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過後的第三個滿月,袋鼠一家的新家園已經初具規模。岩洞外,小不點設計的排水係統有效地引導著雨水;莉莉種植的漿果叢開始結出果實;傑克標記的領地界限既清晰又不過分排外。就連小懶也有了自己的小窩——一個舒適的樹洞,就在岩洞入口旁。
這天清晨,跳跳和小懶正在溪邊玩耍,突然聽到一陣異常的撲騰聲從遠處的荊棘叢傳來。
“那是什麼?“跳跳豎起耳朵。
小懶笨拙地爬上跳跳的背,好看得更清楚:“大鳥受傷了“
跳跳小心翼翼地靠近,撥開荊棘,驚訝地發現一隻楔尾鷹被困在其中!這隻年輕的猛禽一側翅膀被荊棘纏住,另一側翅膀不自然地垂著,金色的眼睛裡充滿痛苦和警惕。
“彆過來!“楔尾鷹嘶聲道,試圖展開翅膀威脅,卻隻引發一陣痛苦的顫抖。
跳跳後退了一步,但好奇心戰勝了恐懼:“你受傷了。我們可以幫你。“
“我們?“楔尾鷹銳利的目光越過跳跳,看到了後麵的小懶,眼中閃過一絲捕食者的光芒,隨即又因疼痛而暗淡,“你們是我的獵物,少假惺惺!“
跳跳轉身對小懶說:“快去叫媽媽和傑克!我在這裡守著。“
當瑪莎和傑克趕到時,楔尾鷹已經因為失血和疲憊而顯得虛弱,但敵意不減。“更多袋鼠,“它冷笑道,“乾脆給我個痛快吧。“
瑪莎仔細觀察了情況:“你的翅膀骨折了,需要治療。我們可以幫你。“
“為什麼幫你的天敵?“楔尾鷹譏諷地問。
瑪莎平靜地回答:“因為每個生命都有生存的權利。洪水教會我們,在災難麵前,我們都是平等的。“
傑克已經用強壯的爪子開始小心地清理荊棘:“彆亂動,這會很疼。“
楔尾鷹驚訝地發現自己被輕輕解救出來,然後被放在一個用樹枝和藤蔓製作的簡易擔架上,抬回了袋鼠家的岩洞。
“我叫小金,“在被莉莉敷上消炎的草藥時,楔尾鷹突然開口,“如果你們打算養肥我再吃,我會讓你們後悔的。“
小不點正在製作固定翅膀的夾板,聞言抬頭:“邏輯上講,袋鼠不吃肉,特彆是“
“他在虛張聲勢,“莉莉溫柔地包紮著傷口,“害怕時的本能反應。“
小金羞惱地彆過頭,卻看到小懶好奇地湊近,用濕漉漉的鼻子嗅著他羽毛的氣味。“你不怕我?“小金難以置信地問,“我可是能把你當點心吃掉。“
小懶天真地眨眨眼:“但你不會你現在是朋友“
小金沉默了,任由袋鼠們處理他的傷勢。
袋鼠家收留楔尾鷹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小社區。當天傍晚,野狗灰影——就是洪水時幫助過他們的那隻——怒氣衝衝地來到岩洞前。
“你們瘋了嗎?“灰影齜牙道,“那是楔尾鷹!我的幼崽差點成為它的午餐!“
瑪莎擋在洞口:“它受傷了,沒有威脅。“
“等它傷好了呢?“灰影的尾巴憤怒地甩動著,“你們在玩火,瑪莎。如果你們堅持收留它,我和我的族群將離開這個社區。“
其他動物也紛紛表示擔憂。針鼴蜷縮成球,沙袋鼠家庭則決定暫時搬去更遠的地方。
夜深人靜時,袋鼠一家開了家庭會議。
“也許灰影是對的,“傑克皺著眉頭說,“我們在冒險。“
莉莉正在為小金更換藥草:“但它確實需要幫助。它的翅膀如果不好好固定,就永遠飛不起來了。“
“飛不起來反而安全,“小不點冷靜指出,“但那樣對它公平嗎?“
跳跳一直很安靜,突然說:“今天小金給我講了從高空看到的世界河流像閃亮的蛇,森林像綠色的毯子如果它再也不能飛,就永遠看不到這些了。“
瑪莎看著孩子們,心中權衡。最後她說:“我們做對的事,不因為恐懼而改變。但我們會加倍小心。“
第二天,社區的氣氛明顯緊張了。隻有小懶毫無戒心地陪在小金身邊,甚至分享自己最愛的桉樹葉——雖然小金嫌棄地推開了。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小金問小懶,“你知道我是什麼。“
小懶慢吞吞地嚼著葉子:“跳跳說每個生命都值得被關愛媽媽教的“
小金轉過頭,用喙整理著羽毛,掩飾自己的動容。
