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傳來的劇痛並非刀割火燒,而是千萬根淬毒冰針同時紮入骨髓,又帶著滾燙的、活物吮吸般的粘稠感!那柄青銅古劍的劍柄,仿佛變成了一個貪婪的活物口器,死死咬住了他的血肉,瘋狂攫取著他體內的某種本源之力!
“呃啊——!”
李炎牙關幾乎咬碎,額角青筋暴突如虯龍,冷汗瞬間浸透內衫。他低頭,死死盯著緊握劍柄的右手——指縫間,竟有極其微弱的、妖異的血光在閃爍!是劍柄上那些新生的血色紋路!它們在皮膚下搏動,如同活物的血管,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更深一層的吸噬劇痛!
一股冰冷、暴戾、充滿了無儘毀滅與吞噬欲望的意念,正順著這“血管”,蠻橫地衝入他的手臂,撞擊著他的心神!腦海中無數混亂的碎片炸開:魔神玄冥潰散時那扭曲的三隻魔眼、粘稠汙穢的魔血、壇下百官化作傀儡的猙獰麵孔……最後都彙聚成一個無聲的咆哮:殺!吞噬!更多!
這劍…在渴求!渴求像吞噬玄冥那樣,吞噬眼前的一切活物!包括他李炎!
“祭…劍…” 他喉頭滾動,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後半截字眼卻被更洶湧的痛楚和那股反噬的意誌狠狠堵了回去。他必須對抗!對抗這柄剛剛救了他,卻立刻要反噬其主的凶物!
“誅殺暴君李炎——!”
“開城門!迎遼王——!”
城牆外的嘶吼如同海嘯,撞在巍峨的城牆上,激起更狂熱的回響。沉重的撞木聲越發急促,城門在,門栓發出不堪重負的刺耳摩擦聲。垛口上,叛軍士兵的身影已清晰可見猙獰的麵孔,他們張弓搭箭,冰冷的箭簇在灰白天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寒芒,目標直指圜丘壇頂那孤立的玄黑身影!
“保護陛下!” 壇下,少數掙紮著從傀儡狀態恢複、尚有行動能力的禁軍將領目眥欲裂,嘶聲高呼。殘餘的侍衛掙紮著想要聚攏,但更多的人依舊癱軟在地,被恐懼和殘留的魔氣侵蝕得無法動彈。場麵混亂絕望如末日。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聲撕裂喧囂!第一波箭雨,如同嗜血的蝗群,從城牆方向潑天蓋地攢射而來!覆蓋了圜丘壇上空!箭頭反射著慘淡的天光,密密麻麻,避無可避!
死亡的氣息,比箭矢更快降臨!
劇痛和反噬的意誌瘋狂撕扯著李炎的神經,幾乎要將他拖入黑暗。然而,那潑天箭雨帶來的、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如同一桶冰水當頭澆下,瞬間激起了他骨子裡最凶悍的求生本能!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從李炎胸腔炸開!他雙目瞬間布滿血絲,右臂肌肉賁張,幾乎要撐裂袞服的寬袖!不是他在揮劍,是那柄渴血的青銅古劍在牽引著他!那股反噬的冰冷意誌,在嗅到如此濃烈、如此近在咫尺的鮮活生命氣息時,竟爆發出更加狂暴的貪婪!它要吞噬!吞噬這些箭矢!吞噬這些射箭的人!
劍,動了!
李炎的身體被劍帶動,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暗沉的青銅劍光再次亮起,不再是煌煌聖道,而是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擇人而噬的凶戾!劍光在他周身潑灑開一片死亡的扇麵!
“叮叮當當!嗤嗤嗤——!”
金鐵交鳴的脆響與血肉被撕裂的悶響混雜在一起,奏響了地獄的序曲!
