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腳步聲如同冰冷的鼓點,敲打在死寂的囚籠裡,也敲在蘇沉瀕臨崩潰的神經上。每一次輕響,都像一根無形的針,狠狠刺入他因劇痛和星塵鑰狂暴力量肆虐而混亂不堪的意識深處。
他蜷縮在冰冷的墨玉地麵上,身體仍在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左眼深處,金色的星辰符文瘋狂流轉、生滅,每一次光芒的明暗都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右眼則被猩紅的血絲徹底浸染,毀滅的衝動如同毒藤般纏繞著他的理智,幾乎要將那點微弱的清明絞碎。血管在皮膚下猙獰凸起,如同盤踞著一條條金色的毒蛇,皮膚表麵時而金光流轉,時而被不祥的黑氣侵蝕,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星塵鑰的力量與那深入骨髓的詛咒,正在他這具殘破的軀殼裡進行著慘烈到極致的拉鋸戰。
甬道入口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動了一下。
一個模糊的輪廓,清晰地從中“剝離”出來,一步踏入了這片被猩紅倒計時光芒映照的囚籠空間。
來人一身玄色勁裝,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唯有衣領袖口處用極細的銀線勾勒出幾道流雲般的暗紋,在微弱的光線下偶爾閃過一絲冷光。臉上覆蓋著一張同樣玄色的金屬麵具,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平靜。死水般的平靜。沒有絲毫情緒波瀾,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倒映著囚籠裡的一切——猩紅的倒計時,坍塌後隻剩一片純粹黑暗的棋盤區域,以及在地上痛苦掙紮、渾身浴血的蘇沉。那目光掃過蘇沉左眼瘋狂流轉的金色符文和右眼毀滅的血色時,也僅僅是微微一頓,隨即恢複了那種令人心悸的漠然。仿佛眼前不是一個人在與詛咒和神物搏命,而僅僅是一隻瀕死的螻蟻在做最後的抽搐。
他的步伐從容而穩定,沒有絲毫踏入絕境的緊張或好奇,更像是在自家庭院閒庭信步。靴底踏在墨玉地麵上,發出清脆而規律的聲響,在這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壓迫感,隨著他的走近,如同潮水般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空間,甚至短暫地壓製了蘇沉體內狂暴肆虐的能量波動帶來的灼熱與混亂。
蘇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他艱難地轉動脖頸,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布滿血絲的右眼死死鎖定那個步步逼近的玄色身影。模糊的視線裡,那雙漠然的眼睛如同兩把冰冷的匕首,直刺他混亂的意識。
“你……是……誰?” 蘇沉的聲音嘶啞破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摳出來的血塊,帶著無法抑製的痛苦顫音,“門……如何……開的?”
來人沒有立刻回答。他在距離蘇沉約莫一丈遠的地方停下腳步,這個距離既能清晰地觀察,又能確保隨時應對突發狀況。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蘇沉扭曲的身體和那雙妖異的異色瞳孔,最終落在了蘇沉染血的指尖——那裡是星塵鑰最後融入的位置。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能量漣漪,似乎正從蘇沉的指尖散發出來。
“鑰匙,在你體內。” 玄衣人的聲音終於響起,如同兩塊冰片相互摩擦,冰冷、平直,沒有任何起伏,聽不出年齡,也聽不出情緒,隻有一種金屬般的質感。“至於門……” 他微微側頭,似乎瞥了一眼身後那條幽暗的甬道,“它本就不是為了永遠鎖死而存在的。當‘鑰匙’被激活,當‘容器’出現……門,自然會為‘歸途’開啟。”
鑰匙?容器?歸途?
這些冰冷的詞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蘇沉混亂的意識中,激起更劇烈的痛苦和更深的迷霧。激活?是指他觸碰星塵鑰?容器……難道是指他這具正在被詛咒和神力撕扯的身體?歸途?什麼歸途?通往哪裡?
巨大的恐懼和未知帶來的窒息感,甚至暫時壓過了身體的劇痛。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擺上祭壇的祭品,所有的掙紮都在一張無形的大網之中。
“呃啊——!”
