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秋風,縱而風光,卻成徒勞奈何。
自從太後老老實實在後宮中呆著了之後,景帝就覺著自己的心情一直很好——這種好心情從景帝五六年一直持續到了景帝十三年。
終於在景帝十三年畫上了一個不算完美的分止符。
景帝十三年,秋日。
皇帝偶感風寒,本來這隻是一件小事,但卻不知為何遲遲不見身體恢複健康,隻能夠一直纏綿在病榻之上。
一日兩日且還好,但時間久了,終究是讓一些人有了彆的念頭。
其中就包括皇長子劉榮、皇十子劉彘、以及一位本來不應該有什麼想法的梁王。
當年梁王抵抗了七國之亂,差點把自己的封國打爛了之後,梁王就後悔了,他明確的認識到了皇帝隻是給他畫餅而已,所以他便灰溜溜的回去了自己的封國。
可是如今景帝又想起來了自己家這位任勞任怨的弟弟。
因為他的重病,所以朝堂上需要有幾個勢力相互抗衡製約,這樣才能夠讓他這個重病在床的人繼續把持權力。
可是如今的朝堂並不符合這樣的要求。
哪怕是他想要親自扶持一下劉彘也不行,因為劉彘的年紀實在是太過於幼小了。
劉彘是景帝五年出生的,而如今方才八歲,一個八歲的孩童,就算是再怎麼厲害,他如何能夠和一個成年人在朝堂上爭論辯駁,乃至於抗衡呢?
哪怕這個八歲的孩子身後有官渡侯在——因為官渡侯是不可能真的站在劉彘身後,作為他的靠山的,因為誰都知道,大部分皇帝不發癲的時候,陳氏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所以那些人也不可能符合他的念頭,而去將“念頭”對準劉彘,以此來達到一個“靶子”的目的。
景帝來來回回的尋尋覓覓,最後終於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
梁王。
太後宮中
竇太後微微的閉著眼睛,在大殿之中聽著身旁的內侍給他念誦著諸多黃老大家的著作,她已經許久未曾出過自己的宮殿了,哪怕是出自己的宮殿,也不過是出來轉兩圈而已。
“踏踏踏——”
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響起,竇太後身邊最寵愛的一個宮女走了進來,附在竇太後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以至於竇太後的眉宇間多了幾分蹙眉。
那宮女說完之後便坐在那裡靜靜的等著,而等到竇太後思索完畢了之後,才是長歎一聲:“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
宮女微微頷首:“此消息是從太醫令那邊傳來的,應當不是假的。”
“此次陛下請您過去,應該也是為了這件事情。”
竇太後這才是微微點頭:“走吧,看看皇帝到底想做什麼。”
說著,便顫顫巍巍的起身,在身旁侍女的攙扶之下,緩步的朝著遠處走去。
未央宮中
景帝躺在床榻上,神色蒼白,眉宇中卻帶著算計的神色。
竇太後走過來的時候,見到的景帝卻是一臉的蒼白,滿身的無力:“啟兒?啟兒?”
看著這樣的皇帝,竇太後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無論她是否偏心,無論她是否總是想讓梁武多占一些便宜,但她總歸還是疼愛這個孩子的。
如今這個孩子躺在病榻之上,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這讓太後如何能夠不心疼呢?
景帝聽到竇太後的聲音,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在床上摸索著,終於是摸索到了竇太後的手,而後緊緊的握著,悲戚的聲音中難免帶著了些許的真誠。
“母後——”
這聲音中帶著哀傷和無力,甚至有幾分對於人世的留念。
隻是短短的兩個字,便讓竇太後瞬間眼角迸發了些許的淚水,她捶著胸口:“上天帶走了我的丈夫還不夠,還要再帶走我的兒子嗎?”
“為何不願意帶走我呢?讓我代替我的孩子去死吧!”
這一句話是發自肺腑與真心的,至少在這一瞬間,竇太後是願意用自己殘存的性命換取景帝性命的。
這就是母親,這就是母愛。
景帝苦笑一聲:“母親,這世上哪裡有這種事情呢?”
或許是被竇太後感動了,景帝的稱呼也從母後變成了母親,他勉強從床榻上抬起頭,看著竇太後說道:“太醫令說我就這一兩年的功夫了,可是如今朝堂之上的事情我卻並不能撒手。”
“雖說有官渡侯在,不必擔心,但我擔憂的卻正是官渡侯啊!”
“皇長子雖然老成穩重,但卻有昔年始皇帝之子扶蘇的缺點,而皇十子雖然是最類似朕的,但卻過於年幼。”
“娘”
景帝眼角落下淚水:“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做出抉擇啊。”
他死死的握著竇太後的手:“您讓弟弟來幫我一次,您再讓他來幫我一次好嗎?”
“讓弟弟來京都,與榮兒、彘兒相爭,若是榮兒能贏,那朕也就放心了。”
“若是榮兒輸了,那便讓他留在朝堂上,與官渡侯製衡,一直等到彘兒長大。”
“若是彘兒輸了,就兄終弟及,娘您幫我看著,待到彘兒成年,有了手段,再讓弟弟禪讓。”
“可是您萬萬不能如此說,便隻說我有意傳位給弟弟,效仿惠帝兄終弟及否則弟弟是萬萬不願意來長安的。”
“娘”
景帝聲聲哽咽:“您偏愛弟弟多年,便在我臨死前疼孩兒一次吧!”
如此誅心之言,加上景帝此時的蒼白無力,讓竇太後心頭的哀戚徹底如同洪水一般淚崩,她看著景帝,緩緩的歎了口氣:“好。”
“好。”
“娘幫你。”
“娘幫你將你弟弟騙過來這一次!”
景帝十三年,冬末,最後一日。
皇帝病重,太後卻在這個時候發下懿旨,詔梁王劉武入京。
奇怪的是這一次官渡侯並沒有阻攔。
與此同時,梁國。
梁王看著手中密信,心中激動的顫抖。
“皇兄病重卻對皇長子不滿意?”
他嘴角帶著些許笑容:“終於讓我等到這個機會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