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陸鴻文跟江慧麗的臉都沒見,直接是許嬤嬤帶她去的老夫人院裡。
陸老太奶年歲長,但身體各方麵都調劑得好。
精神頭堪比四五十歲的人。
正在院裡陪著小重孫澆花,孩子是陸淮南大哥的,老大難得帶著妻兒回來一次,聽說在陸家打住三天就得回國外去,大人都在正院,就留了孩子在這。
阮綿進門時,幾歲的孩童跟她撞個滿懷。
“噯,小心,彆摔著了。”
她一把抱住他,攙著他兩邊胳膊扶穩。
那小孩生得格外好看精致,打小兒一張臉就有了優越的骨相。
靦腆的從她懷裡掙脫,跑回到陸老太奶那邊:“太奶奶。”
許嬤嬤在身後,笑盈盈的:“老夫人,阮綿來看你了,還特意帶了好多特產過來。”
“快過來坐。”陸老太奶。
阮綿巡視了一眼孩子,走上前坐在半米遠的椅子上。
陸老太奶十分歡喜她。
見著人,伸手牽著她的手,一頓噓寒問暖:“好久沒來了,最近還好吧?”
“奶奶,我都挺好的。”
“聽說你跟淮南和好了?”
“嗯。”
老人眼帶笑意,連稱了好幾個好字:“淮南這孩子打小是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他什麼性情我最了解,沒什麼壞心眼,愛人不自知,但愛絕對是真的。”
阮綿也順著這話往上趕。
“他最近在鹽城辦公,這些東西也都是他寄回來,讓我送一份過來。”
“有心了。”
之於陸淮南,陸老太奶除了看重,心生愧疚。
人年紀一旦大了,心裡就難免憶起很多過往的事。
有時候,她也總是在想,倘若當初他母親的事,自已多加阻攔,也許不會讓他這麼多年過得如此辛苦。
被眾人猜忌,被人誤解。
“奶奶,這都是他該做的。”
陸老太奶笑笑,滿臉的褶皺也沒掩蓋她眼底那份和藹之情。
她說:“當年他媽的事,本該是得恨我們,可這孩子天生傲骨,做什麼事都想爭第一,小時候他犯錯挨他爸的打,燕州大冬天的下著沒過膝蓋的雪,他硬是跪在外邊受罰,都不肯服軟。”
阮綿很懂得察言觀色。
這話她沒接。
不管怎麼講,她都不好接的。
陸老太奶看著她:“阮綿,看到你們和好,我替他開心。”
“他值得。”
阮綿這三個字是很中肯的。
她跟陸淮南,兜兜轉轉了六七年時間,兩個人就像是摸不著方向的刺蝟,互相刺得遍體鱗傷都不肯放手,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哪怕死,也要死在一個墳堆裡。
做鬼都不會放過她。
那些日子,彼此不斷的折磨,直到體無完膚,才醒悟過來。
陸老太奶滿眼溫情:“以後你們好好過日子。”
阮綿臨走時,許嬤嬤受老太奶所托,給了她一個祖母綠的手鐲。
用紅棕色的小木匣子裝著,保管得很是好。
鐲子萬分貴重,那成色跟做工,起碼至今無人能製。
是當年陸淮南爺爺迎娶陸老太奶時,女方母親傳過來的傳家寶。
阮綿本不願意收,是她不敢。
她實際上是怕,怕萬一有一天跟陸淮南走不下去,或許是彼此沒那麼愛了,各自放手,這個鐲子就得是壓死她的那道重力,人自然就做不到那麼灑脫。
有些東西能承,有些東西承不了。
許嬤嬤一直往她懷裡推,僵持不下,她才不得不收起。
趕去醫院的路途中,陸淮南的電話打過來。
跟方以禾去調解不順利,對方還借機發瘋打傷了他。
手機擱在桌上,打開免提。
陸淮南左手舉起棉簽棒給右手肘擦藥,聲音透著幾分疲倦:“許嬤嬤說,你早上去了趟老宅送東西,奶奶跟你聊什麼了?”
一想到那個鐲子,阮綿是真頭疼得緊。
她長呼口氣:“奶奶給了個鐲子,傳家寶。”
她發誓,她說這話時,沒有半點炫耀的意思。
豈料,陸淮南比她還淡定得多。
“一個鐲子而已,把你嚇成這副樣子?”
阮綿緊握方向盤,目視前方,吐詞清晰:“那鐲子一看就很值錢,還是奶奶母親傳給她的,這分量跟一般鐲子能一樣嗎?總之我不管,你得給我想個辦法圓回去。”
陸淮南放下棉簽,拉好袖口,利落的係上袖口。
他好笑的開口:“這鐲子是奶奶送你的,我怎麼給你圓回去?”
“反正我不管,你得想辦法。”
“回頭她得怪我對你小氣。”
這事他指定不做。
阮綿磨他:“那你找個好點的理由唄!”
陸淮南說:“要不這樣,我就跟她說這鐲子先放我那,等結婚的時候,我再交給你,就當是奶奶給的新婚禮物。”
結婚兩字,深深鑽入她心底。
連線頓時陷入一片安靜,隻剩下她車裡輕而優雅的音樂聲。
響了許久,阮綿聽到陸淮南在叫她:“阮綿,在聽嗎?”
“嗯,在聽。”
話說到這個份上,其實大家心知肚明的,就差一口氣挑破那層窗戶紙了,隻要陸淮南接著再往下多說一句話,但他心疼她,不想急著去逼她表態。
所以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他話鋒一轉:“我這邊出了點事,估計得推遲到下月中才能回去。”
下月中,也就是距離原本約定的時間,又多了一個多星期。
阮綿忽然就有種望眼欲穿,望不到儘頭的錯覺。
失望是難免的。
但她不能,怕說了彼此都難受。
“什麼事?”
跟她也沒什麼保密工作,陸淮南實話實說:“這邊有一戶臨時不肯拆,現在我們跟政府兩方都在做思想工作,隻要能擺平下來,事情就好辦。”
阮綿小時候親眼見過釘子戶。
翻臉不認人的大把人在,甚至動刀子的都是常事。
但凡敢動他們,對方就能豁出去命,是真的不怕死。
聞言,她心下意識的提起:“你今天去見人了?”
“嗯。”
“沒事吧?”
不知是心靈感應,還是她第六感比較準,阮綿總覺得陸淮南有事瞞著自已,說不出心裡那個感覺。
陸淮南嘴裡的口吻倒是輕鬆:“放心,沒事。”
她搓磨了幾秒鐘,車馬上開到醫院。
阮綿停好在門口,問:“要不我過幾天忙完這邊的事,過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