就在這時,左眼深處那瘋狂流轉的星辰符文驟然亮到極致!一股沛然莫禦、仿佛能撕裂蒼穹的古老力量猛地從蘇沉身體深處爆發出來!如同被壓抑到極限的火山轟然噴發!金色的光芒瞬間從他體表每一個毛孔中迸射而出,將他映照得如同一個燃燒的金色火炬!狂暴的能量衝擊波以他為中心,如同實質的海嘯般向四周狂猛擴散!
“轟——!”
堅硬如鐵的墨玉地麵寸寸龜裂!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瞬間蔓延開去!囚籠四壁那濃稠的黑暗被金光狠狠撕開、驅散,顯露出其下同樣布滿古老符文的墨玉牆壁!牆壁上那猩紅的倒計時血字,在這狂暴的金光衝擊下,也劇烈地波動、閃爍起來!
蘇沉的身體被這股失控的力量猛地拋飛起來,如同狂風中的一片落葉,狠狠砸向那玄衣人!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足以將尋常修士瞬間撕成碎片的狂暴能量衝擊,玄衣人那雙漠然的眼眸中,終於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那並非恐懼,更像是一種……終於等到獵物按捺不住的冰冷確認。
他不退反進!
“鏘——!”
一聲清越如同龍吟的劍鳴驟然撕裂了能量風暴的咆哮!一道幽暗如永夜、卻又在劍鋒處凝聚著一點極致鋒銳寒芒的劍光,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玄衣人身前!
劍光並不宏大煊赫,反而凝練到了極致,如同裁剪陰影的利刃。它出現的時機妙到毫巔,精準地切入那狂猛擴散的金色能量海嘯最薄弱、也是蘇沉身體被拋飛軌跡必經的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隻有一聲沉悶得令人心頭發堵的“噗嗤”聲。
凝練如實質的幽暗劍光,如同熱刀切入凝固的油脂,竟硬生生將那狂暴的金色能量狂潮從中“剖”開!劍鋒所向,那足以撕裂精金的恐怖能量,如同被馴服的怒龍,順著劍光兩側轟然分流、潰散!狂暴的金色洪流被強行撕開一條通道!
而蘇沉失控拋飛的身體,正沿著這條被劍光強行撕開的、相對“平靜”的通道,朝著玄衣人狠狠撞來!
玄衣人左手閃電般探出!五指張開,並非去硬接蘇沉攜帶著巨大衝擊力的身體,而是在其身體即將撞入懷中的刹那,五指以一種玄奧的軌跡急速拂過蘇沉胸腹間幾處大穴!
他的指尖縈繞著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凝練的幽暗氣流,如同最靈巧的繡花針,瞬間刺入蘇沉體內狂暴奔湧、幾欲破體而出的星辰能量洪流之中!
“嗤嗤嗤……”
細微的能量湮滅聲響起。
那幾處被拂過的穴位附近,狂暴的金色光芒如同被澆上冰水的烙鐵,瞬間黯淡、收縮下去!雖然隻是杯水車薪,無法真正平息蘇沉體內那如同星爆般的恐怖力量,但這精準到匪夷所思的幾下點拂,卻如同在狂怒奔湧的大河中投下了幾塊定河神針,強行在局部製造了幾處極其短暫的能量“塌陷點”!
就是這極其短暫的塌陷,讓蘇沉體內原本失控狂飆、肆意破壞的力量洪流,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小、卻又至關重要的“頓挫”!
如同狂奔的野馬被瞬間勒緊了韁繩!
“呃!”
蘇沉口中再次噴出一口滾燙的金色血液(血液中竟夾雜著細碎的金色光點),身體在空中猛地一滯,那失控的拋飛之勢竟被硬生生遏製了大部分!他像一塊沉重的石頭,重重地摔落在玄衣人身前的地麵上,距離玄衣人的靴尖,僅有半步之遙!
劇烈的撞擊讓他再次噴血,全身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但那股幾乎要將他靈魂都撐爆、徹底陷入毀滅瘋狂的極致狂暴感,卻因為那幾處穴位傳來的短暫“塌陷”感,而出現了一絲……縫隙!
