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旱來得悄無聲息,卻頑固得可怕。
小不點在岩洞的石壁上刻下第三十七道劃痕時,袋鼠一家已經連續三十七天沒見到一滴雨了。曾經歡快的小溪如今隻剩下幾處渾濁的水窪,莉莉精心照料的漿果叢早已枯萎,連最耐旱的桉樹也開始落葉。
“今天的水。“傑克將樹皮做成的水桶放在岩洞中央,裡麵隻有淺淺一層渾濁的液體。
瑪莎仔細地將水平均分成六份——袋鼠一家五口加上小懶。儘管份量少得可憐,但這是他們能收集到的全部了。
跳跳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沒有立即喝自己那份,而是轉向小懶:“你先喝,你昨天都沒怎麼喝水。“
小懶緩慢地搖頭,將小爪子搭在跳跳手上:“一起“
整個動物社區都陷入了生存危機。灰影的野狗群不得不擴大狩獵範圍,沙袋鼠家庭開始挖掘更深的地洞尋找塊莖,就連一向獨來獨往的針鼴也加入了共享資源的行列。
這天傍晚,當灼熱的太陽終於西沉,瑪莎召集全家開會。
“如果再不下雨,“她憂心忡忡地說,“我們可能要考慮遷徙了。“
“去哪裡?“莉莉問道,她金色的皮毛因營養不良而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方圓幾十公裡都是這樣的情況。“
小不點突然拿出他一直在製作的“地圖“——一塊平整的樹皮,上麵用小石子壓著各種標記。“根據小金的描述,“他指著西北方向,“這裡有一片山脈,可能還有水源。“
“但那至少需要兩周的行程,“傑克皺眉道,“途中沒有食物和水源補給,太冒險了。“
正當討論陷入僵局時,天空中傳來熟悉的鳴叫聲。小金俯衝而下,落在他們麵前的岩石上,翅膀帶起一陣乾燥的風。
“情況比我想象的糟,“楔尾鷹環顧四周乾裂的土地,“我帶來了消息——西方三百公裡處,有一片被稱作永恒綠洲的峽穀,那裡永遠有水和食物。“
所有袋鼠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除了謹慎的傑克:“三百公裡?那太遠了!而且你怎麼確定它真的存在?“
小金展開翅膀,露出幾片鮮綠的樹葉:“看這個,我從那裡帶來的。在峽穀中央有一眼永不乾涸的泉水,周圍是茂密的森林和草地。“
跳跳興奮地跳起來:“我們應該去那裡!“
瑪莎卻顯得很猶豫:“三百公裡孩子們,那將是一段極其艱難的旅程。“
第二天,社區會議上,關於綠洲的消息引發了激烈爭論。
“簡直是自殺!“灰影堅決反對,“帶著幼崽穿越乾旱平原?不等找到綠洲,我們就都成肉乾了!“
沙袋鼠媽媽卻有不同的看法:“留在這裡也是等死。我的孩子們已經兩天沒喝到水了,我願意冒險。“
小不點展示了他的路線規劃:“我們可以沿著乾涸的河床走,這樣即使表麵沒水,地下也可能有濕潤處可以挖掘。“
討論持續到深夜,最終社區分裂了——灰影和他的野狗群決定留下,相信乾旱終會結束;沙袋鼠家庭和幾隻年輕的針鼴則願意跟隨袋鼠一家冒險;其他動物仍在觀望。
那晚,瑪莎輾轉難眠。作為母親,她必須做出最安全的選擇;但作為家庭領袖,她又必須考慮長遠生存。岩洞外,月光照在乾裂的土地上,仿佛一張渴求雨水的嘴。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射 進岩洞時,跳跳發現媽媽獨自坐在洞口,望著遠方。
“媽媽?“跳跳輕聲問,“你決定了麼?“
瑪莎將小兒子摟進懷裡:“我在想,什麼是家。是這個地方,還是我們彼此?“
跳跳思考了一會兒:“小金說,綠洲很美,有很多我們沒見過的東西但如果沒有你和傑克、莉莉、小不點、小懶一起看,再美也沒意思。“
瑪莎親吻他的額頭:“聰明的孩子。“
決定性的時刻來得比預期更早。當天中午,他們最後的飲水處完全乾涸了。灰影帶著他的族群離開了社區,前往更遠的南方;幾隻老弱的沙袋鼠決定留下聽天由命;而袋鼠一家則與沙袋鼠媽媽和她的三個孩子、兩隻年輕的針鼴組成了遷徙隊伍。
準備出發時,小金在空中盤旋:“我會為你們偵察路線和尋找水源,但有些區域我必須離開去狩獵,你們要按小不點的地圖前進。“
小不點分發了他製作的簡易水囊——用獸皮和樹皮製成的容器,可以掛在身上;莉莉收集了最後一些耐儲存的種子和根莖;傑克檢查了每個成員的身體狀況;跳跳則負責安撫緊張的小懶。
“我們要去一個更好的地方,“跳跳對小懶說,“那裡有很多很多桉樹,你可以隨便挑最喜歡的葉子吃。“
小懶似懂非懂地點頭,緊緊抱住了跳跳的脖子。