射向他身軀的箭矢,在接觸到那暗沉劍光的瞬間,竟如同朽木般寸寸斷裂、粉碎!而一些角度刁鑽、射向他身側或身後虛空的流矢,則被那詭異的劍光主動“吸”了過去!箭杆在空中扭曲、變形,蘊含的動能和金屬精華仿佛被無形之力強行抽離,化作一縷縷微不可察的灰氣,被那暗沉的劍身貪婪地吞噬!箭矢本身則如同被抽乾了骨髓的死蛇,無力地墜落。
劍光掠過幾個掙紮著撲向他的、神誌尚未完全清醒的傀儡官員身側。沒有直接斬中,僅僅是被那凶戾的劍風掃過——
“噗!噗噗!”
那幾個官員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如同被戳破的血袋,全身毛孔瞬間爆開大團血霧!他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眼珠凸出,皮膚迅速乾癟塌陷下去,仿佛全身的精血在刹那間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抽乾!化作幾具穿著華服的猙獰乾屍,直挺挺栽倒!
妖異的血色紋路在青銅劍身上驟然一亮,如同飽食後的毒蛇,紅得更加刺目,甚至隱隱發出滿足的嗡鳴!掌心的吸噬劇痛,竟隨之…減輕了一絲!
李炎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他看清了那幾具乾屍的慘狀,更清晰地感受到了劍身傳來的、吞噬生命後的短暫“滿足”感!這柄劍…這柄所謂的“聖道之劍”,竟真如那魔神所言,在飲血!在吞噬生靈!而飲血…竟能緩解它對自己的反噬?!
這念頭如同毒藤,瞬間纏上他的心神。
“放箭!繼續放箭!射死他!” 城牆上,叛軍將領的吼叫帶著驚懼和瘋狂。更多的箭矢如飛蝗般再次騰空!
李炎拄著劍,劇烈喘息,冷汗混合著臉上的血汙滑落。他看著再次襲來的死亡箭雨,又低頭看向手中這柄妖異閃爍的古劍。一個冰冷而瘋狂的選擇,如同深淵的誘惑,擺在了他的麵前。
殺?用這柄劍,殺出一條血路?吞噬這些叛軍的生命,喂飽這柄凶劍,換取喘息之機?
還是…堅守那虛無縹緲的“聖道”,坐以待斃,被萬箭穿心,或者被這凶劍徹底吸乾?
“陛下!小心!” 一名忠心耿耿的禁軍校尉猛地撲來,試圖用身體為他擋住側麵襲來的幾支冷箭!
看著那校尉決絕撲來的身影,李炎眼中最後一絲掙紮被冰冷的決絕取代。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裡!死在這些叛賊手中!大胤的玉璽是假的!老太監臨死的警告如同警鐘!他必須活下去,弄清楚這一切!
活下去!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滾開!”
李炎低吼一聲,並非對那校尉,而是對自己心中殘存的最後一絲遲疑!他猛地一扭腰,身體詭異地側滑半步,避開了校尉的撲救路線。同時,右手那柄青銅古劍,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帶著他整個身體,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暗影,主動迎向了那片潑灑而至的箭雨!目標,更是鎖定了箭雨之後,城牆垛口上那些張弓搭箭的叛軍身影!
這一次,劍光不再是防禦的圓,而是一道暴戾前衝的直線!凶煞之氣衝天而起!
“噗噗噗噗——!”
劍光所過之處,空中飛射的箭矢如同遭遇無形的磨盤,紛紛爆碎成齏粉,精華被劍身吞噬。而劍光邊緣擴散的凶戾煞氣,如同無形的死亡波紋,掃過下方匍匐在地、來不及躲閃的人群——無論是剛剛恢複神智的官員,還是掙紮的侍衛,甚至是昏迷的傀儡!凡被這煞氣波紋觸及者,無不身體劇震,口鼻眼耳瞬間滲出黑血,生命力如同開閘的洪水般被強行抽離,化作縷縷血霧彙向那道暗沉的劍光!成片的人無聲無息地萎頓下去,皮膚失去光澤,形如枯槁!
劍身上的血色紋路如同獲得了滋養,光芒大盛,發出愉悅的、低沉的嗡鳴!那妖異的紅光甚至透出劍鞘,將李炎握劍的右手映照得一片血紅!掌心的吸噬劇痛,再次明顯減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力量充盈的錯覺,伴隨著更深的、令人沉淪的冰冷快意!
“魔…魔鬼!”