一絲微弱的、屬於他自己的理智,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艱難地從那毀滅的漩渦邊緣掙紮出來!
左眼中瘋狂流轉的金色符文,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絲,流轉的速度也微不可察地減緩了一瞬!右眼那毀滅的血色,也稍稍褪去了一分!
劇痛依舊如同潮水般淹沒全身,但毀滅的衝動被強行壓製了那麼一絲!蘇沉模糊的視線艱難地聚焦,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玄色靴子,以及靴子上方那片冰冷的玄色衣角。剛才那驚鴻一瞥的劍光,還有那如同神技般的幾下點拂……這個人……強得可怕!而且,他似乎……並非要立刻殺死自己?那短暫的“援手”,是為了什麼?
玄衣人緩緩垂眸,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俯視著腳下如同爛泥般掙紮的蘇沉。手中的幽暗長劍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星辰之力,浩渺霸道。毀滅詛咒,跗骨噬魂。” 冰冷平直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二者相衝於汝這凡胎泥丸宮,如同水火共沸於鼎,頃刻間便是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之局。”
他微微蹲下身,冰冷的金屬麵具幾乎與蘇沉痛苦扭曲的臉平齊。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近距離地鎖定了蘇沉左眼中緩慢流轉的金色符文。
“想活?” 冰冷的兩個字,如同審判。
蘇沉布滿血汙的嘴唇翕動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嘶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滾燙的血沫。想活?這還用問嗎?!這非人的痛苦,這隨時可能爆體而亡的絕境,這如同跗骨之蛆的詛咒……他怎能不想活?!
他死死咬著牙,牙齦都滲出血來,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和那一絲剛剛奪回的理智,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破碎卻無比清晰的音節:
“……想!”
玄衣人麵具後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仿佛蘇沉這用儘生命呐喊出的回答,早在他預料之中。
“想活,便需做‘容器’,而非‘戰場’。” 冰冷的聲音如同淬毒的針,刺入蘇沉的意識,“星辰之力是鑰匙,亦是力量之本源。詛咒是鎖,亦是毀滅之引。二者皆非你能掌控之物,強行壓製或驅逐,隻會加速你的滅亡。唯一生路……”
他停頓了一瞬,那雙冰冷的眼睛似乎要看穿蘇沉的靈魂。
“……引星力入丹田,築星璿之基!以身為爐,納星力為薪柴,燃詛咒為養料!星璿成,則詛咒之力被束縛其中,化為驅動星璿的‘暗焰’!此為‘劫燼星璿’!成則生,掌控星鑰之力;敗則亡,灰燼不存!”
劫燼星璿!以身為爐!納星力為薪!燃詛咒為養料!
每一個字都如同驚雷,在蘇沉混亂的意識中炸響!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瘋狂之法!將足以毀滅他的星辰之力和詛咒之力,強行納入丹田,還要讓它們在體內形成一種詭異的平衡?這根本就是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跳舞,不,是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玩火!
成功率?這玄衣人根本沒說!那漠然的語氣,仿佛隻是在陳述一種處理廢物的可能方式!
“法門!” 蘇沉嘶吼著,更多的血沫從嘴角湧出,染紅了墨玉地麵。他不在乎瘋狂!不在乎成功率!隻要能抓住一線生機!隻要能掌控這該死的力量,擺脫這詛咒!隻要能活下去!
玄衣人沒有任何廢話。他並指如劍,指尖瞬間凝聚起一點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寒芒!那點寒芒帶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冰冷氣息,快如閃電般,點向蘇沉眉心!
蘇沉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甚至連閃避的念頭都未升起!
“嗤!”
一點極致的冰冷瞬間刺入眉心!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反而像是一滴冰水落入滾燙的油鍋!一股龐大、晦澀、充滿古老蠻荒氣息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江河,粗暴地衝入了蘇沉混亂不堪的識海!
《劫燼星璿築基引》!
