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綿手機擱在外套兜裡,一直響。
宋硯安沒擅自亂碰。
直到等她出來,抬眼遞送過去:“有人給你打電話,手機響了好久,你要不要先出去接一下?”
她跟宋慍和最多也就是幾麵之交,要說有什麼感情,那是假的。
眼底凝固些許對生死的陰鬱,阮綿點點頭:“嗯。”
醫院四處都是安靜的。
她隨步到樓道邊,看到是陸淮南的來電時,阮綿沒忍住心底噔了下。
她原本以為,自已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可當陸淮南低沉且隱忍的聲音響起:“我都聽說了,宋慍和過世的事,情理上,你是該過去一趟,今晚還能回得來嗎?”
阮綿還是慌了神。
她捏住手機的五指收緊,攥得骨節發疼泛白:“還不清楚。”
“明天我沒事,晚上過去接你?”
當時,她脫口而出:“額……不用。”
說完,阮綿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一陣陣的頭皮發麻,後背脊發涼。
明明陸淮南什麼狠話都沒說,語氣口吻也都持中和緩,她是莫名的慌。
他向來都很忌憚她跟宋硯安的關係。
不知他是何種表情神態。
隻聽一道輕嗤的低笑聲,陸淮南輕歎了口氣:“宋家人都還好嗎?你去見過宋慍和了?”
“嗯,還好。”
搶在他開口之前,阮綿認真解釋:“這種事我不好不來,也是怕你太累,畢竟來海港路程不短,當時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我又急著過來。”
她發誓,她沒有半個字是假的。
“能理解的。”
陸淮南表現得很是大度,聲線不辨喜怒。
即便她想透過一點蛛絲馬跡尋找他吃味生氣的證據,也是無能。
“我可能後天才能趕回去。”
“嗯。”
陸淮南沒跟她講的是,他能在燕州暫時逗留的時間,也就是明後兩天。
後天下午他得趕去鹽城,處理那邊臨時發生的事故。
聽到她的話,他忽然就覺得不太願意說了。
通話中短暫不過四秒的沉默,還是陸淮南率先開口:“海港那邊要是有什麼需要,記得打電話跟我講。”
不管是她,還是宋家。
陸淮南倒沒寬容大度到,能愛屋及烏的去關懷宋家跟宋硯安。
他單純顧及她,怕她在海港這邊受到不必要的待見。
阮綿自詡一直是個坦蕩直率的人,麵對這樣的陸淮南,卻是說不出話來。
“淮南,謝謝你。”
醫院很安靜,她聲音也很輕,回音都在所難免。
陸淮南在那頭,回應得很快,也問得真誠:“謝我什麼?我這不是剛回來,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我倒是得謝謝你,訂了家這麼合胃口的餐廳。”
有那麼一瞬,這些話都如同是一把利劍穿心。
阮綿很清醒的意識,她跟陸淮南的關係。
而跟宋硯安,連朋友都不一定算得上。
她能來,有宋家的懇求,亦有自已良心上的那一部分善。
李錦心以前就說過。
說她這人表麵冷得不近人情,實際上心比誰都軟,耳根子聽不得那些苦情話,事實再次證明,心軟的人有時候也同時伴隨著優柔寡斷這個詞。
但有時候成也心軟,敗也心軟。
這個電話不到十分鐘。
從接起,再到掛斷,商衡跟陳堇陽都看在眼裡,沒作聲。
陳堇陽一個勁的喝酒。
陸淮南胸口微微起伏了下,也沒打算瞞著:“阮綿是過去看宋慍和的。”
他眼底晦暗不明,像是一團雲霧在湧動,又好似空無得什麼都不存在。
商衡抬下眼眸:“該她去嗎?”
這話就有些怪,原本還平靜的心,就這麼一下被撩撥得無法平穩。
波瀾四起,卷得陸淮南好生難受,多挨一秒鐘都是煎熬。
見狀,商衡不妨把話說到底:“人家可不就盯著她心軟這一點,不管是宋家出於道德綁架,還是真的一時傷心,辦喪事的時候不能大大方方請人……”
陸淮南嘩啦起身,打斷了話。
他臉色凝冷:“我去趟洗手間。”
剛才那個電話,總讓他覺得那話是說得有顧慮了。
越想,陸淮南愈發覺得心窩子像是一把火在燒。
他也不糾結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
洗完手,擰好水龍頭,搭張紙巾擦乾淨手指間的水漬。
結實的後腰倚著半個人高的洗手池台,陸淮南轉了個身,背對鏡麵,麵朝門,摸煙點上的動作流暢利落。
另一隻手撥弄手機在打電話。
等待的嘟嘟聲幾秒後,響起男聲:“喂,哪位?”
宋硯安的聲音極啞,尤其似那宿夜不眠過後的沉啞。
連他一個大男人聽了,再聯係上宋家的遭遇,都覺得好生不忍,更何況阮綿。
她心軟,他一直是知道的。
陸淮南右手夾煙湊近,煙霧熏染得他雙眸半眯起,沉聲:“我,陸淮南。”
宋硯安口吻正了正:“陸總找我有事?”
好一句明知故問。
陸淮南那顆腦子,不僅猜女人準,猜男人也一樣。
況且他自已就是男人,對麵那點心思怎樣,他最清楚不過。
他出聲很淡:“宋醫生這話就問得有點故意了。”
挪開嘴裡的煙,手指垂在麵前,陸淮南目光鋒利的盯著。
心底多出幾分計較。
“你是找我問阮綿的吧?”
“看來還是有自知之明。”陸淮南深吸口煙,話說得格外敞亮:“有些話她不好主動開口說,作為他男人,我來講,大家都是男人,懷揣著什麼心思我清楚。”
說完,他故作停頓半秒:“再者說,以你們的關係,她用得著現在去嗎?”
陸淮南說話很難聽,也從來不留餘地。
聞言,宋硯安:“陸總,死的人不是你親人,你當然能這麼說。”
豈料,他下一句更爽快。
幾乎想都沒想:“死的要是我爸,以這種關係,我絕對不會道德綁架。”
一句話徹底把宋硯安跟陶敏潔的所作所為,綁定罪名。
陸淮南介意的從來都不是阮綿去看宋慍和。
哪怕是她曾經的一個患者,她也該去。
他惡心的點是,這一切是建立在陶敏潔的潛意識道德綁架下,陶敏潔不是不清楚阮綿如今的狀況,即便宋家不是什麼壞人,這樣的小心思他也惡心。
更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