“妖劍!那是妖劍!”
“快跑啊——!”
圜丘壇下,幸存者們目睹了這比魔神玄冥更加詭異恐怖的場景,徹底崩潰了!他們尖叫著,哭喊著,連滾帶爬地向遠離李炎的方向逃竄,互相踐踏,醜態百出。剛剛凝聚起的一點抵抗意誌,瞬間土崩瓦解。
李炎對身後的混亂與咒罵充耳不聞。他眼中隻有那越來越近的城牆!隻有那些垛口後驚駭欲絕的叛軍麵孔!古劍牽引著他,速度越來越快!每踏出一步,腳下猩紅的地毯仿佛都留下一個燃燒的血色腳印!他踏過那些被抽乾生命力的枯槁軀體,如同踏過微不足道的塵埃。
“攔住他!用滾木礌石!快!” 城牆上的叛軍將領嚇得魂飛魄散,聲音都變了調。
粗大的滾木、沉重的礌石,被叛軍手忙腳亂地推下垛口,裹挾著風聲,朝著如魔神般衝來的李炎狠狠砸落!
李炎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他甚至沒有揮劍格擋!隻是將體內那點微弱的內息,連同被古劍強行灌注進來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毫無保留地注入右臂,灌注進那柄貪婪的青銅凶兵!
“嗡——!”
劍身發出一聲更加高亢、更加凶戾的震鳴!暗沉的劍光暴漲!他迎著砸落的滾木礌石,悍然一劍上撩!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巨響。隻有一聲沉悶的、如同燒紅的烙鐵插入雪堆的“嗤啦”聲!
粗大的滾木在接觸到劍光的刹那,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從接觸點開始,瞬間碳化、分解、崩散成漫天黑色的飛灰!沉重的礌石如同豆腐般被切開,切口平滑如鏡,斷麵焦黑,殘留的碎石在凶戾劍氣的衝擊下倒卷而回,反而將垛口後躲閃不及的叛軍砸得血肉模糊,慘叫連連!
李炎的身影,裹挾著那毀滅性的暗沉劍光,如同逆流而上的黑色流星,瞬間衝到了城牆腳下!他足尖在布滿血汙和碎石的牆麵一點,身體借力,違背常理地再次拔高!手中的青銅古劍劃出一道死亡弧線,狠狠斬向那厚重城門上方、懸掛著巨大銅釘的門樓!
“轟隆——!!!”
這一次,是真正的巨響!如同九天落雷砸在城頭!
暗沉劍光如同切進朽木的巨斧,狂暴的凶煞之氣轟然爆發!堅固的包鐵城門樓在劍光下如同紙糊般脆弱,木石結構瞬間崩碎、炸裂!無數碎木、斷石、扭曲的金屬構件混合著守城叛軍的殘肢斷臂,如同被引爆的火山,向四麵八方散開噴發!煙塵混合著濃烈的血腥衝天而起,遮蔽了小半天空!
城門樓,塌了!
一個巨大的、猙獰的缺口,出現在巍峨的帝都城牆之上!煙塵彌漫,碎石如雨落下。
李炎的身影在煙塵中緩緩落地,單膝跪在堆積的廢墟之上。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硝煙和血腥味。右臂沉重如灌鉛,不住地顫抖,那柄青銅古劍斜插在身前的瓦礫中,劍身上的血色紋路如同呼吸般明滅,貪婪地汲取著廢墟中彌漫開來的濃烈死亡氣息和血氣精華,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掌心的劇痛已經變成了持續的、深入骨髓的陰冷麻癢,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根須正順著他的血脈向身體深處紮根。力量感依舊充盈,甚至比之前更盛,但那冰冷暴戾的意誌也越發清晰,如同跗骨之蛆,蠶食著他的清明。
城牆內外,陷入了一片死寂。
叛軍的嘶吼停止了。城內的混亂哭喊也停滯了。所有人都被這非人的、如同神魔降世般的一劍之威徹底震懾!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每一顆心臟。
煙塵緩緩沉降。
李炎抬起頭,透過彌漫的塵埃,目光越過那巨大的城牆缺口,投向外麵的世界。
缺口之外,並非預想中一馬平川的坦途。映入眼簾的,是森嚴如林的刀槍!是沉默如山的鐵甲洪流!
