晚高峰的人潮,如同擁擠的罐頭沙丁魚。
一個穿著破爛風衣、頭發油膩的流浪女人,擠在人群中,手裡緊緊攥著一麵邊緣發黑、布滿裂紋的古老手鏡。
恐懼之鏡。
當地鐵呼嘯著進站,車門打開的瞬間。
女人將那麵鏡子,高高舉起。
鏡麵,對準了車廂內那一張張麻木而疲憊的臉。
鏡子裡,倒映出的,卻不再是他們的模樣。
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在鏡中,看到了一隻巨大的、毛茸茸的蟑螂,正用無數雙複眼,死死的盯著他,那是他童年最深的夢魘。
下一秒,那隻比人還高的巨大蟑螂,竟真的從那小小的鏡麵中,爬了出來,用它那帶著倒刺的節肢,輕易的撕開了壯漢的喉嚨。
一個打扮精致的白領麗人,在鏡中,看到了自己衰老、腐爛、布滿屍斑的臉。
緊接著,一隻同樣腐爛的手,從鏡中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
淒厲的尖叫,被地鐵關門的提示音所淹沒。
恐慌,混亂,殺戮。
一節小小的車廂,變成了一座移動的、由最純粹的恐懼所構成的屠宰場。
兩座相隔萬裡的、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在同一時刻,被推入了深淵。
大祭司那充滿了惡意的低語,仿佛在整個地球的上空,悄然響起。
“現在……”
“盛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