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門的手更快了,卻沒有關嘉星的腳步更快——他幾步就到了她跟前,替她把門推開了。
魏婷人還站在原地,想不通發生的這一切,就見關嘉星跟回了自己家那樣,進了她的房間。雖然這整個莊園都是他的家,但她床上還有沒收起來的內衣——她步子緊緊地跟了進去,身後沒人把住的門緩緩地合上。
關嘉星還算有分寸,徑直就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沒往裡走,“有紙巾嗎?拿點給我。”他坐在那兒,仍帶著倨傲的態度,半點不把臉上的傷口當回事。
魏婷沒在這裡住幾天,但新鮮感讓她把這個房子所有的東西都給探尋了遍,從抽屜裡找出藥箱,將一整盒都搬到關嘉星麵前的小茶幾上,隻默默地找著清理創口的藥,什麼也不敢問。
她又偷偷往關嘉星臉上瞄了一眼,卻撞進他那漂亮幽藍的眼眸裡,“害怕了?”她搖搖頭,“沒有,我是想看看你臉上破了口沒有。”她才好決定拿什麼藥。
關嘉星以為她在關心自己,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維持不下去,“這是我爸打的。”他嘴角噙起自諷的笑意,“不過是我先動的手。”
這可真是父慈子孝。不想聽豪門秘辛,魏婷從藥箱裡拿出碘伏,抗生素來,湊近了他,“少爺,我給您上藥吧,您先不要說話了,當心疼。”
關嘉星看她蹲在自己麵前,黑漆漆的眼睛盯著自己,他身子往後仰了仰,靠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淡淡的酒精味隨著冰涼被小心翼翼地抹到他臉上,關嘉星長睫輕顫了下,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看見他這樣狼狽的樣子,魏婷看他的目光仍是和白天一樣,澄澈平和。他慢慢地將目光巡視到她額前細碎的小絨毛上,又順著往下到她微微抿著淡紅的唇形,跳動的心臟突然停了一瞬。
同樣難受的還有魏婷,關嘉星長相本就優越,此刻被他這樣盯著看,魏婷的臉越憋越紅,直等到藥用棉簽塗完,她立馬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兩步,“少爺,好了。”
“再貼個創口貼。”他還沒事人一樣吩咐著,沒辦法,魏婷隻能一步一步上前著,在他的灼灼目光下貼上,完事後,她又往後退,“需要給您叫個醫生再看看嗎?”得想個辦法把這尊大佛送走。
“在你眼裡,我是不是無論如何都不該跟父親動手。”隻有魏婷是真心在擔心他會疼,關嘉星不想讓她誤會自己。“他是我生物醫學上的父親,卻比外人還不如。”小時候遭遇過的那些事情講出來應該會嚇到她。關嘉星拂開眉骨的碎發,眼下那粒黑痣在瓷白的肌膚上更顯妖冶。
“這世上我要什麼東西都可以得到,但是唯獨他的父愛,我沒得到過,也沒從他身上見到過。”他滿心希望的都是父親和母親能多關心他,能和他一起玩,哪怕隻是坐著。後來他就不想了。
室內光線明亮,他依靠著背,略顯恣意的姿態,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孤寂與脆弱。魏婷收回視線,不自在地摳弄著手指。關嘉星這樣還看著怪可憐的,但是仔細想想他家世、相貌、頭腦均可以打敗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她那點聖母心慢慢地消散了。
“好像大家的父母也一樣。”斐家是,楊家也是,隻有唐家,卻是個例外。關嘉星第一次見到唐父的時候,想著自己的爸爸要是能像他一樣就好了。父母恩愛,歡聲笑語,關嘉星第一次在唐家感受到。要是沒見過這些也就罷了,偏偏要他知道,這世上是有愛孩子的父母的!
關嘉星死寂的眸底燃著幽幽的暗光,指尖刺破手掌心,他卻毫不在意,緊緊盯著眼前的魏婷。他一直以來很羨慕唐天勤。即使他有免疫缺陷,人又特彆單純,但是他有那樣的家庭,那樣愛他的父母,那樣快樂的日子,甚至還有魏婷——
他的目光久久聚在魏婷身上,像是在等她說話。魏婷等了好半天,才從嘴裡擠出一句,“我其實也是啊。”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在我還在讀小學的時候,我爸媽把我從學校叫回來,一句話沒說,就把我丟回了老家,然後到現在也沒再聽到他們的消息。”
中間所有屬於小魏婷的淚水沒有被她提及,“他們不喜歡我,那就不喜歡吧。”
“看來我們都一樣。”像找到了同類,關嘉星唇角帶笑,眉宇之間的戾氣少了幾分。
魏婷卻搖頭,“不一樣。”她缺愛,缺吃穿,缺好多東西,關嘉星卻除了愛什麼都有了。這怎麼能是一樣呢?
“怎麼不一樣?”被追問兩次,魏婷避而不談,“少爺,現在很晚了,您還想聊天的話改到明天吧。”叫關嘉星失了耐心,幾步便走到她麵前,狹長的眼睛帶著強勢的壓迫感,逼得她向後退了幾步。“你怎麼可能和一樣啊。”她抬起頭,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你見過真實窮苦人的世界嗎?”她初中上了寄宿學校,外婆給的生活費隻夠她每天吃一個饅頭,再配著家裡帶來的鹹菜,多少個晚上,她被饑餓燒得睡不著覺。
“少爺您和我不一樣。”她聲音很輕,卻重重敲在關嘉星心上。他神色莫辯,逼近了她,“窮苦人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你想看?”魏婷又不喊您了,“但凡你看了,都會認識到你和我屬於天壤之彆。”
關嘉星還真點了頭,如寶石同樣顏色的眸子好像要看到她心裡去。魏婷身上的氣勢慢慢減弱,又有些騎虎難下,索性真帶著他出了莊園,讓他看看真正的平民過得是什麼日子。
一座城市不可能隻有富豪,還有替他們工作的外來務工人員。清州寸土寸金,這些人住不起市中心,隻能龜縮在清州地鐵七號線的橋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