就在城牆缺口正對的百丈之外,一支軍容整肅、殺氣衝天的軍隊,如同鋼鐵壁壘般靜靜矗立!這支軍隊與城牆上那些雜亂喧囂的叛軍截然不同。他們盔明甲亮,陣型森嚴,長矛如林指向天空,重盾如牆護住前方。戰馬披甲,打著沉重的響鼻。一麵巨大的玄黑色帥旗在軍陣上空獵獵飛揚,旗麵上用暗金色的絲線繡著一隻猙獰咆哮、肋生雙翼的插翅巨虎!旗下一員大將,身披玄鐵重甲,麵覆惡虎麵甲,手持一柄門板般的巨刃,跨坐在一匹神駿異常的烏騅馬上,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刀鋒,穿透塵埃,牢牢鎖定了廢墟之上、拄劍而立的李炎!
西涼王!插翅虎旗!鎮守帝國西陲、擁兵自重、以悍勇嗜殺聞名的邊藩之首!他竟然親臨帝都城下!而且顯然早已陳兵在此,如同最耐心的獵人,等待著最佳的出擊時機!剛才那些雜牌叛軍的攻城,不過是吸引火力的誘餌和炮灰!
李炎的心,沉了下去,比握著的青銅古劍更冷。西涼鐵騎,野戰無雙!這才是真正的致命殺招!他剛剛斬破城門樓的一劍固然驚天動地,但消耗亦是巨大,體內那點被凶劍強行灌注的力量正在飛速消退,掌心的陰冷麻癢和劍身傳來的貪婪反噬卻越發強烈。
“嗚——!”
低沉、蒼涼、仿佛來自蠻荒大地的號角聲,驟然從西涼軍陣中響起!那聲音如同沉睡的巨獸蘇醒,帶著碾碎一切的意誌!
“轟!轟!轟!”
隨著號角聲,西涼軍陣動了!前排的重裝步兵手持一人高的巨盾,步伐整齊劃一,如同移動的鋼鐵城牆,開始沉穩而緩慢地向前推進!每踏出一步,大地都為之震顫!沉重的腳步聲彙聚成死亡的鼓點,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鋼鐵壁壘之後,是如林的長矛,矛尖閃爍著懾人的寒光。再之後,是密集如雲的強弓勁弩!弓弦絞緊的吱嘎聲連成一片,如同毒蛇吐信!更遠處,煙塵騰起,是西涼聞名天下的重甲鐵騎開始向兩翼展開,如同巨大的黑色翅膀,意圖包抄合圍!
目標,直指城牆缺口!直指缺口廢墟之上,那孤身一人的大胤新帝!
李炎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從廢墟中拔出了那柄青銅古劍。劍身離地的瞬間,仿佛發出一聲意猶未儘的、帶著不滿的輕鳴。劍柄入手,那陰冷的吸噬感和暴戾的意誌再次洶湧而來,比之前更甚!
前有西涼鐵壁步步緊逼,殺機盈野!
後有殘破帝都,人心崩散,玉璽成謎!
手中是飲血凶兵,反噬己身,如握毒蛇!
絕境!真正的十麵埋伏,絕殺之局!
冰冷的絕望如同毒藤,纏繞上李炎的心臟,幾乎要將他拖入黑暗。他握劍的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身體裡,那點被凶劍強行灌注的力量正在飛速流逝,如同指間沙。而掌心的陰冷麻癢,卻如同活物般向著手臂深處蔓延,帶來一陣陣令人戰栗的虛弱感。西涼軍陣那沉重如山的壓迫感,混合著鐵甲摩擦的死亡之音,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衝擊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誌。
青銅古劍在手中不安分地震顫著,發出低沉而貪婪的嗡鳴。劍身上的血色紋路如同饑餓的毒蛇,紅芒閃爍,瘋狂地汲取著廢墟中彌漫的血腥氣,更將一股股冰冷刺骨的暴戾意念,源源不斷地灌入李炎的腦海:殺過去!吞噬他們!用他們的血和魂,填滿我!也填滿你!
