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正的秘書,恭恭敬敬的把她送出門。
阮綿上車坐進後座,抬眸隔著車門,門道:“金秘書,黃董認識商衡?”
秘書淡淡一笑:“黃董跟商先生並不熟。”
走這一趟,其實她心裡有所察覺的,但又說不出是哪裡怪。
直到李錦心拍出來的代言廣告牌,高高懸掛,阮綿才有種被拉回現實的真實感,招牌一經打出去,吸引了一堆前來預定項目的。
從早忙到晚,接待各種各樣的醫美者。
助理小何把門往裡推了幾分。
探出頭來,小聲喊她:“阮醫生,門外還有位先生在等著。”
聞聲,靠在軟皮座椅裡眯眼凝神的阮綿,揉揉發疼的腰杆,坐起來:“叫他進來吧!”
找她預約的男人並不多。
好在現如今社會發展進步迅速,男人也有愛美打扮的權利。
阮綿隻當是個普通的醫美男士。
她手握鋼筆,在覽閱桌上的幾份資料。
沒抬臉,垂著視線,聽到門被反鎖的聲音後,阮綿溫聲提問:“先生,請問你是要做什麼項目?”
“四嫂。”
男性嗓音三分嘲弄,七分玩味,低沉得發啞。
腦子嗡地一聲,頭皮發麻,阮綿握緊筆杆,握得都有些指截骨發疼。
她試圖張嘴,嘴角楞是僵在臉上。
往事如海浪般朝她席卷而來。
“叩叩叩……”
麵前的辦公桌被一截骨節分明的手指敲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陸顯低笑著問她:“怎麼?三年不見,四嫂這是不認識我了?”
阮綿麵不動色的把手收回去,扣好鋼筆的筆帽。
“有事嗎?”
陸顯站在對麵,離她隔著一張不算寬大的桌子。
他身高腿長,穿著也不是特彆正式,休閒西褲配了件入秋的針織毛衣。
鮮粉的顏色。
比起三年前的他,三年後的陸顯麵孔多生出一些頹敗中的狠色。
三年的磨煉,想必陸淮南跟他鬥得很凶。
而陸顯是那個鬥敗者。
陸顯足足過了三四秒鐘,才撥動下厚重的眼睫:“聽說四嫂在這開了家醫院,有事路過,順便上來打個招呼。”
三年前的事,是他捅開的。
蔣自北沒告訴她。
是商衡前些日子跟她講的,陸顯為了逼走她,看著陸淮南發瘋,故意聯合蔣自北,把這事情捅破。
阮綿覺得他這麼做特彆的變態。
典型的得不到就毀掉。
以至於當她再見到這個男人時,心底是與生俱來的那種慌感。
“陸少真的是順路嗎?”
“四嫂還是這麼聰明。”
“我已經不是陸家的人了,換個稱呼吧!”
陸顯不以為意,他腳步往後退,退到身後的沙發坐好,四周環顧一圈:“聽說萌美被黃正的富山注資了?”
聽他談起投資的事,阮綿抬起眼睛,雪亮漆黑的瞳孔,難免生出警惕防備:“這跟陸少有什麼關係。”
陸顯看著她,一眨不眨,定定的眼神,看得人有些泛虛。
看了好幾秒,才挪開視線。
他淡淡的開口:“對你,四哥還真是舍得下血本。”
她沒猜錯。
心猛然震了瞬。
阮綿咬緊唇,鬆開:“你說什麼?”
看她完全不知情的模樣,陸顯更甚得意,唇角勾起老高:“看來四哥是想做無名奉獻,你不知道他拿陸氏的五年合作期,才換來富山國際給你投資的事嗎?”
說完,他又刻意矯情的問:“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黃正多狡猾的狐狸。
這筆賬他怎麼算都不會是虧的,反而是血賺大賺。
陸氏是全燕州的香餑餑,多少人眼饞盯著。
陸顯還在說:“比起你這小小的注資,他讓出去的利可就大得多了,按照陸氏跟富山的合作,一年起碼都是十幾個億的生意。”
所有的真實感,又像是在一瞬間全部化為泡沫。
阮綿坐著喘了幾口氣。
用陸顯的話來說,陸淮南這完完全全就是為了他,成全了黃正。
她沒多想,抓起手機便打算給黃正的秘書打電話。
阮綿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拒絕注資。
把錢退回去。
陸顯眼盯著她動作,再到停下來。
這個電話,阮綿最終沒打。
就算她中途阻止注資,黃正會同意嗎?
即便是他同意了,那他浪費這麼多時間精力,成功的男人最看重時間,一寸光陰一寸金,這筆賬他事後又該怎麼跟陸淮南算?
她知道,黃正真的要是拿她說事,不管什麼條件,隻要不是超過陸淮南忍耐範圍內,他肯定會答應。
陸顯也早想到她想到的事。
口齒懶散的道:“他為了你,把蔣自北也送走了。”
壓在桌上的手指在顫抖,是情不自禁的,沒法控製的那種顫。
其間阮綿還試圖壓了幾次,無濟於事。
過去半分鐘。
她聽到自已的聲音:“他答應了她什麼?”
“蔣自北要了五個億,還要了南山公館你們那套婚房,就差沒直接拿走他半條命,阮綿,有時候我在想,你說他怎麼就突然改了性了呢?以前他明明不愛你的呀!”
眼眶灼灼發熱,猶如隔著眼皮灌進去了一壺開水。
燙得她眼皮子都在發抖。
陸淮南做的這些事,她一概不知。
霧氣在逐漸蔓延開,阮綿眼圈已經緋紅不堪了。
陸顯看在眼裡:“我真懷疑,你要是找他要命,他都肯掏給你。”
“彆說了。”
阮綿抬起眼,吸了吸鼻。
好半晌。
直到看她情緒緩轉得差不多,陸顯才再次出聲說道:“他為了奪權,害得我媽被奶奶送走,他這些年做的那些事也不光彩,這是他該受的,半點都不冤屈。”
阮綿瞪著一雙紅彤彤的大眼:“陸顯,那你就不狠,就不卑鄙嗎?你根本不了解內情,就讓蔣自北來找我,你知道你這麼做會產生什麼……。”
“我當然知道。”
陸顯在笑,笑得臉分外冷:“讓你跟他徹底決裂。”
她一口牙都繃緊了,差點舉起桌上的文件砸過去。
阮綿還是忍了又忍,她聲音輕而低細柔軟:“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陸顯今天來找她,無疑是在她千瘡百孔的傷口上,重新再補個十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