無數玄奧複雜、由純粹意念構成的星辰軌跡圖、能量運轉路線、符文結構、以及一種冰冷到極致的意誌引導法門,瞬間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這法門艱深晦澀到了極點,充滿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凶險與霸道!每一個步驟都如同在刀尖舔血,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信息洪流的衝擊,讓蘇沉本就混亂的意識雪上加霜,頭痛欲裂,仿佛整個腦袋都要炸開!但同時,那法門中蘊含的一種引動星辰之力的特殊韻律,卻如同黑夜中的燈塔,微弱卻清晰地指引了一個方向!
“呃啊——!”
蘇沉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那是痛苦與決絕的混合!他不再去管近在咫尺的玄衣人,不再去想那猩紅的倒計時!所有的意誌,所有的殘存力量,全部被強行收束,投入了識海中那篇瘋狂的法門!
按照那冰冷意念的指引,他強忍著非人的劇痛,集中起最後一點清明,全力運轉法門中那最初始的“引星”訣竅!
嗡!
左眼深處,那緩慢流轉的金色星辰符文驟然加速!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狂暴的星辰之力,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從身體各處強行抽取、彙聚,化作一道灼熱滾燙、幾乎要將他經脈都焚毀的金色洪流,不再與那毀滅詛咒之力在全身各處無謂廝殺,而是被強行引導著,帶著一往無前、毀滅一切的決絕氣勢,狠狠衝向他的下腹丹田位置!
“轟——!”
仿佛在身體內部引爆了一顆太陽!
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淹沒了蘇沉!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吹脹到極限的氣球,丹田位置就是那引爆點!身體猛地弓起,如同被燒熟的大蝦,皮膚寸寸龜裂,金色的光芒和毀滅的黑氣從裂口處瘋狂噴湧而出!他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隻能張大嘴巴,發出無聲的嘶嚎,眼球幾乎要突出眼眶!
金色的星辰洪流,帶著開辟混沌的偉力,狠狠撞入他那脆弱、早已被兩股力量蹂躪得千瘡百孔的丹田氣海!
哢嚓!
仿佛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
原本存在於丹田氣海中的那點微弱靈力,瞬間被這股洪流蒸發殆儘!整個丹田氣海,如同一個被撐到極限的皮囊,在金色洪流衝入的瞬間,就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眼看就要徹底崩潰爆開!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毀滅邊緣!
那一直如同跗骨之蛆、冰冷蝕骨、瘋狂破壞著他生機、纏繞在他四肢百骸乃至神魂深處的毀滅詛咒之力,似乎感應到了那金色洪流對“巢穴”(丹田)的入侵!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一股更加陰寒、更加汙穢、充滿無儘惡念的黑色洪流,從蘇沉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胞深處,被強行“吸引”出來,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同樣瘋狂地湧向那即將崩潰的丹田!
它要阻止!它要吞噬!它要徹底汙染那闖入的星辰之力,連同蘇沉最後的生機,一起拖入永恒的毀滅深淵!
轟隆——!!!
金色與黑色,代表著創造與毀滅、秩序與混亂的兩種極端力量,終於在蘇沉那瀕臨破碎的丹田氣海最核心的位置,如同兩顆來自不同宇宙的星辰,撞在了一起!