那誘惑是如此直接,如此赤裸,帶著一種令人沉淪的、毀滅一切的快感。隻要揮劍衝入那鋼鐵洪流,儘情吞噬…掌心的痛苦會消失,力量會再次充盈,甚至…能撕碎眼前這令人窒息的鐵壁!
一絲猩紅,悄然爬上了李炎布滿血絲的眼角。
“陛下!不可力敵!快退入皇城!” 一個嘶啞急迫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來。是之前試圖為他擋箭的那名校尉,他滿臉血汙,甲胄破碎,卻掙紮著帶著十幾個同樣傷痕累累的禁軍殘兵聚攏過來,擋在了李炎與西涼軍陣之間,組成了一道單薄得可憐的防線。他們眼中充滿了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
校尉的聲音如同驚雷,瞬間劈開了那幾乎要將李炎徹底吞噬的暴戾迷霧!他猛地一個激靈,眼中的猩紅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冰寒。
退?退入皇城?那不過是坐困愁城!西涼軍一旦合圍,插翅難飛!而且…皇城之內,就真的安全嗎?國師玄冥是魔神所化,潛伏多年!假玉璽!老太監臨死的警告!這深宮之內,早已被滲透成了篩子!退回去,不過是換一個更華麗的墳墓!
不能退!絕不能退!
目光再次掃過前方那森嚴推進的西涼鐵壁。那玄鐵重甲在漸亮的天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光澤,巨大的插翅虎帥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旗下那覆甲大將如同山嶽般沉穩,冰冷的視線如同毒蛇的信子,始終鎖定著他。硬衝?以他現在的狀態,衝進去就是送死,隻會成為那柄凶劍的祭品和西涼軍功簿上的一個數字!
必須…破局!在鐵壁合攏之前!
電光火石間,李炎的目光如同鷹隼,掃過戰場每一個角落。混亂的壇下廢墟,崩潰逃散的人群,遠處殘破的宮門…最後,猛地定格在倒塌城門樓廢墟的側後方——那裡,靠近城牆根,有一片相對低窪的、被倒塌的磚石和幾輛傾覆的皇家儀仗車駕半掩的區域!一輛裝飾華貴的駟馬金根車歪斜地翻倒在那裡,拉車的駿馬早已被碎石砸死,車轅斷裂。
一個極其冒險、近乎瘋狂的念頭,瞬間在李炎腦中成型!
“隨朕來!” 李炎的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他不再看那步步逼近的西涼軍陣,猛地轉身,竟朝著那翻倒的金根車廢墟衝去!動作快如鬼魅,身形在廢墟間幾個起落。
校尉和殘兵們一愣,但看到陛下決絕的背影,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咬牙跟上。
“放箭!射殺昏君!” 城牆缺口兩側殘餘的叛軍弓箭手如夢初醒,箭矢再次呼嘯而下!
“護駕!” 校尉嘶吼,僅存的禁軍殘兵舉起殘缺的盾牌,拚死格擋,瞬間又有兩人中箭倒下。
李炎對身後的箭雨和慘叫置若罔聞。他衝到翻倒的金根車前,目光如電,掃過斷裂的車轅和巨大的鎏金車輪。就是它!他低吼一聲,左手猛地抓住一根斷裂的沉重車轅,右手中的青銅古劍爆發出暗沉的光芒,帶著他全身的力量和凶劍賦予的狂暴煞氣,狠狠斬向連接車輪的巨大青銅軸銷!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震耳欲聾!火星四濺!
那粗如兒臂、堅固無比的青銅軸銷,在凶戾的劍鋒下應聲而斷!沉重的鎏金車輪失去束縛,猛地一鬆!
就是現在!
李炎眼中厲芒一閃,左手抓住那斷裂的車轅末端,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腰腹核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配合著右臂揮劍斬斷軸銷的餘勢,猛地一個旋身!
“起——!”
伴隨著一聲壓抑的怒吼,那沉重無比的鎏金車輪,竟被他以車轅為杠杆,以自身為軸心,硬生生從廢墟中撬動、掄了起來!車輪離地的瞬間,帶起沉悶的風聲,上麵沾染的泥土和血跡簌簌落下!
