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慧琳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微微斂起。
光憑那雙眼睛,江岸跟她都有七八分相像。
她打量著阮綿,不緊不慢的吐息:“蘇文麗是星娛剛簽約的藝人。”
阮綿半點不意外:“您大費周章要見我,不知所為何事。”
“阮綿,過去有些事,是我們做得不對。”葉慧琳聲音往上一提,掏出一張銀灰色的銀行卡,她兩指壓著摁在身前桌麵:“裡邊有些錢,當是我替阿岸跟你道歉。”
處理秦瑤一事時,葉慧琳跟江南都沒出麵。
阮綿心下咯噔一聲,口吻平靜:“江夫人是想收買我什麼?”
這次,她換了個稱呼。
江家的錢不會亂落,一旦落下,必有事。
她不會天真的覺得,葉慧琳找自已,真的如她所說那般,是求和的。
“江夫人,喝水。”
小何端著水進門,識趣的往葉慧琳跟前遞了一杯白水。
“謝謝。”
葉慧琳倒也沒挑,符合她的素質跟身份。
於是,另外一杯不加糖的咖啡,落在阮綿手裡。
她湊到嘴邊輕抿半口,深深的苦澀溢進喉嚨,聽著身後的門被拉合上,葉慧琳才再次開口,道:“秦家的那批貨一直走不了,是陸淮南從中攔截。”
阮綿頓悟。
秦家恐怕是找不到關係,跟陸淮南搭線,這才逼得葉慧琳出麵。
女人跟女人,自然要好談得多。
況且她跟阮綿說,也好比秦政堯去找陸淮南。
她緊抿雙唇,不做聲。
葉慧琳:“阮綿,你跟阿岸曾經好過一場,他為你做過什麼,付出過多少,外人也是有目共睹,如果不是老天眷念,他的命都得搭進去,我想你是能理解我們為人父母的心的。”這話不是道德綁架,也不是賣慘求和。
更不是強行辯解。
而是事實。
有一瞬,她呼吸喘不上來,憋在喉嚨往下的位置,牙根都在顫。
有些往事是一根鋒利的針,紮在阮綿心上,永遠都拔不掉。
哪怕過去幾十年。
江岸就是這樣的存在。
她覺得葉慧琳最狠毒的不是拿著江岸逼她,而是在明知道情況的前提下,跟她提江岸的命。
阮綿內心活動很多,但真正消化的時間也就十來秒鐘。
眼角微微的濕潤逼退回去。
坐在葉慧琳麵前,她如一個打不破,摔不碎的瓷娃娃,笑顏如花。
“之於江岸,我得叫您一聲阿姨,您也知道江岸為我付出很多,連命都豁得出去,我該自責,該覺得愧疚,那陸淮南難道就該被我傷害嗎?”
她答應葉慧琳,打的是誰的臉?
況且當初陸淮南那麼做,明擺著是為了幫她。
阮綿笑意加深:“正是因為我做錯過事,傷害過人,如今的我每一步才走得小心翼翼。”
唯恐再錯。
葉慧琳蹙了下眉心,額上有幾絲青筋在動。
顯然她沒想到阮綿不是那種傻白甜。
奈何極高的素養,逼得她不能當場發飆。
眯縫下眼睛,阮綿儘量讓聲音清透:“阿姨,您不能為他母親,就得讓我再去傷人。”
不管承不承認,不管難不難過,能不能接受。
江岸都是過去式。
陸淮南才是眼下,實實在在跟她情緒共鳴,情感綁在一條繩子上的人。
她做這個決定,無疑傷透的就是他。
換作是江岸,阮綿也會毫不猶豫的做出同樣的選擇。
葉慧琳深吸口氣,她覺得阮綿最令她欣賞的是她的理智清醒。
相反的,最討厭也是。
換個身份,換個立場的話,她跟阮綿一定會是相處恰合的朋友,或者生意夥伴,她們身上都有著極其相似的特征跟優點,可惜……世間沒有如果。
“你說得對,是我冒失了。”
“阿姨,對不起。”
葉慧琳想做最後掙紮的,顯然阮綿沒給她機會。
她先起身站好,微不可聞的笑了:“需要我送您下去嗎?”
葉慧琳提著包包,走到門口,她回眸:“阮綿,你不是那種狠心的人,就像當初阿岸受傷,你也會想儘辦法來見他一麵。”
不可否認的是,阮綿也確實被她這句話說得呼吸一重。
如今秦江交好,又有著江岸跟秦瑤婚姻這層關係。
秦政堯的事,等同於江家的事,利益亦同。
她阮綿那般伶俐,又何嘗看不懂?
陸淮南在葉慧琳出門的前一刻離開,屋內的談話,他一字不落的儘收耳中。
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一定是不好受的。
車庫昏暗,車內更甚。
手邊摸到煙盒,抖落一根夾起銜住,陸淮南點燃煙的動作很利索,仿佛是想通過苦澀的煙,來緩解他心裡那股堵得發疼的情緒,眼底晦暗不明。
煙圈一層又一層的浮動在眼前。
他被熏得眯眼,咳嗽:“咳咳咳……”
咳得厲害了,兩邊耳朵開始嗡鳴,陸淮南低臉拍拍,起先還是輕力,直到拍得側臉都疼,他才停下。
阮綿以前跟他說過的。
江岸在她心裡紮根的程度,不次於當年蔣自北在他心裡的分量。
所以,他懂。
當然,陸淮南也清楚,她跟他好是真的為了愛。
可人這一輩子,不光是隻有愛才能活得下去。
人性很複雜的,一個活生生的人也不可能隻能為愛活著。
抽到第五根時,手機在響。
刺耳又驚魂。
陸淮南沒掐煙,單手支著,另一邊伸到副駕去取。
阮綿打來的,她問:“還在車庫呢?是在抽煙,還是在生悶氣?”
又或者是感動。
一瞬間,他被問得真叫一個啞口無言。
好半晌的沉默,她口吻溫柔嬌嗔:“上來了為什麼不直接進門,還要我請你進來不成,還偷偷的跑去車庫抽煙,陸淮南,這可不像你一貫的性格,膽小鬼。”
有種情緒壓到了頭頂,血壓飆升的感覺。
陸淮南呼吸一口接一口的往外大喘,他慌忙憋住,煙頭的煙灰墜落,掉在他手指皮膚上,燙得他立馬伸出手,探頭的刹那間,看到站在電梯口的女人。
阮綿隻是靜靜的站著,並未有邁步朝向他的跡象。
他提口氣,滿眼的霧水。
她聽到他解安全帶的聲音:“你等我下,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