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自已心裡痛得要死。
他也不忘安慰她。
阮綿的臉深深埋進江岸浴袍中,眼睛發酸,喉嚨發澀。
“跟我說說,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
她搖頭。
江岸手掌覆在她後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那就是你跟我生氣?”
她再搖頭。
江岸手上動作停住,強忍回去霧氣,他嗓音淬出悲拗:“阮綿,要是你真的放我走了,可就便宜彆人了,你確定自已真的舍得嗎?”
這回,阮綿沒搖頭也沒點頭。
沉默在兩人之間生根發芽,長成了彼此心中隔閡的參天大樹。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
“我要分手。”
她的決絕堅定,徹底刺穿江岸的自尊底線。
他牙根都咬得酸疼,咯吱作響,眼淚崩了兩顆出來。
阮綿還在勸他:“江岸,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他江岸從來都是一個自私自利,自大忘我的人,他何時低三下四的懇求過一個女人,分給他一點愛,這不該是他原本的樣子。
思想在做極致的鬥爭,江岸覺得自已快碎掉了。
身體跟心都快碎了。
阮綿沒給他,也沒給自已留半點餘地。
他生得那麼高,站在她麵前,高出一個頭,江岸嘗試了好幾次,最終把手拿開,沒幫她擦眼淚,聲音冷淡:“好,我跟你分手。”
話音落地的刹那間。
阮綿說不出自已是什麼感受,她痛也輕鬆。
身體裡儲藏的力氣,宛如頓時被抽離乾淨。
“那我先走……”
“走。”
一個冰冷的走字。
阮綿喉嚨劇痛,雙腳如被灌鉛,她費勁力氣才提起一點,提步往外邁。
江岸在身後喊她:“綿寶,你要是今天走出這扇門,以後咱們就一輩子彆相見,我江岸說的話,從來都是說話算數的,你想清楚。”
“好。”
身體重得跟掛了一袋子水泥,阮綿推門往外走。
江岸直勾勾的盯著她的背影。
渾身都是酸軟的,連血液都是。
明明有點力氣,他卻抬不起胳膊去阻止她離開。
江岸張合了好幾下嘴唇,話沒吐出,往回吞咽的是滿口的酸水。
在下樓時,阮綿加快步子,一路腳底生風的往外走,她埋著臉沒去看人,沒注意到商衡跟陳堇陽正從她右側方走過去,兩人看得真切。
“阮綿?她怎麼在這?”
商衡沒搭理陳堇陽的問話:“走吧,先進去。”
其實,商衡大致已經看懂了。
陸淮南搞這麼一出戲,又是搶台山的地,又是突然要讓的。
他那點心思,商衡看得透透的。
阮綿恐怕是跟江岸鬨掰了,看破沒點破,不管阮綿跟誰在一起,對他來講,商衡沒那麼在意,他也不會去勸她跟陸淮南和好。
本身就是火坑,沒必要重蹈覆轍。
破鏡重圓,那也是會有裂痕的。
出門上車關好門,阮綿在車裡哭了一場大的。
她跟江岸的性格,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不會再有牽連瓜葛。
商衡進包間前,給陸淮南打了通電話。
他指尖掐著支煙,漫不經心的說:“你這地讓的,不是存心給人家小兩口添亂子嘛,剛在夜色瞧見阮綿了,哭著出去的,估計是分了。”
陸淮南那頭許久都沒出聲。
商衡喊他:“嗨,你在乾嘛呢?半天不出聲。”
“在家。”
“老宅?”
“嗯。”
商衡剛張唇要說話,陸淮南解釋:“我沒想讓地逼她,應該是葉慧琳去找過她了。”
“江岸他媽?”
陸淮南:“暫時隻能想到這個可能。”
商衡眉梢挑動,若有所思了瞬:“阮綿可不像是被唬大的,她能聽葉慧琳幾句話的擺布?”
“那就是那次的事。”他明知道就是那次車裡的事,故意這麼揚著調子說話。
“不是吧,這……”
連商衡都沒好再往下說了:“淮南,真要斷就斷乾淨吧,你這樣搞得大家都挺難堪的。”
“嗯。”
陸淮南聲線應得溫吞吞的,有氣無力。
“我跟堇陽在這邊,要不要過來?”
“不了,晚點得去鹽城。”
掛斷連線,陸淮南抬手看了眼腕表,距離去鹽城的時間,還剩兩小時,他上樓坐在跟阮綿婚內的那套房裡抽煙,青煙朦朧。
眼底升起一抹抹的霧。
屋子裡的東西,都是原版原樣,沒人動過。
阮綿走時,隻帶走了南山公館的衣物,這邊的她幾乎沒拿走一件。
梳妝台上擺著兩個圓墩墩的瓷娃娃,是那年他去雲城出差,給他帶回來的。
也不知怎麼,嘴裡的煙抽著抽著就變了味。
陸淮南起身,找來塊布把兩個笑得牙不見眼的瓷娃娃蒙上。
然後,繼續坐回那抽煙。
康堇上樓來叫人,瞧著陸淮南腳邊全是抽乾淨的煙頭,橫七豎八的十幾根:“陸總,我們差不多可以準備出發去鹽城了。”
“嗯。”
陸淮南深吸一口,掐滅扔掉,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好。
深邃的眼底平淡得不起波瀾,唇如刀刃抿得緋緊。
康堇跟在他身後下樓:“陸總,葉慧琳去找過阮小姐。”
“嗯。”
“阮小姐的助理小何說她讓阮小姐跟江岸分的手。”
陸淮南步子很穩的下到客廳,他眼皮都沒掀動一下,隨口出聲:“江家那邊跟萌美,你都找點人時刻盯著,尤其是葉慧琳。”
葉慧琳能找到阮綿,就證明她一定會出手。
“不去見一下阮小姐嗎?”
陸淮南捏著手機的手指,驀然收縮下,神情也徹底亂了,他好難才調整好情緒,聲線略顯壓抑:“不去了,鹽城那邊的會議等不了。”
康堇知道他這是找的借口,包括去鹽城出差。
他想給自已下一次決心。
……
跟江岸攤牌後,阮綿在家窩了兩天。
大門不出,門窗緊閉。
第二天下午,渾渾噩噩的高燒到四十度。
紅著雙眼睛,眼皮都快浮腫得翻過來了,阮綿撐著僅剩的力氣打車去醫院。
商衡來醫院看望朋友,經過廊道時,撇眼功夫看見了她。
阮綿坐在角落裡最後一排,頭頂掛著一瓶滴到半多的鹽水瓶,她雙眼沉閉懶靠著椅子,單薄的身上搭了件雪白色的毯子,安靜又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