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移動基地。
肆虐的暴風雪,忽然停了。
不是風勢減弱,是天,被什麼東西遮住了。
基地內所有留守人員,不約而同的抬起頭,看向舷窗外。
那片永恒灰白的、屬於極地的天空,此刻被一片巨大無朋的、緩緩移動的、充滿了冰冷金屬質感的陰影所取代。
它像一座懸浮在雲層之上的黑色山脈,無聲的碾過這片白色荒原。
空天母艦,黎明之劍號。
它來了。
莫斯科,克裡姆林宮。
巨大的屏幕上,正實時播放著由軍用偵察衛星,傳回的超高分辨率影像。
影像的主角,正是那艘懸停於俄國北極領空的、科幻電影中才會出現的空中母艦。
“這就是……控股的科考船?”
伊萬諾夫將軍的聲音,乾澀而沙啞,充滿了自嘲與無力。
他看著屏幕上那艘巨艦側舷緩緩展開的、密密麻麻的導彈發射矩陣,看著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艦艏主炮。
隻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整個北方艦隊,在它麵前,就像一堆漂浮在澡盆裡的、脆弱的玩具。
“幾個小時前,華盛頓和燕京,幾乎在同一時間,通過最高級彆的外交密電,聯係了我們。”
安全委員會副主席德米特裡,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語氣平靜,卻難掩其中的苦澀。
“措辭都差不多。希望我們……冷靜、克製,對控股在北極地區的正常科學考察活動,給予最大限度的理解與便利。”
會議室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懂。
在國際政治的牌桌上,當那兩個最強大的玩家,用同一種口吻對你說同一個詞時,那不是建議。
那是最後的通牒。
美國是的大本營,根據情報部門對近期美國政壇劇變的分析,白宮那位總統,已經和控股達成了某種深度綁定。
一個由資本與權力融合而成的、史無前例的恐怖共同體,已經在那片星條旗之下悄然成型。
美國為的行動站台,甚至協調全球,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華國……
那個一向獨立自主,在任何國際事務中都保持著高度警惕與戰略定力的東方巨龍,為什麼也會為背書?
他們也和那個神秘的李先生,達成了某種協議?
這個念頭,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在場每一位俄國高層的心上。
一種被時代拋棄的、深深的恐懼感,油然而生。
一直沉默的最高領導人,緩緩抬起頭。
“看來,我們彆無選擇。”
“我不想在未來的某一天,當我們的士兵麵對無法理解的敵人時,我們卻連一麵可以保護他們的盾牌,都拿不出來。”
他看向德米特裡。
“立刻聯係在莫斯科的負責人。”
“告訴他們,俄國,願意為這次科學考察,提供一切必要的協助。”
“問問他們,需要什麼。”
黎明之劍,艦橋。
巨大的全息地圖,將整個艦橋映成一片幽藍。
普萊斯叼著雪茄,看著屏幕上那個不斷跳動、代表著金字塔異常能量的紅色數據流,眉頭緊鎖。
士官長站在他的身旁,如同一座沉默的、散發著無形壓迫感的山峰。
“oss,嘗試建立通訊。”士官長的聲音,打破了艦橋的安靜。
【正在調用黎明之劍主能源核心,啟動高功率信道,嘗試進行單向信息穿透。】
艦橋的燈光,猛的暗了一下。
一股肉眼不可見的龐大能量,從艦體核心湧出,彙聚成一道無形的、凝聚到極致的信息流,狠狠的刺向下方那片被能量場籠罩的冰原。
“信道已建立,持續時間預計零點三秒。”
“正在發送加密信息……”
“發送完畢。信道已崩潰。”
金字塔,噩夢國度。
“呼……呼……”
佐婭靠在一塊冰冷的黑色岩石上,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高周波匕首的刀刃,因為長時間的超負荷運轉,也變得有些暗淡。
他們已經在這片被金色光芒淨化的安全區裡,堅守了不知道多久。
時間,在這裡已經失去了意義。
每一次,當那些金色符文鎖鏈的光芒稍稍暗淡,安全區的範圍就會隨之縮小一圈。
而那些徘徊在外的血肉怪物,便會發了瘋似的,向著他們發起新一輪的衝擊。
他們就像是被困在風暴眼中的一葉孤舟,隨著風暴的減弱,那足以撕碎一切的驚濤駭浪,正一點點向他們逼近。
“我們快撐不住了。”
阿列克謝的聲音,在短距頻道裡響起,帶著一絲罕見的疲憊與絕望。
他左臂上的那麵小型合金盾牌,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紋。
白熊沒有說話。
他隻是默默的檢查了一下自己動力拳套的能量核心,又看了一眼周圍那些同樣疲憊不堪,卻依舊保持著戰鬥姿態的隊員。
他知道,阿列克謝說的是事實。
他們,已經到了極限。
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微弱的、卻又帶著某種穿透性極強力量的信號,突兀的在所有人的頭盔中響起。
“滋……滋啦……”
那不是之前那種混亂的、充滿惡意的精神雜音。
而是一種有序的、帶著強烈目的性的高頻信號。
“oss?”
