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並未回答賈衙內的話,而是對賈衙內道:“賈三少爺意圖殺害朝廷命官,十惡不赦!本官必會彈劾你爹管家無方。”
賈三少爺平時再囂張此時也被嚇得一個哆嗦,趕忙申辯道:“你又沒穿官服,我們怎麼知道你是陳同知?”
他雖紈絝,卻也不傻,萬萬不能讓這個罪名落在自己身上。
為自己辯解完,見陳硯神情並未有絲毫緩和,他就知這位三元公要動真格的了。
仰仗他爹的肥差,賈三公子在鬆奉的日子可謂極滋潤,往常就算犯了什麼小錯,當地官員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要說他有膽子對官員動手,那就太高看他了。
今日帶家丁過來,本是為了收拾幾個災民來立威,然後將災民們圍在山上,等陳同知出來借機撈一些好處。
他是萬萬沒料到眼前一身布衣,又沾滿汙泥的少年是陳同知。
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該低頭時就低頭。
賈三少爺從馬上翻下身,不顧身邊的隨從就往陳硯麵前湊。
薛正劍一橫,寒光晃到賈三少的眼睛時,他就站著不敢動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開口:“陳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陳硯並不如他意:“有什麼話就說。”
他堂堂五品官,犯得著迎合白身賈三少?
這位賈三少不過就是想為自己開脫,再將家中背景擺一擺,讓陳硯放他一馬。
見陳硯不肯私了,就表明陳硯並不懼他爹的勢,賈三公子有些急了:“我真不是衝你來的,是胡知府將此地送給我,讓我來找這些災民的麻煩,我最多就是想撈點錢,哪裡敢真對你動手?”
若不是胡德運說陳硯的救災銀有好幾十萬兩,必定會為災民們買條可出行的路,他怎麼會來招惹陳大人。
誰知銀子沒弄到手,自己差點就要蹲大牢了。
若是彆的罪,他爹還能撈他,換成謀害朝廷命官,莫說他了,就連他爹都得被牽連。
災民們個個憤慨。
知府雖不管他們,到底也是父母官,怎能找人來妨礙他們過安定日子?
陳硯沒料到賈三少這麼快就把胡德運給賣了,如此一來,此事反倒有些蹊蹺了。
胡德運怎麼會派這麼個人來給他惹麻煩?
總不能是堂堂知府無人可用。
陳硯臉色更沉了幾分:“你一介白身,竟敢誣蔑府台大人,本官這就將你送去府衙,交給府台大人發落。”
賈三少急道:“不信你大可與我一同去府衙翻看黃冊,這南山腳下一大塊地是昨日才改到我的名下。草民素來仰望陳大人之才,今日前來實是為了將此事告知陳大人,還往陳大人要小心!”
要是將他送到府衙,胡知府肯定不會認下,到時候這罪還是得落在自己身上。
賈三少不得已,就開始拍陳硯的馬屁。
一向跋扈的賈三少極少低頭,起先這些吹捧陳硯之話還有些難以出口,等開了個頭後,憑借自己被人吹捧的豐富經驗,賈三少竟越發嫻熟。
此刻他無比感激那些一同吃飯喝酒的好友,更感激家中長輩。
若不是那些好友,他就不會這等溜須拍馬之姿。
若不是家中長輩時常拿陳三元來敲打他,他就想不到這些讚美之詞。
為了讓陳硯相信自己確實仰慕他,賈三少竟還背了兩句陳硯的文章。
陳硯很是動容:“你竟不怕得罪府台大人?”
“三元公乃是我等楷模,是奇才,我怎可讓您被人構陷?”
賈三少幾乎是一片赤城。
陳硯終於走向賈三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之情誼實在難能可貴。”
賈三少趕緊道:“三元公為了災民竟能吃下這等風吹日曬之苦,實在讓人欽佩,還請三元公賞個臉與在下一同用個晚膳。”
薛正捏緊劍鞘,見陳硯已是興致勃勃,頓了下,終究還是未開口。
“三少盛情相邀,本官若推辭了,豈不是辜負了三少一番心意?”
兩人一拍即合,當即就要離開,至於那兩位傷患,仿若無人記得。
不過陳硯身上臟汙,總要換件衣服才不失禮,賈三少當即表示您請隨意,我等遠遠等候也就是了。
賈三少說到做到,竟真就帶著那浩浩蕩蕩一群人退出去半裡路。
直到他離去,草棚裡的陳老虎方才收了弓,將箭放回背後。
他被陳硯安排在這兒看著銀糧,就不敢離開,可瞧見那些人囂張地打傷村長,他又擔憂。
正巧賈三少那位隨從朝著陳硯衝上來,他立刻站到糧食上搭箭拉弓,不過他動作終究慢了點,薛正已經將那位的胳膊砍下來。
陳老虎怕出事來不及,就一直是滿弓。
等陳硯過來,他便道:“那賈三少看著不是好人,我隨硯老爺一同去。”
陳硯拒絕了:“此地銀糧乾係重大,不可有絲毫損失,唯有托付老虎兄,我才能安心。”
陳老虎感動得當即拍胸脯:“硯老爺放心,有我陳老虎在,彆人休想動這錢糧的主意!”
陳硯對陳老虎拱手:“此地就拜托給老虎兄了!”
陳老虎虎目圓瞪,恨不能當場打死幾個小賊給陳硯看。
跟在陳硯身後的薛正見此,問道:“調虎離山?”
“小心使得萬年船。”
此時的陳硯絲毫沒有剛剛被賈三少拍馬屁拍迷糊了的樣,眼中多了些警惕。
自他來鬆奉,還沒一人請他吃過飯。
既然對方已經將戲台搭好了,他若不配合,這場戲就唱不下去。
至於對方想乾什麼,那隻有到了地兒才知道。
“薛侍衛,今晚本官的命可就係在你身上了。”
陳硯鄭重道。
薛正:“……”
看來他要調動手下的人陪陳大人走這一遭了。
陳硯將官服穿上後,去找了李滿福。
那賈三少雖猖狂,下手還是有分寸的,砍李滿福用的是刀背,當時看著凶險,坐著歇會兒後李滿福已經好多了。
陳硯細細叮囑他今晚讓人盯緊錢糧後,這才上了馬車去赴鴻門宴。
薛正和齊耀祖則是坐在車轅上,趕著馬車跟隨賈三少的隊伍進了府城。
賈三少依舊騎著他的高頭大馬,隨從們在前麵驅趕沿途百姓。
至於那位手被剁了的隨從,此時已疼暈過去,由其中一名隨從背著。
馬車裡的陳硯閉目養神,察覺坐在車轅上的薛正離開片刻後又歸來,他也沒開口詢問。
如此搖搖晃晃一個多時辰,馬車終於停了。
車簾被撩開,薛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