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迎這件事沒有爆發時,阮綿一直都是平平靜靜的。
她給人的感覺,溫良賢淑。
是一個好老婆,好後勤的模範標準。
連陸淮南身邊最要好的朋友商衡都說:“老四,你也就是遇上阮綿這種不爭不搶的女人,但凡遇著個愛鬨事吃味的,都得給你翻了天。”
他以前也一直那麼覺得。
所以跟阮綿相處以來的三年多,還算愉快。
對她自然也大方著。
現在陸淮南終於明白了。
阮綿根本就不是不爭不搶,隻是看她想不想爭,想不想搶。
“嘭……”屋內響起一聲劇烈的悶重聲。
“先生。”張媽趕忙上來看。
陸淮南小臂到掌心,起碼十公分的長度,嶄白的襯衣全都是血,染得鮮紅欲滴,血液凝聚成股從他指尖滴向地板,一顆兩顆……
他腳下倒著一片摔成碎渣的花瓶。
其間還交雜了一張阮綿的相框。
碎掉的玻璃渣,尖銳的刺進相片中的她。
陸淮南的傷口血流不止。
他站在那,一動不動繃著臉,半點不知疼痛般。
張媽嚇得不輕:“哎呀……流了好多血。”
闖入的人聲,將他神智喚醒,陸淮南一秒變臉,他疼得眉心輕蹙,聲音還算得上低:“張媽,你把這打掃一下。”
“先生,那你的傷。”
“我去隔壁房包紮。”
陸淮南繞開滿地碎玻璃,右手稍稍抬起左邊胳膊。
後知後覺蔓延上來的疼痛,卷得他狠抽了幾口氣。
他也說不清自已是怎麼了。
阮綿那樣對他,陸淮南很心痛,也很懊惱。
屋裡沒有任何雜聲,唯有陸淮南翻箱倒櫃找藥箱的響動,從抽屜裡取出藥箱,把需要用到的工具一一拎出來,先消毒清理。
清理乾淨傷口,他用嘴咬住紗布一頭,另一隻手去纏胳膊。
傷勢不算重,玻璃劃破了一些皮肉。
在陸淮南能忍受的範圍內。
包紮時,他滿腦子都縈繞著阮綿跟他說的那些話。
心臟緊而又緊,逐漸開始痙攣疼,再到繃得無法跳動。
手裡的紗布卷重重摔出去,紗布本身就沒多少重量,摔出去不輕不癢的,連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他接著踹台桌。
又是一聲“嘭”響。
隔壁的張媽聽得一清二楚。
拿手機拍好照片,分張發給了阮綿。
坐在回海港洛溪的高鐵上,她翻開,隻是麵無表情的看了兩眼,隨即合上手機。
沒做任何回複。
做到麵不改色,其實也並不容易,阮綿好幾次麵對陸淮南,都險些情緒破防。
燕州到海港並不算遠。
下車後,阮綿要再倒兩班車,為了節省時間,她索性直接叫網約車開去洛溪。
她不敢確保陸淮南會不會跟來海港。
思前想後,還是打算給阮文斌去通電話,保險起見。
接電話的人是蔣慧,滿口的冷嘲:“有事嗎?”
阮綿也懶得跟她多說,開門見山:“陸淮南有可能來家裡。”
“他來乾什麼?”
她隻是轉話,並未打算給蔣慧囉嗦,話儘掛掉。
母親離世後,最傷心難過的,無非就是舅舅舅媽,當初舅舅本想把她從阮家接走,是阮文斌不讓,說什麼她是阮家的。
必須要生養在阮家。
可這麼多年,阮文斌也從未拿她當自已人待過。
都說虎毒不食子,阮文斌怕是連虎都不如。
他的眼裡隻有利益。
尤其是阮家日漸衰落的這些年,他的心思愈發明顯凸現。
……
阮家。
得知陸淮南要來,阮文斌犯了難。
他怕陸淮南是借著逢年上門的由頭,跟他談判惠東區地皮的事。
阮綿已經從他這分走三分之一,不能再掏出去半分。
那是要了阮文斌的命根子。
他往後十幾年的晚年生活,可全都壓在這上邊,若是陸淮南執意要,阮文斌無疑得搭上晚年的揮霍生活,拱手讓出去。
“文斌,你說這陸淮南來乾什麼的?”
阮文斌磨了磨牙:“管他來乾什麼,待會你彆做聲。”
提心吊膽到下午五點。
來的不是陸淮南,是他秘書康堇。
阮文斌長舒口氣,迎人進門。
康堇隻是大致在屋裡掃了一眼,便問:“阮小姐沒回來嗎?”
阮文斌看向蔣慧,兩人麵麵相覷,蔣慧搖頭:“她沒回來,隻是打了個電話跟我們說淮南要來,淮南人呢?”
“陸總在車上,他是來找阮小姐的。”
阮文斌蹙動下眉頭:“她說她要回海港?”
康堇仔細端詳兩人麵貌,屬實在糾察不出異樣:“嗯。”
阮文斌琢磨片刻,說:“她舅舅舅媽在海港洛溪,如果她回來,不是來家裡,那應該是去洛溪了,要不你們去洛溪找找她。”
陸淮南在車裡抽根煙的功夫。
康堇抄好地址出來。
車窗下調到一定位置,他伸手撣動煙灰,煙灰吹風飄出去化成無形灰燼。
陸淮南俊臉上不悲不喜,無波無瀾。
分不清是淡定,還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
康堇上車:“陸總,阮先生說阮小姐可能去了洛溪舅舅家。”
後座久久無聲。
康堇在等他開口做決定。
手臂上的傷痕隱隱作疼,陸淮南崩牙忍住。
煙蒂順著手指的鬆動,掉落在地上,車窗上升,將窗外的冷風徹底隔絕開,同時響起低沉的聲線:“把車開去洛溪。”
怕惹上麻煩,阮文斌抄給康堇的地址很詳細。
指明了是洛溪哪個方位,哪個鎮,哪棟房。
陸淮南勾起唇角冷笑:“她什麼時候還有舅舅,住在這種地方。”
阮綿從未跟他提及過。
恍然之間,他覺得自已根本不了解這個女人。
她像是一本書,每翻一頁都藏著一個秘密。
洛溪這邊的鎮子並不算經濟富裕,但對於退休養老人員來說,是個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
沿著小道一路開進去,開到儘頭。
康堇眼看沒路了:“陸總,再往前得走。”
“那就下車走。”
陸淮南生來潔癖嚴重,路邊樹上滿是灰塵,剛下過一場春雨,路麵也是稀淋淋的泥巴。
他走了三兩步,眼神已經儘透隱忍。
“陸總,車上有鞋套。”
陸淮南半晌吐出句“不用”,提步繼續往前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