這一幕,充滿了野蠻而恐怖的力量感!玄黑的袞服下,李炎的手臂肌肉賁張欲裂,臉色因巨大的負荷而漲紅,額角青筋暴跳,嘴角甚至溢出一絲鮮血!他仿佛不是在掄動車輪,而是在揮舞一座小山!
“去!”
李炎借著旋身的巨大慣性,將全身殘存的力量連同那凶劍灌注的煞氣,毫無保留地灌注到雙臂,朝著前方那森嚴推進的西涼重步兵盾牆,狠狠地將掄圓的巨大車輪投擲了出去!
沉重的鎏金車輪,裹挾著恐怖的呼嘯,如同從投石機中拋出的巨石,翻滾著,撕裂空氣,以雷霆萬鈞之勢,砸向那如林的巨盾!
“舉盾——!” 西涼軍陣中響起將領急促的嘶吼。
前排的重步兵反應極快,訓練有素,瞬間將巨大的塔盾重重頓在地上,盾牌邊緣緊密相連,組成一麵鋼鐵牆壁!盾牌後的士兵身體前傾,用肩膀死死頂住盾牌內側的支撐點!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
沉重的車輪如同隕石般狠狠砸在最前排的幾麵塔盾之上!巨大的衝擊力瞬間爆發!精鋼打造的盾麵發出令人牙酸的,肉眼可見地凹陷下去!盾牌後的士兵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沛然巨力傳來,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正麵撞中!
“哢嚓!噗——!”
骨骼碎裂的脆響和沉悶的撞擊聲同時響起!最前排的幾麵塔盾連同頂盾的士兵,如同被保齡球擊中的球瓶,瞬間被砸得向後倒飛出去!盾碎!甲裂!人亡!堅固的盾牆,被硬生生砸開了一個數人寬的缺口!破碎的盾牌碎片、斷裂的兵器、以及士兵扭曲的屍體,向四周擴散,引起西涼軍陣一陣不可避免的騷亂!
缺口出現了!
“衝出去!!” 李炎嘶聲咆哮,如同受傷的孤狼!他根本不看戰果,在車輪脫手的瞬間,身體已經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被砸開的盾牆缺口亡命衝去!速度提升到了極致,甚至帶起了殘影!目標——缺口之後,那相對薄弱的弓弩手陣列!更遠處,是尚未完全合攏的騎兵側翼縫隙!那是唯一的生路!
“攔住他!” 帥旗之下,那覆甲大將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驚怒!他手中的巨刃猛地揚起!
“陛下!” 校尉和僅存的幾名禁軍殘兵爆發出最後的勇氣,他們沒有跟隨李炎衝向缺口,而是如同撲火的飛蛾,悍不畏死地迎向了從缺口兩側湧來、試圖重新合攏的西涼重步兵!他們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他們的皇帝爭取哪怕一息的時間!
“殺——!” 殘兵的怒吼瞬間被淹沒在鋼鐵的碰撞和利刃入肉的悶響中。
李炎的身影,就在這用生命換來的短暫空隙中,如同鬼魅般衝過了盾牆的缺口!濃烈的血腥味和死亡氣息撲麵而來!眼前,是西涼軍陣中排那些因為前排巨變而略顯慌亂、正倉促舉起弓弩的射手!
“滾開!”
李炎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手中的青銅古劍仿佛感受到了前方密集鮮活生命的誘惑,嗡鳴聲陡然變得尖銳而亢奮!暗沉的劍光再次暴漲,帶著無匹的凶戾,如同旋風般橫掃而出!
“噗噗噗噗——!”
劍光過處,血肉橫飛!倉促舉起的長弓被輕易斬斷,輕薄的皮甲如同紙糊!擋在麵前的弓弩手如同被割倒的麥子,瞬間倒下一片!殘肢斷臂混合著滾燙的鮮血潑灑開來!凶劍貪婪地吞噬著生命精華,劍身血紋紅光大放,反饋給李炎的力量讓他速度更快一分!
