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證實土芋在北方的產量,焦誌行親自督促戶部右侍郎薛洪先找了京郊一些莊稼老把式種植。
到五月中,焦誌行親自前往各處盯著土芋一一挖出。
在瞧見那堆滿籮筐的土芋,焦誌行激動不已:“此乃乃是上天賜下恩澤!”
當天下午,焦誌行就讓人搬著土芋進宮賀喜。
“此土芋畝產高達十五石,實乃祥瑞啊陛下!”
永安帝雖早已從陳硯那兒得知土芋的產量,可北方的糧食產量始終比南方少,他心中就存了疑慮,這土芋來了北方究竟能有多少產出。
如今一聽,竟也有十五石,這可是大大解決了糧食危機。
如此大好事,永安帝如何能不高興。
如此祥瑞,又怎能不讓文武百官一同見證?
翌日早朝,文武百官行完禮,一筐筐土芋就被抬到大殿之上,讓大臣們都鑒賞。
百官自是也欣喜恭賀皇帝,朝堂之上一派喜樂。
永安帝滿麵紅光道:“如此神物,必要讓大家都品嘗一二,曾昌,今日午膳就吃這土芋,朕與你們一同用膳!”
這土芋自是由光祿寺烹製。
翰林院的眾翰林們得到烤得外表漆黑的土芋時,各個猶豫不知該不該吃。
陳硯看到分給自己那三個黑成炭的土芋,心裡對光祿寺很是欽佩。
在他看來,土豆無論蒸煮還是炸炒,都不會難吃,他是萬萬沒想到光祿寺竟會拿去烤。
烤土芋也不難吃,隻是烤著這等焦炭一樣,實在是人才。
難怪明代沈德符在《萬曆野獲編》中寫“翰林院的文章,武庫司刀槍,光祿寺茶湯,太醫院藥方”乃是四大不靠譜。
光祿寺的廚子實在該換一批了。
不過陳硯覺得這裡麵隻有光祿寺的茶湯和武庫司刀槍不靠譜,翰林院的文章還是很優秀的,畢竟他就在翰林院。
至於太醫院藥方,陳硯很希望它靠譜。
雖說土芋被烤成了焦炭,陳硯心情還是頗好,耐心將其一一剝開,露出裡麵熟透了的土芋。
陳硯嘗了一口,不由得又感歎土芋實乃好物,被光祿寺如此摧殘,竟還能兢兢業業地為能填飽他人的肚子而散發陣陣香味。
“陳修撰,這土芋如何?”
同衙房的一位修撰巴巴盯著陳硯問道。
陳硯笑著應道:“不錯。”
經過一上午的修史,眾翰林早餓了,聽陳硯如此說,當即紛紛一層層剝開表層的黑炭咬一口,便紛紛驚呼:“光祿寺竟還能做出如此美味?”
有翰林道:“這世間竟有連光祿寺都糟蹋不了的糧食!”
眾翰林一頓,紛紛覺得還是更願意相信糧食而不是光祿寺的廚藝。
陳硯實在有些聽不下去,道:“土芋不止可烤著吃,還可油炸,再放些醬料一拌,香味更甚。若再割一刀肉,將土芋切成塊,再一同燉著吃,滋味也是絕美。亦或者加醋炒,風味也是極佳。”
眾翰林仿若能聞到香味,一個個恨不能讓陳硯去教教光祿寺的廚子。
“此土芋今日才挖出來,陛下與民同樂我等方才可嘗嘗,不知陳修撰怎知還能有這些做法?”
彭逸春雖是笑著,話裡確實夾槍帶棒。
以前見都沒見過的東西,你陳修撰如何會做?莫不是在信口開河吧。
陳硯並不慣著他,直接道:“族裡種了幾年土芋,我自是吃過這些做法。”
就是從他陳族出來的,他彭逸春還能有什麼意見?
彭逸春神情一僵,臉上就帶了些不可置信,卻依舊扯了個難看的笑臉:“此土芋不是那鎮江按察使楊彰呈報上來的?”
與你陳族有何相乾。
繼而又意味深長道:“這土芋畝產極高,已入了陛下之眼,我等便是有心想要為君分憂,也不可在此時強行攀扯,需為自己考慮。”
其他人一聽也就明白了。
土芋之功極大,若想冒領,怕是會觸怒龍顏。
而彭逸春就是規勸陳硯莫要少年冒進,不要冒險。
陳硯道:“按察使楊彰管的是一省刑罰,並不親自種地,這土芋之種必要有出處。”
他雖是要靠著土芋做個順水人情將焦誌行送上首輔之位,卻不會真就將功勞徹底讓出去。
趁著彭逸春挑事,就將土芋之事挑明。
土芋乃不世大功,從種子到呈現於天子麵前,一整條鏈上的人都有功勞,但他陳族必居首功!
此言一出,整個衙房眾翰林皆是目瞪口呆。
土芋乃是陳修撰族裡進獻的!
“以土芋之功,陳修撰怕是要封侯了!”
不知誰輕輕嘀咕一聲,又讓眾翰林心頭大震,再看陳硯的目光與以往已全然不同。
陳硯本就因連中三元,在整個翰林院都是極特殊的存在,眾翰林必要高看他一眼。
如今再加上這獻種之功,真真是要平步青雲了!
陳硯朝著眾翰林拱手:“為君父分憂,不敢貪功,此話還望眾位切莫再說。”
永安帝的賞賜還沒下來,此時若就傳出封侯之類的話,一旦入了天子的耳中,怕不是就成了他倒逼天子了。
眾翰林反應過來,紛紛笑著稱是,隻是再對待陳硯時,語氣裡已多了幾分小心。
翰林們雖清貴,然也要為自己的仕途著想。
不能明麵上去投靠那些權臣,交好也是可以的,總不能光顧著清高,一輩子在翰林院坐冷板凳。
陳硯身邊很快就圍了不少翰林賀喜,整個屋子一派喜樂之相,唯獨彭逸春是個例外。
彭逸春隻覺晴天霹靂。
土芋竟是陳修撰的家族貢獻,這翰林院還有誰能擋陳修撰的晉升之路?
彭逸春在一瞬便麵如死灰,整個人仿若縮小了許多,在眾人的熱鬨中竟毫無存在感。
衙房內本是一片喜樂,範侍講卻推門而入,不等眾人行禮便點了陳硯和另外兩人的名:“你們三人隨本官一同入宮掌記,邊關告急,萬不可出差錯!”
屋內的喜色被一股緊迫與焦躁取代。
軍情要事,容不得半點差錯,今日宮中當值掌記一人已是不夠,必要多幾個方才保穩。
範侍講所點的三人均是字寫得極快,又極少犯錯的。
陳硯收拾好筆墨紙張等一應物品後,跟隨範侍講匆匆入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