卡珊德拉博士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她的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
“不可能,這裡的能量場,足以屏蔽一切已知頻段的信號……”
“……這裡是……oss………”
一個斷斷續續的、卻又如同天籟般的電子合成音,艱難的穿透了層層疊疊的能量場,精準的送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黎明之劍……已抵達……支援……即將……突入……”
“……堅持住……”
聲音到此,戛然而止。
但,已經足夠了。
整個小隊,在經曆了短暫的死寂後,爆發出了一陣劫後餘生般的、壓抑的歡呼。
“他們來了!他們真的來了!”
阿列克謝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
“我就知道!不會丟下我們不管!”
佐婭緊緊握住手中的匕首,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一股暖流,從心底湧起,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驅散了所有的疲憊與絕望。
原來,被惦記著,被救援著的感覺,是這樣的。
白熊深吸一口氣,緩緩站直了身體。
他那如同磐石般的身軀,再次挺立。
“所有人!”
他的聲音,通過頻道,再次恢複了那種不容置疑的沉穩與力量。
“檢查裝備!補充能量劑!準備戰鬥!”
“在救援抵達前,我們一步不退!”
金字塔入口,那個被定向爆破炸開的、通往地獄的洞口。
此刻,這裡已經被基金會的快速反應部隊,建立起了一個小型的、戒備森嚴的前進基地。
數十名身著重型外骨骼的保護傘安保士兵,正操作著自動防禦炮塔,將任何試圖從洞口衝出的怪物,撕成碎片。
一架運輸機,緩緩降落在基地後方。
艙門開啟。
基裡曼那身著藍色動力甲的、如同天神般高大的身影,第一個走下舷梯。
他的身後,是普萊斯、幽靈、索普、蓋茲……整支141特遣隊,全員到齊。
與科考隊那身輕量化的裝備不同,他們身上的外骨骼裝甲,充滿了猙獰的、為了純粹殺戮而存在的美感。
基裡曼的目光,越過那些忙碌的士兵,直接投向了那個被巨大探照燈照亮的、深不見底的垂直通道。
普萊斯叼著雪茄,走到那個漆黑的洞口前,向裡望了一眼。
裡麵,隻有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深邃的黑暗。
“看來,我們的小夥子們,惹上大麻煩了。”他吐出一個煙圈,語氣平靜。
基裡曼沒有說話。
他隻是靜靜的站在洞口前,閉上了眼睛。
一股奇特的、既陌生又無比熟悉的感覺,從那片黑暗的深處傳來,與他基因最深處的某種東西,產生了共鳴。
那是一種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秩序之力。
與他父親,李琟身上的力量,同根同源。
隻是,這股力量,更加古老,更加宏大,也……更加疲憊。
像一位征戰了百萬年的、孤獨的守望者。
“準備進入。”
基裡曼睜開眼,湛藍色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轉過身,看向141的隊員們。
“裡麵的世界,超出了你們所有人的認知。放棄你們對物理、對空間、對時間的一切常識。”
“相信你們的裝備,相信oss的指引。”
他最後看了一眼普萊斯。
“相信你們身邊的戰友,更要相信我。”
普萊斯叼著雪茄,煙霧繚繞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長官,我們隻相信一樣東西。”
他取下雪茄,吐出一口濃煙。
“那就是,能把我們活著帶出來的指揮官。”
基裡曼湛藍色的雙眸,注視著普萊斯。
他點了點頭。
“我保證。”
說完,他不再有任何猶豫,轉身,邁開腳步,走向那片通往地獄的黑暗。
普萊斯戴上頭盔,檢查了一下手中的武器,對著身後的隊員們,做了一個簡單的前進手勢。
“好了,先生們。”
“讓我們去地獄裡,散散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