他如同一個從地獄血池中衝出的殺神,在密集的軍陣中強行撕開一條血路!所過之處,隻留下一地狼藉的屍骸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
“攔住那昏君!”
“騎兵!合圍!”
西涼軍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兩側包抄的重甲鐵騎在將領的呼喝下,開始加速,如同兩道黑色的鐵流,向著李炎逃竄的方向狠狠夾擊而來!沉重的馬蹄踐踏大地,發出雷鳴般的轟響,震得人心膽俱裂!
李炎頭也不回,將速度催發到極致。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那如同實質的殺氣和沉重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冰冷的汗珠混合著血汙從鬢角滑落。他衝出了弓弩手的陣列,前方是一片相對開闊的、被戰馬踐踏過的泥濘荒地。更遠處,是稀疏的樹林和起伏的丘陵!
生路就在眼前!隻要衝進那片複雜地形…
然而,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猛地襲來!掌心的陰冷麻癢瞬間加劇,如同無數冰針狠狠紮進心臟!是反噬!凶劍在剛剛的瘋狂殺戮中吞噬了足夠的生命精華,此刻竟變本加厲地反噬其主!那冰冷暴戾的意誌如同掙脫了部分枷鎖的凶獸,在他腦海中瘋狂咆哮,試圖奪取他身體的控製權!衝刺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賊子休走!”
一聲雷霆般的暴喝在身後炸響!恐怖的破空聲撕裂空氣!
李炎頭皮瞬間炸開!極度危險的警兆如同冰水澆遍全身!他甚至來不及回頭,完全憑借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本能,身體猛地向左側一個極其狼狽的翻滾!
“轟——!!!”
一道狂暴無匹的烏光,帶著撕裂大地的威勢,狠狠砸在他前一瞬所在的位置!地麵被轟出一個巨大的深坑,泥土碎石如同噴泉般衝天而起!狂暴的衝擊波將李炎翻滾的身體狠狠掀飛出去!
是那覆甲大將的巨刃!他終於出手了!隔著數十丈距離,投擲出了這石破天驚的一擊!
李炎重重摔在泥濘之中,喉頭一甜,一口逆血再也壓製不住,“哇”地噴了出來。全身骨骼如同散了架,劇痛鑽心。更要命的是,那柄青銅古劍在劇烈的震蕩中幾乎脫手!劍柄上那妖異的吸噬之力驟然加強,仿佛要將他最後一點生命力都抽乾!
他掙紮著抬起頭,視線因劇痛和反噬而有些模糊。
前方,稀疏的樹林和丘陵在望,似乎觸手可及。
身後,西涼鐵騎的洪流已經近在咫尺!當先一騎,馬如龍,人如虎,正是那覆甲大將!他正策馬狂奔而來,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柄沉重的馬槊,槊鋒直指倒地的李炎!更遠處,步兵陣列也在重整,如林的矛戟再次舉起!
而更讓李炎心沉穀底的是——他緊握劍柄的右手掌心,那妖異的血光,此刻竟隱隱透出皮膚,如同烙印般灼燒著!那冰冷暴戾的意誌,正瘋狂地衝擊著他的識海,一個扭曲、怨毒、帶著玄冥魔神殘留氣息的嘶吼在他腦中尖嘯:
‘血!給我更多!否則…吞噬你!’
前有看似生路卻遙不可及。
後有鐵騎追魂,大將索命。
體內凶兵反噬,如附骨之疽!
千鈞一發!真正的命懸一線!
就在那覆甲大將的馬槊鋒刃距離李炎後背不足一丈,淩厲的殺氣幾乎要刺穿他肌膚的刹那——
“嗡——!”
李炎懷中,緊貼胸口的位置,那枚一直沉寂的、代表著大胤皇帝身份、由老太監馮謹臨死前遞到他手中的蟠龍金鈕印璽,毫無征兆地,猛地一震!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精純、帶著堂皇中正之意的溫潤暖流,如同初春解凍的第一道溪流,毫無征兆地從那金鈕印璽中滲出,瞬間穿透了層層衣料,溫柔而堅定地湧入李炎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