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沙粒燙得林小浪一個激靈,他猛地從沙丘上坐起,手中發燙的玉簡“啪嗒”掉在沙地上,燙出一道焦黑的痕跡。月光下,沙粒泛著妖異的銀光,像是撒了把碎汞——這是沙淵城特有的“星隕沙”,據說每一粒都封印著上古星辰的殘魂。
遠處傳來的狼嚎聲越來越近,林小浪數了數,至少有十五雙幽綠的眼睛在沙丘間若隱若現。狼群呈扇形包抄過來,最前排的頭狼脖頸上係著褪色的紅繩,繩結裡塞著半塊玉牌——和幽冥當鋪裡骷髏頭頸間的那塊一模一樣。
“倒黴透頂!”林小浪抓起玉簡塞回懷中,轉身就跑。可腳下的沙漠如同泥潭,每邁出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他低頭一看,沙粒正順著褲管往鞋裡鑽,磨得腳底板生疼。更詭異的是,那些被踩碎的沙粒竟在他腳邊重新聚成小丘,像有生命般阻撓他的腳步。
身後狼群的喘息聲越來越清晰,混著沙粒摩擦的“沙沙”聲,像極了某種古老的咒語。林小浪的後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想起道觀老道士說過的話:“沙漠裡的東西,最會裝可憐。”可此刻他連裝可憐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咬著牙往前挪。
慌亂中,他突然踩到一塊凸起的石頭。那石頭表麵刻著模糊的紋路,像是某種圖騰。林小浪的腳剛一用力,石頭“哢”地裂開,露出下麵半截生鏽的青銅箭頭——箭頭尾部纏著半截紅繩,和狼頸間的玉牌繩結紋路如出一轍。
“轟!”他整個人向前撲去,額頭重重磕在沙地上。眼前金星直冒,耳邊卻響起玉簡的嗡鳴。他掙紮著抬頭,隻見玉簡表麵的符文如同活物般遊動,在月光下勾勒出一幅古老的地圖。地圖的終點,是一座插著青銅戰旗的城池,城樓上“沙淵城”三個篆字在風中若隱若現,旗麵繡著的蠍子圖案,正和狼頸間玉牌上的圖騰一模一樣。
“這玉簡……難道是個尋寶圖?”林小浪還沒來得及細想,遠處突然傳來沉悶的馬蹄聲。抬頭望去,一隊騎著駱駝的人正朝著他的方向疾馳而來。為首之人披著黑色鬥篷,帽簷壓得很低,腰間懸掛的彎刀反射著冷冽的月光,刀鞘上纏著和狼頸間紅繩相同的絲線。
“站住!何人擅闖沙淵城領地?”為首的漢子勒住駱駝,彎刀出鞘半寸。林小浪這才發現,這些人的膚色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瞳孔呈豎線狀,眼尾還長著細小的鱗片——和之前在黑市見過的狐妖、深海裡的鯊魚妖都不同,倒像是某種被詛咒的人類。
“我……我是迷路的旅人。”林小浪舉起雙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不小心闖入貴地,還望行個方便。”
漢子狐疑地打量著他,目光突然落在他手中的玉簡上。刹那間,整個隊伍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所有人都抽出彎刀,駱駝不安地嘶鳴著。“交出玉簡,饒你不死!”漢子的聲音變得凶狠,“那是屬於我們沙淵城的聖物!”
林小浪心中一驚,下意識握緊玉簡。可丹田內空蕩蕩的,之前與鯊魚妖的戰鬥早已耗儘了所有力量,現在的他根本沒有一戰之力。千鈞一發之際,天空突然響起尖銳的鷹唳聲,一隻巨大的金色海東青俯衝而下,利爪直取漢子的麵門。
“是金羽衛!快撤!”漢子臉色大變,帶著隊伍倉皇逃竄。林小浪還沒反應過來,一道白色身影已經落在他麵前。來人穿著銀色鎧甲,背後披風隨風獵獵作響,腰間的玉佩刻著展翅的鳳凰——正是修真界神秘的“金羽衛”標誌。
“你拿著沙淵城的聖物,為何沒被他們當場格殺?”金羽衛的聲音清冷,麵罩下的眼神銳利如鷹,“這玉簡,你從何處得來?”
林小浪猶豫片刻,決定實話實說。當他提到幽冥當鋪和夜鴉組織時,金羽衛明顯神色一凜。“看來你卷入的麻煩比想象中更大。”金羽衛沉吟道,“沙淵城表麵上是沙漠中的城池,實則是夜鴉組織在西部的重要據點。這玉簡,很可能與他們尋找的‘混沌之匙’有關。”
“混沌之匙?那是什麼?”林小浪追問。
金羽衛還未回答,遠處的沙淵城方向突然升起三枚紅色信號彈,在夜空中炸開刺目的光芒。“不好,他們發現我們了!”金羽衛臉色一變,“沙淵城的‘沙暴軍團’很快就會追來,你必須立刻跟我走!”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開始劇烈震動。林小浪低頭一看,數以千計的沙蟲從地底鑽出,所過之處,沙地被啃食出一道道深溝。沙蟲的身體泛著金屬光澤,每一隻都有半人長,顎部開合時發出“哢哢”的聲響,像是某種上古兵器的碰撞。
金羽衛拋出一條鎖鏈纏住林小浪的腰,縱身躍上空中的海東青。“抓緊了!”海東青振翅高飛,帶起的強風幾乎將林小浪吹下去。他死死攥住玉簡,隻覺掌心發燙,玉簡上的符文正隨著心跳發出微光,像是在回應他的緊張。
然而,沙淵城的追擊比想象中更可怕。數十頭巨大的沙獸騰空而起,噴出的沙霧在空中凝結成巨網,將海東青的去路攔住。金羽衛抽出長劍,劍氣所過之處,沙網轟然破碎。但更多的沙獸湧來,其中一頭形似巨蜥的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噴出的腐蝕性液體差點將海東青的翅膀融化。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金羽衛咬牙道,“你試著催動玉簡,它與沙淵城的力量同源,或許能打開一條生路!”