幾天過去,小金的傷勢好轉,但態度依然矛盾。一方麵,他享受著袋鼠家的照顧,甚至開始期待跳跳每天帶來的新鮮漿果;另一方麵,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是誰——天空的霸主,不應該與地麵獵物為友。
一個無風的午後,跳跳和小金坐在岩洞外的平台上曬太陽。
“你傷好了以後,會做什麼?“跳跳突然問。
小金展開已經能輕微活動的翅膀:“飛走。做楔尾鷹該做的事。“
“包括捕食我們?“
小金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為什麼你們不恨我?我的同類抓走過你們的幼崽。“
跳跳思考了一會兒:“媽媽說過,生存是生存,仇恨是仇恨。我們吃草,草也不會恨我們。“
“真奇怪,“小金搖頭,“你們袋鼠。“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嘈雜——野狗群的吠叫聲,夾雜著灰影憤怒的咆哮。
“出事了!“跳跳跳起來,“是社區的方向!“
小金本能地展開翅膀,疼痛讓他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堅持道:“快去,我隨後跟上。“
跳跳箭一般衝了出去,看到令人心驚的一幕:五隻陌生的野狗正在圍攻社區!灰影獨自擋在前麵,保護著身後的幾隻小野狗和沙袋鼠家庭。
傑克已經趕到,正用後腿踢擊入侵者;瑪莎組織其他動物撤退;小不點和莉莉則在投擲石塊。但野狗數量太多,情況危急。
“是流浪族群,“灰影喘息著告訴趕到的跳跳,“他們聞到我們的儲備食物“
一隻體型碩大的野狗突破了灰影的防線,直撲向沙袋鼠幼崽!千鈞一發之際,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鳴叫——小金俯衝而下,用利爪劃過那隻野狗的眼睛!
“滾出我們的領地!“小金盤旋著,儘管飛行姿勢因傷而不穩,但威懾力十足。
流浪野狗們被這意外的空中威脅震懾,加上袋鼠和灰影的反擊,終於潰散而逃。
當最後一隻入侵者消失在地平線上,小金精疲力竭地落在一塊岩石上,喘息著。整個社區安靜下來,所有動物都注視著這隻不可思議的楔尾鷹。
灰影慢慢走近,尾巴低垂但不再炸毛:“你救了我們。“
小金疲憊地點頭:“隻是回報你們的寬容。“
那一刻,似乎有什麼無形的隔閡被打破了。沙袋鼠媽媽小心翼翼地靠近,遞給小金一顆珍貴的藥草:“對傷口有幫助。“
社區會議當晚在月光下召開。小金被邀請坐在中央,不再是囚犯或病人,而是榮譽成員。
“我們欠你一個道歉,“灰影代表大家說,“也欠袋鼠家一個感謝。你們教會我們,敵友之間可以有第三種關係。“
瑪莎微笑著環視這個奇特的大家庭——袋鼠、考拉、野狗、沙袋鼠、針鼴,現在還有一隻楔尾鷹。“災難來臨時,我們互相扶持;和平時期,我們互相尊重。捕食是天性,但不必摻雜無謂的仇恨。“
小金展開已經好轉的翅膀:“我承諾,永遠不會捕獵這個社區的成員。天空之下,我們和平共處。“
跳跳歡呼起來,小懶慢半拍地跟著鼓掌。其他動物也陸續表達了接納。一個新的、更加包容的社區公約在那晚誕生。
幾周後,小金的翅膀完全康複了。離彆的那天清晨,整個社區都來送行。
“謝謝你,小金,“跳跳不舍地說,“我會想念你講的那些天空故事。“
小金用喙輕輕碰了碰跳跳的頭:“也許有一天,我能帶你親眼看看。“說完,他展開壯麗的翅膀,衝向初升太陽的方向。
袋鼠一家仰頭望著,直到那個黑點消失在藍天之中。
“他會回來嗎?“小懶問。
瑪莎摟住孩子們:“不管回不回來,我們的世界都因為認識他而變得更廣闊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岩洞前,新的一天開始了。溪水潺潺,鳥鳴啁啾,風中傳來遠方未知的故事。袋鼠一家和他們的鄰居們繼續著平凡而不平凡的生活,心中多了一份超越本能的寬容與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