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她的口吻。
塗丁丁心都在跳,小心翼翼的問:“出什麼事了?”
阮綿懷裡抱著孟賢清的骨灰,單手掐手機,她大腦宕機,嘴唇麻木:“奶奶沒了。”
對麵許久的沉默。
再起響起的是陳小宗的哭聲。
塗丁丁叫陳正則把陳小宗抱走,尋處安靜的位置,壓低嗓音問她:“你現在在哪?”
“國外。”
“人呢?”
“已經火化……完了,明天早上的飛機……飛燕州。”
阮綿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支支吾吾,哽咽抽泣。
塗丁丁砸吧唇,也不好掐著這個點跟她講陸淮南跑來洛溪找人的事,思忖下:“幾點到?我跟陳正則趕去燕州。”
平時她會說客氣的話,眼下真的沒那個力氣。
“後天晚上八點。”
掛斷前,塗丁丁還再三確認:“你一個人能行嗎?要不要我們過去接你?”
“能。”
七天裡,阮綿不是以淚洗麵,她根本哭不出來,眼睛痛得如針紮。
界麵返回去,無數個未接電話跟微信短信,都是找她的。
距離最近的一條是五個小時前,來自陸淮南的。
他說:「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給我一個答案,阮綿,我們約定好的事,說過不能食言。」
她才恍然想起,距離她跟陸淮南約定的時間,已經超了兩天。
阮綿眼睫眨動著,可憐又無助。
七天時間她瘦了十斤,本就單薄的肩膀,此時看上去愈發的薄了。
孟賢清的死,於她來說,是最後一根繃緊的繩子斷掉。
消失的這七天,陸淮南滿燕州海港的找她,都快發瘋了。
他想過阮綿會以任何一種形象出現在他麵前,唯獨不是眼前那種,她茫然無措,腿腳好像不怎麼利索的邁著慢步,從機場彷徨的走出來,甚至都沒看到他就站在她麵前。
“綿綿。”
他呐呐的喚她一聲,寵溺又心疼,後者居多。
阮綿素容裹臉,下顎都清瘦得有些尖銳。
她慢悠悠循聲回頭,看到陸淮南的那一刻,眼底沒激起什麼波瀾:“你怎麼在這?”
就像是很普通平常的一句問候。
說完,阮綿去找顧遠行跟塗丁丁的身影,他們站在稍靠後的位置。
越過他,她徑自往外走。
“我幫你拿包。”
陸淮南提步上去,主動幫她拎胳膊上的包。
阮綿沒給他:“不用,我自已拿。”
她的冷漠,無疑是完全把他跟顧遠行,塗丁丁他們分開的,一個眼神就足以看清。
最終包被塗丁丁接過,阮綿上的是顧遠行的車,車直奔海港洛溪阮家老屋。
陸淮南的車隨後跟著,寸步不離。
一路上,塗丁丁會跟他說明情況,阮綿坐在車裡,偏著頭將腦袋倚住車窗,雙目緊閉,唇瓣抿得乾燥蒼白,一句話都沒說,直到幾個小時後趕回洛溪。
那晚上,天特彆的黑,路也難走。
司機開得滿臉冒冷汗都不敢抱怨半句。
農村有不知名的鳥呱呱叫,陰森森的。
阮家老屋那棟房子長年風吹日曬,已經到了雨都避不了的程度,根本沒法住人。
幾人隻好暫且安頓在村裡的民宿。
連夜通知唐青跟吳靜趕到這邊。
唐青拿主意:“老太太喪葬的事我來辦,親朋好友這邊你舅媽去招呼,你要是願意,就在咱家辦,要是覺得忌諱,就在老屋這邊搭架子,我去找師傅。”
最終阮綿決定在老屋臨時搭架子辦喪事,全程陸淮南沒插進半句嘴。
他的身份放在這其實蠻尷尬的,不是女婿,隻能以朋友出場。
孟賢清喪葬那兩天,阮綿一句話都沒跟他講。
哪怕兩人共處一室,沒有外人的時候。
孟賢清是第三天早上入的陵園,陸淮南花高價選了塊最好的地。
塗丁丁都私下跟陳正則吐槽他用心,人人有目共睹,估計陸鴻文死,他都沒這麼上心的。
萌美在燕州,阮綿不能在洛溪待一輩子。
她待多久,陸淮南陪著她,哪怕工作上的電話打到手機都快爆了。
……
那日下午,烏雲密布,嘩啦啦下起纏綿大雨。
阮綿跪在孟賢清靈相前,一跪便是兩個鐘頭。
起身回眸,看到陸淮南站在門口,也沒抽煙,也沒看手機,視線直勾勾睨在她身上,癡纏得很。
他身穿一席深黑色的改良版中山裝,黑皮鞋,黑褲子,從裡到外的黑。
皮膚又出奇的白,形成鮮明對比。
阮綿覺得他很襯這黑沉的天色。
寡淡的臉,口吻更淡:“你不打算回去了?”
幾天來,她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沒有情緒,平淡無瀾,就像她那穿著打扮一樣,清湯寡水的,灰色麻衣跟布鞋,烏黑長發僅有一支木質發簪繞著盤住。
往日在她臉上的朝氣跟伶俐,蕩然無存。
雖然陸淮南知道這是暫時的,她還是那個她,還會恢複。
但還是免不了心如針紮的痛。
“等你一塊回去。”
阮綿沒說話,伸手拿一團艾草抹了抹手指,跨步走出去。
陸淮南跟在身後,看到她後腦發團上那一束潔白的紙花,隨著她走動的弧度微微顫動。
他伸手幫她端穩:“彆動,花要掉了。”
“墓地的事謝謝你幫忙。”
阮綿有這個錢,是沒那個權。
偏偏陸淮南有錢還有權,頂好的位置不過他跟海港秦家兩句話的事,人家分分鐘比過她跑斷腿,花點錢是小事,這個人情以後得他還秦家的。
“跟我說什麼謝謝?”
阮綿想努力給他一個笑,笑沒擠出來,眼淚順著眼睛往下竄。
沒等陸淮南伸手,她先一步抿掉:“我沒事,眼睛有點疼而已。”
後續的事,全靠著唐青夫妻兩收拾,陸淮南在一定程度上能幫則幫,其實也沒多少他能乾的了。
這邊的老屋阮綿打算再花錢翻修一遍,不住人,放孟賢清跟她母親的靈位遺照。
逢年過節她能有處祭拜。
唐望清走後,她的靈位跟遺像一直都放在唐青那。
翻修房子不是一兩天的事,唐青也勸過陸淮南先回去。
他沒肯:“舅舅,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邊,她要修老屋,我陪著她便是,那邊工作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康秘書他能應付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