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看了眼手機。
江岸的車,已經在高速上走了一個多小時。
燕州去鹽城也就不到五小時的車程。
眼皮發沉發腫,不止是單純的腫脹,皮膚還刺痛得難受。
手指鬼使神差的按到微信,她點開聊天列表,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江岸,往下是顧遠行跟徐景川,直到最下邊才是陸淮南。
阮綿翻到薑輕慈的號碼。
試探性打過去。
微信語音嘟嘟響了好多聲,約莫一分多鐘,自動掛斷。
她坐在副駕駛上一動不動。
直到隱約感覺到眼眶濕潤開,臉頰上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往下流淌。
阮綿抬起手,抹掉淚水。
“紙。”
江岸的手探過來,他掌心裡還附帶一張紙巾。
見她遲遲沒接,他手指往前湊,隨便在她臉上擦了幾下。
“因為薑輕慈的事?”
“嗯。”
這次,阮綿沒否認。
江岸:“要我說,你這眼淚掉得太廉價了。”
她沒說話,隻是緊抿著唇瓣。
大道理阮綿都懂,懂跟能做到是兩碼事,顯然她此時的情緒,完全沒法做到對這件事置身事外。
她不想帶著這對發腫的眼睛,跟不穩定的情緒去見陸淮南。
等趕到鹽城,阮綿在車裡休息了一個小時。
眼看天色漸沉。
江岸在外邊抽煙。
她坐直身子,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隨手拿起身邊的手機。
給陸淮南撥過去。
此時她腦子裡特彆清晰,也知道待會電話通了,她首先該說什麼,並且阮綿目標十分堅定明確。
沒開免提。
阮綿五指壓緊手機,貼在耳朵上。
連線聲響了許久。
大概是一分鐘,或許是更久,終於在她情緒達到時,那邊接通了。
透過冰冷的手機,陸淮南的聲音傳送過來。
他聲線低沉:“阮綿。”
兩個字,像是一把鋒利的利刃,直穿阮綿心臟。
痛,很痛。
心被撕裂開的痛。
阮綿腰杆彎曲,單手扶住車門,臉朝下垂著,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後槽牙咬碎了,整個下頜骨都繃到發疼。
但她知道,自已不能這樣。
她得振作,陸淮南那邊還等著她說話。
扣著車門的那邊五指,根根手骨泛白。
阮綿喉嚨吞咽,逼退滾燙的眼淚,她強忍著從喉骨裡擠出:“陸淮南,我現在在鹽城,我想跟你見個麵,聊聊離婚的事。”
她甚至都沒想過要見蔣自北。
緊接著,電話陷入久久的沉默。
“行吧?”
阮綿再次問。
她聲音很輕,隻是單純的輕。
口吻跟語氣,陸淮南是聽得出她的傲氣跟堅定的。
她不是在求他,是在通知他。
沒等那邊說話。
阮綿徑自解釋:“我來隻為了這一件事,沒彆的意思,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做什麼,想必商衡已經轉告過你了。”
她以為自已的話已經說得夠明顯坦率了。
可惜陸淮南卻回一句:“這件事等我回去再說好嗎?”
“不好。”
她拒絕得毫不遲疑。
阮綿低頭閉眼,眼前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唯有臉上跟眼裡的熱淚是清晰感覺得到的。
她慶幸江岸不在場。
又或者他是知道她難受,他故意在外邊抽煙。
陸淮南似在那邊輕歎了口氣:“阮綿,等我回去,就一天,到時候你想知道什麼,想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阮綿心更痛了。
起碼這些年以來,她沒聽過陸淮南這樣說過話。
情緒在這一刻拉滿。
他是在求她嗎?
是在求她原諒嗎?
還是在懇求她給他一點時間?
話音落下的數秒,阮綿都沒再開口說話。
她單手捂臉,哭泣聲憋在喉嚨裡,難受到快逼瘋她。
耳畔是男人低沉又疲倦的嗓音,陸淮南說:“相信我好嗎?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你能接受的解釋,不會等太久的。”
臉上一會熱,一會冷。
眼睛一閉,淚如雨下。
她怕自已一開口,聲音會出賣她。
阮綿打死都不想在陸淮南麵前哭。
她做不到。
自尊也不允許。
腦仁在陣陣發疼,阮綿抬起頭,透過車窗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海麵,她忽然很想笑,笑無聲的蔓延到兩邊嘴角。
她扯動著唇瓣,說:“我等不了,陸淮南,我等不了。”
“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
“就一天時間,你可以在離婚協議上添加任何你想要的要……”
阮綿冷聲打斷:“這次不行。”
她也是頭一次固執到,令陸淮南覺得頭疼。
彼此間再次陷入沉默。
阮綿往後靠得更深了幾分。
她把臉抬到更高,直視前方的眼睛無光渙散:“我等你兩個小時,如果你不出來,我會用自已的方式處理這件事。”
“阮綿,我們……”
“陸淮南,這次我不會再跟你討價還價。”
她等得夠久了,忍得也夠久了。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半天,晚上我去找你。”
聽起來,這像是他能做出最後的讓步。
阮綿油鹽不進:“兩個小時,我晚上要回燕州。”
真要是跟陸淮南離婚,她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
包括離職。
包括打包行李。
包括海港阮家的關係。
她還要必須去趟薑家,跟薑輕慈父母見一麵。
以及蔣警官那邊。
所有的事情都迫在眉睫,刻不容緩。
“我現在走不開。”
終於,陸淮南攤牌了。
“那是你的事。”
明明阮綿什麼都知道,她卻一句不說。
陸淮南沉默片刻,忽然低笑的問起她:“阮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你問,我可以解釋……”
“我知道,但我現在不需要解釋。”
說完,阮綿直接掛斷了連線。
陸淮南接連又打過來三四次,她沒接,最後乾脆關機。
不過在關機前,她給他發去了詳細地址。
阮綿在江岸的車裡等到半小時後。
沒等來陸淮南,把康堇等來了。
那輛深黑色的邁巴赫停靠在拉法三米多遠,康堇開門走下車。
或許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在康堇開車靠近時,江岸已經先走到了這邊,他勾起那雙狐狸眼,玩味深長的看著他,好生的漫不經心又挑釁。
“康秘書。”
康堇在往車裡看。
他偏偏站在車門邊,死死的擋住對方視線。
江岸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