離彆總是傷感的。瑪莎最後環視了一眼這個他們生活了這麼久的地方——洪水後新建的岩洞、莉莉的漿果叢殘骸、小懶最喜歡的樹洞、孩子們玩耍的平台回憶如潮水般湧來,但她知道,生存意味著適應和前進。
“準備好了嗎?“瑪莎問道,聲音堅定而溫柔。
“準備好了!“孩子們齊聲回答,儘管聲音裡藏著不安和忐忑。
就這樣,袋鼠一家和他們的朋友們踏上了尋找綠洲的旅程。小金在前方高空引路,隊伍沿著乾涸的河床排列——傑克打頭陣,瑪莎斷後,中間是沙袋鼠家庭和攜帶物資的針鼴,跳跳和小懶則在隊伍中間,受到大家的保護。
第一天還算順利。雖然酷熱難當,但小金引導他們找到了幾處尚存濕氣的泥坑,大家得以補充少量水分。夜裡,他們擠在一處岩架下休息,分享著有限的食物。
“看,“跳跳指著夜空中的銀河對小懶說,“小金說在綠洲,星星看起來更大更亮,因為它們映在湖水裡。“
小懶困倦地點頭,在跳跳身邊蜷成一團。
第二天更加艱難。烈日無情地炙烤著大地,熱浪使遠處的景物扭曲變形。小不點的計算顯示他們已經走了約二十公裡,但前路依然漫長。
中午時分,小金突然俯衝下來,急切地叫道:“前方有麻煩!沙暴正在形成,必須找地方躲避!“
果然,遠處地平線上,一道黃色的沙牆正向他們推進。隊伍倉促尋找掩護,但平坦的河床幾乎沒有任何遮蔽物。
“那裡!“傑克指著一處河床轉彎處的凹壁,“快!“
大家剛擠進凹壁,沙暴就呼嘯而至。狂風裹挾著沙粒抽打在皮膚上,如同無數細小的針。袋鼠們將沙袋鼠幼崽和針鼴護在中間,用身體為他們擋風。
沙暴持續了可怕的半小時。當風聲漸息,大家抖落身上的沙土時,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小懶不見了!
“小懶!“跳跳發瘋似的在周圍尋找,“它剛才還在我身邊的!“
瑪莎檢查了沙暴來的方向:“它可能被風卷走了。我們分頭找!“
就在大家準備分散時,小金從高空發出警報:“東北方向有野狗群!至少六隻!“
進退兩難之際,跳跳突然掙脫媽媽的手:“我去找小懶!傑克保護大家!“
不等回應,跳跳就跳進了齊腰深的沙丘中,向東北方向前進。瑪莎想追上去,但沙袋鼠幼崽們的哭聲讓她停下了腳步——作為隊伍中唯一的成年袋鼠,她必須保護這些更小的生命。
“傑克,跟上去!“瑪莎命令道,“確保你弟弟安全!“
傑克立刻躍出,循著跳跳的蹤跡追去。瑪莎則帶領其他成員向相反方向的岩石區撤退,希望能避開野狗群。
跳跳在沙丘中艱難前行,呼喊著:“小懶!你在哪裡?“風聲吞沒了他的聲音,沙粒鑽進他的鼻子和耳朵,但他沒有停下。想到小懶可能受傷或害怕,跳跳的心就像被揪住一樣疼。
突然,他聽到微弱的嗚咽聲從前方一處沙坑傳來。跳跳奮力跳過去,看到了令他心碎的一幕——小懶大半身子被埋在沙裡,隻有頭和前爪露在外麵,正無力地掙紮著。
“我來了!“跳跳立刻開始刨沙,但沙子不斷滑落,進度緩慢。更糟的是,他聽到了野狗的吠叫聲正在逼近!
就在這危急時刻,傑克趕到了。“快!“他二話不說加入挖掘,強壯的後腿迅速刨開沙堆。兩人合力,終於將小懶解救出來。
“跳跳傑克“小懶虛弱地抱住他們。
沒時間慶祝,野狗已經出現在附近的沙丘上!傑克立刻擺出防禦姿態:“跳跳,帶小懶回去!我來斷後!“
跳跳剛要反對,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鳴叫——小金俯衝而下,直撲領頭的野狗!“快跑!“楔尾鷹喊道,“西邊有岩洞!“
傑克不再猶豫,一把抓起小懶甩到背上,和跳跳一起向西狂奔。小金在空中牽製著野狗,為他們爭取時間。當袋鼠們終於看到瑪莎在岩洞口焦急等待的身影時,差點喜極而泣。
全家人團聚在岩洞中,瑪莎緊緊抱住三個孩子和小懶,久久說不出話來。沙袋鼠和針鼴也安全無恙,大家分享了最後的水,慶祝死裡逃生。
“我們才走了兩天就遇到這麼多危險,“夜裡,傑克小聲對瑪莎說,“還要繼續嗎?“
瑪莎望著熟睡的跳跳和小懶,輕聲道:“回頭路同樣危險。而且我相信小金的綠洲是真實存在的。“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岩洞時,小金帶來了好消息——昨夜的小規模降雨在北方形成了幾處臨時水坑,足夠補充隊伍的水源;而且他確認野狗群已經離開這片區域。
重整旗鼓後,隊伍再次出發。這一次,他們更加謹慎,也更有決心。綠洲或許遙遠,但正如瑪莎所說——家不是某個地方,而是彼此相伴的旅程。隻要他們在一起,就有克服一切困難的勇氣。
烈日下,小小的隊伍繼續向西行進,在無垠的紅土荒漠中留下一串堅定的足跡,向著傳說中永恒綠洲的方向,一步一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