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在聖潔而血腥的晨曦大廳內轟然炸響,蓋過了一切。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凝固。
子彈從側麵,以一種無可匹敵的精準,穿透了他雙腿的膝蓋!
“哢嚓!”
一聲清晰可聞的骨骼碎裂聲,伴隨著查爾斯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慘嚎!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被極致的劇痛所取代。
他的身體再也無法站立,猛地向前一軟,重重地地跪倒在了堅硬的地板上。
這一槍,打斷了他的腿,也打斷了他作為人上人最後的尊嚴。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徹底震懾。沒人能想到,這位風燭殘年的老城主,會用如此決絕的方式,親自執行懲罰。
“當啷。”
冒著青煙的手槍從摩根那顫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開槍的瞬間,仿佛抽走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摩根的內心,也正忍受著外人無法想象的煎熬。
那是作為父親,即將親手摧毀自己血脈的錐心之痛。但痛楚之上,是更為冰冷的決斷。他知道,燈塔的舊時代總有一天會結束,而常黎,就是那艘能夠駛向未來的諾亞方舟。
為了燈塔上所有人的存續,為了能在這艘方舟上爭得一席之地,他彆無選擇,必須親手獻上最徹底的投名狀。
摩根沒有再看一眼跪在地上,因為劇痛而拱起身子抽搐的查爾斯。他那雙渾濁而疲憊的眼睛,緩緩轉向了那個孤零零站在一旁,臉色煞白的荷光者。
“荷光者。”摩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以光影會的名義,按照燈塔律法,宣讀他的罪行。”
荷光者猛地一顫,難以置信地看向摩根。
讓她,光影會的執法者,當眾親口宣判查爾斯的罪名?
這恐怕比殺了查爾斯還要殘忍!她下意識地望向跪在地上的查爾斯,查爾斯也趴跪在地上,正用一種混合著怨念的目光看著她。
然而,當她的視線掃過周圍,看到那些城防軍黑洞洞的槍口,看到那些逐漸平息怒火、冷眼旁觀的塵民,最後,看到了那個靜立不語男人——常黎時,她明白了。
她沒有選擇。
沒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荷光者緩緩閉上了麵罩下眼睛,大腦中飛速閃過她所熟知的、並引以為傲的燈塔律法。
一條,又一條。
她越是回憶,心中就越是發寒。那些她曾經用來審判彆人、維護秩序的鐵律,如今每一條都像一把利劍,精準地刺向了她曾經發誓效忠的會首大人。
她沒有讓人等太久。
再次睜開眼時,麵罩下那雙美麗的眼眸中已是一片死灰。
她轉過身,不再去看查爾斯,用一種近乎機械的、毫無感情的語調,在整個晨曦大廳,開始了最後的宣判:
“依據燈塔律法第七條:各機構負責人,必須儘最大義務維護燈塔內部安定。會首查爾斯,疏忽職守,煽動內亂,致使燈塔陷入混亂。”
“依據燈塔律法第十條:任何機構無權擅自調動城防武裝力量。會首查爾斯,濫用職權,調動城防軍圍剿獵荒者與燈塔顧問。”
“依據燈塔律法第八條:任何危害燈塔核心設施與民眾生命安全的行為,皆為重罪。會首查爾斯,其罪行導致晨曦大廳受損,信眾與士兵大量傷亡。”
“根據燈塔律法”
一道道罪行從她口中說出,查爾斯頭磕在地上,血液從他身下漫出,一動不動,宛如失去了生機。
果真能失去嗎哥?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內回蕩,每一個字,都像一記冰冷的重錘,狠狠地砸在查爾斯的心上。
他跪在那裡,聽著自己最信任的下屬,用他最引以為傲的律法,將他所有的陰謀、所有的罪狀,一條條地釘死在恥辱柱上。
但膝蓋上傳來的劇痛和徹骨的羞辱,讓他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荷光者簡短地總結了所有罪狀,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波瀾,接著,她深吸一口氣,宣布了最終的懲罰:
“……數罪並罰,處以懲戒之鞭七十八次,剝奪光影會會首職責,剝奪其……”
“行了。”
摩根沙啞地開口,打斷了荷光者的話。他似乎想為自己的兒子,保留下最後一點可悲的體麵。
他用儘最後的力氣,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行刑吧。”
這兩個字,如同兩顆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每個人心中都激起了軒然大波!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維克托將軍。他們都以為這隻是一場宣判,後續的懲罰會在監獄或是專門的刑場執行。
荷光者更是如遭雷擊,她顫抖地看著不遠處,那靜靜躺在地上的、屬於她自己的長鞭。
行刑?
現在?
在這裡?!
摩根那蒼老而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荷光者的身上。那目光中沒有催促,沒有威脅,隻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絕對意誌。
荷光者僵在原地,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就在這時,一個微弱的、嘶啞的聲音從她腳下傳來。
“動手……”
是查爾斯。
他趴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對自己最忠誠的下屬,下達了摧毀自己尊嚴的最後命令。
這聲低語,仿佛成了壓垮荷光者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的身體不再顫抖,眼神中的掙紮與痛苦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徹底的、死寂的空洞。
她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長鞭。
下一刻,她揚起了手臂。
“啪!!”
一道炫目的鞭痕撕裂了空氣,狠狠地抽在了查爾斯那身華貴的會首長袍上!布料瞬間碎裂,一道猙獰的血痕從皮肉上綻開!
查爾斯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摩根城主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鏡南也偏過頭,臉上血色儘褪。維克托將軍則依舊麵無表情,仿佛眼前發生的隻是一場例行的、微不足道的懲戒。
常黎,透過冰冷的頭盔,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這出由查爾斯親手導演、最終由他自己主演的鬨劇,終於迎來了最諷刺的高潮。
“啪!”
“啪!”
“啪!!”
荷光者仿佛變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手中的長鞭帶著淒厲的風聲,一次又一次地揚起,又一次又一次地落下。每一鞭,都精準地抽在查爾斯血肉模糊的後背上,沒有絲毫偏差。
大廳裡,隻剩下鞭子撕裂空氣的呼嘯聲,和血肉被抽打的沉悶聲響。
直到——
那富有節奏的鞭撻聲,突兀地停了下來。
摩根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積壓在胸中的怒火與悲慟瞬間爆發,他失控地咆哮道:“誰讓你停——”
然而,他的話隻說了一半,聲音便卡在了喉嚨裡,剩下的隻有劇烈的、無法抑製的胸腔顫抖。
隻見那染血的長鞭之下,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光影會會首查爾斯,此刻已徹底癱軟在血泊之中。他的後背,早已沒有一塊完好的布料,滿是縱橫交錯的血紅,整個人像是被從血水裡撈出來一般。
他終究是沒能挺住,在極致的失血與痛苦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多少鞭了?”
摩根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已不複剛才的暴怒,隻剩下細如蚊蚋的、無法掩飾的顫抖。
一名離得最近的城防軍衛兵立刻回答:“回城主,二十二鞭。”
二十二。
摩根咀嚼著這個數字,緩緩地點了點頭。
“好……”
“來人,”他的聲音恢複了城主應有的冰冷與決斷,“抬下去吧。死了,就火葬。沒死就……治好了,接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