林小浪依言握住玉簡,集中精神。玉簡仿佛感應到他的意圖,再次發出金光,光芒所及之處,沙獸紛紛停下攻擊,伏地不起。然而,這份平靜隻維持了片刻,沙淵城方向傳來一聲怒吼,一道黑色身影衝天而起,手中握著的黑色長弓閃著詭異的符文——正是夜鴉組織的疤臉黑衣人!
“把玉簡交出來!”黑衣人張弓搭箭,箭矢在空中凝聚成黑色的能量球,“否則,你們都得死在這片沙漠裡!”
林小浪抬頭望去,隻見黑衣人背後的沙地上,整整齊齊跪著上百個身影。那些人身穿玄色甲胄,麵戴青銅麵具,手中握著和沙蟲一樣的金屬短刃——正是沙淵城的“沙暴軍團”。他們的目光空洞,像是被某種邪術操控的傀儡,連黑衣人射出的能量球擦著金羽衛的肩膀飛過,都沒人挪動半步。
“這是……控魂術?”金羽衛的聲音裡終於有了波動,“夜鴉組織竟用活人祭煉沙暴軍團!”
黑衣人冷笑一聲,手指劃過弓弦:“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修士,不也整天喊著‘替天行道’?我不過是讓他們做該做的事罷了。”他的目光掃過林小浪懷中的玉簡,“尤其是這小子,帶著沙淵城的聖物逃竄,分明是活膩了。”
能量球再次凝聚,這次比之前大了三倍,表麵流轉著幽藍的光,像是凝固的深淵。林小浪感覺玉簡在發燙,燙得他胸口發疼。他想起幽冥當鋪老板娘的話:“日後若遇到危險,對著它喊‘青鸞’。”可此刻他連喊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看著能量球越來越近。
“小心!”金羽衛突然撲過來,用身體替他擋住能量球。劍氣與能量球相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金羽衛的銀色鎧甲被炸出無數裂痕,嘴角溢出鮮血,但他仍死死護著林小浪,右手死死攥住那柄染血的長劍。
“你……”林小浪愣住了。
“沙羽衛……”金羽衛扯下臉上的麵罩,露出一張年輕卻蒼白的臉,“我本名陳羽,三年前在青丘山救過個被妖怪追的小丫頭……那丫頭的發繩,和你現在係的一模一樣。”
林小浪下意識摸了摸發繩——那是他在黑市幫少年時,少年硬塞給他的,說是“謝禮”。此刻發繩上的紅繩突然亮起微光,和玉簡的符文交相輝映。
“原來是你……”陳羽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當年那丫頭說,她有個哥哥,總愛穿藍布衫,手腕上有金紋……”
林小浪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卷起袖子,月光下,手腕上的淡金紋路正隨著玉簡的發熱而發亮——那是他從出生就有的胎記,母親說那是“天生的福緣”,可他自己從未當回事。
“青鸞……青鸞……”他喃喃自語,突然對著玉簡喊出聲。
玉簡的金光瞬間暴漲,將整個沙漠照得如同白晝。沙暴軍團的傀儡們像被抽走了魂魄,紛紛癱倒在地;黑衣人驚恐地後退,黑色長弓“啪嗒”掉在沙地上;就連陳羽傷口上的鮮血,都被金光染成了金色,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這不可能!”黑衣人尖叫著,“混沌之匙的力量……”
“沒什麼不可能。”陳羽站起身,長劍指向黑衣人,“當年你殺我師父時,他說過一句話——‘邪不勝正,天道輪回’。”他的目光掃過林小浪,“這小子的血脈,是解開沙淵城秘密的鑰匙。而你,不過是夜鴉組織養的一條狗。”
黑衣人的臉色瞬間慘白。他轉身就跑,可剛跑出兩步,腳下的沙地突然裂開,無數沙蟲從地底鑽出,將他牢牢纏住。沙蟲的顎部開合,發出“哢哢”的聲響,像是在咀嚼著什麼。
林小浪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胃裡翻湧。他捂住嘴,卻見陳羽正衝他搖頭:“彆看,這是他們的報應。”
沙漠的風突然停了。月光下,沙淵城的方向亮起一道紅光,像是某種信號。陳羽收劍入鞘,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拋給林小浪:“這是金瘡藥,你剛才被沙粒劃傷了。”他的目光落在玉簡上,“這玉簡……你最好收好了。沙淵城的秘密,遠比你想象的複雜。”
“那你呢?”林小浪問。
陳羽笑了笑,轉身走向沙地上癱倒的沙暴軍團。他的身影在月光下越來越淡,像是被某種力量消散了。“我本就是沙淵城的棄子。”他的聲音越來越遠,“能護你一程,已經夠了。”
林小浪攥著瓷瓶,看著陳羽消失的方向,又摸了摸發燙的玉簡。玉簡上的符文不再遊動,而是靜止成一幅完整的地圖,終點正是沙淵城。他深吸一口氣,將玉簡收進懷裡——不管這世界有多少危險,至少他現在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沙淵城的城樓上,一個戴著黃金麵具的身影正俯視著這一切。他的指尖劃過麵前的青銅鏡,鏡中映出林小浪的身影,還有那枚泛著金光的玉簡。
“終於找到了。”黃金麵具下的聲音沙啞而興奮,“混沌之匙的宿主……這一次,夜鴉組織不會再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