(視角切換)
大胤帝都,長公主府,暗影堂。
沒有窗戶,隻有幾盞長明燈散發出幽綠的光芒,勉強照亮著這間位於地底深處的密室。空氣中彌漫著陳年卷宗、血腥味和一種特殊藥水混合的陰冷氣息。四壁是冰冷的黑色岩石,上麵掛滿了大胤疆域圖、複雜的星象圖、以及無數標注著各種符號和名字的暗線聯絡網。
冷鋒如同標槍般挺立在密室中央,玄色勁裝與陰影幾乎融為一體。他麵前,單膝跪著三名全身籠罩在夜行衣中、隻露出一雙銳利眼睛的鳳鳴衛暗線首領。他們呼吸微弱,如同石雕。
“玄天山脈,方圓三百裡,已成鐵桶。”一個首領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礫摩擦,“飛鳥絕跡,走獸遁形。所有山民獵戶,皆被‘請’至外圍營寨,‘協助’辨識可疑。三處秘境入口古碑遺跡,各伏一隊‘獵星弩’,靈力充能,箭矢淬‘噬魂藤’汁液。其餘要道、隘口、水源地,皆布暗哨,十二時辰輪換,以‘影蝠符’傳訊。”
他雙手奉上一卷薄如蟬翼、卻異常堅韌的獸皮地圖。上麵用極細的墨線勾勒出玄天山脈北麓的詳細地形,並用不同顏色的朱砂點密密麻麻標注了所有布控位置、人員配置、警戒等級以及預設的伏擊圈。
冷鋒接過地圖,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一寸寸掃過。當看到那三處標注著“獵星弩”的猩紅三角符號時,他冰冷的眼中掠過一絲滿意。獵星弩,天機閣秘製,需三名以上靈海境修士合力才能激發,一箭之威足以洞穿尋常靈山境修士的護體罡氣,再淬上能侵蝕神魂的噬魂藤汁液……這是為可能出現的、攜帶“鑰匙”的“非人”存在準備的致命殺招。
“山脈外圍,所有城鎮、驛站、車馬行、酒肆茶樓,皆有‘眼’。”另一名首領接口,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凡近期入山者,無論身份,皆造冊詳查。有三人行跡可疑,自稱采藥客,卻在山陰‘鬼哭澗’附近徘徊三日,澗內毒瘴彌漫,非采藥之地。已派‘影鴉’綴上,隨時可收網。”
“收網?”冷鋒的聲音毫無波瀾,卻讓密室的溫度驟降,“證據?”
“未有實證。但三人氣息沉凝,步伐間有軍伍痕跡,絕非尋常采藥人。其中一人,左耳後有一細小舊疤,形似……北狄‘血狼衛’的‘噬月狼’刺青殘痕。”
“血狼衛?”冷鋒眼中寒芒一閃。北狄王庭最精銳、最詭秘的暗殺與諜報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曾讓大胤邊軍吃儘苦頭。他們出現在玄天山脈外圍,絕非偶然!“盯死。查清其聯絡點,接觸人員。我要知道,他們是衝著秘境異變來的,還是……另有所圖。” 他頓了頓,語氣更冷,“若其有傳遞消息之舉動……殺。屍體處理乾淨。”
“是!”首領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寒光。
第三名首領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統領,還有一事。兩日前,天機閣‘觀星台’方向,有異常星辰靈力波動,一閃即逝,但強度驚人。隨後,閣內數名高階星象師被秘密召入宮中,至今未歸。屬下在宮內的‘影子’傳訊,陛下……昨夜密召欽天監正,於紫宸殿偏殿議事至深夜。”
冷鋒的眼神陡然銳利如刀!天機閣觀星台異動?皇帝深夜密召欽天監正?
玄天秘境入口被古老禁製吞噬,啟明星黯滅,這消息陛下已知曉。但天機閣的異動和陛下的密召,顯然超出了對蘇沉生死或秘境異變的常規關注!難道……陛下也察覺到了“鑰匙即詛咒”的端倪?甚至……知道得更多?
長公主殿下要的,是獨占鑰匙!任何可能插手或知曉內情的勢力,都必須被排除!尤其是……深不可測的皇帝陛下!
“加派人手,盯死天機閣和欽天監!尤其是觀星台和監正府邸!我要知道他們每一個異常的舉動,接觸的每一個人!啟用‘深瞳’秘符,不惜代價!”冷鋒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遵命!”三名首領齊聲低喝,身影無聲無息地融入陰影,如同從未出現。
冷鋒獨自站在幽綠的燈光下,看著手中那份布滿了致命標記的地圖,又望向北方虛空,仿佛要穿透層層岩石和大地,看到那片混亂的星域和那座已成死地的囚籠。蘇沉……鑰匙……皇帝……北狄血狼衛……各方暗流,已如毒蛇般悄然湧動,纏繞向那一點微弱的金光。
殿下要的棋局,才剛剛開始。而任何妄圖染指棋子的人,都將付出鮮血的代價。
玄天秘境,絕境囚籠。猩紅倒計時:兩晝夜。
時間無聲流逝,猩紅的血字在牆壁上冷酷地跳動著,如同死神的心跳。
蘇沉的身體,此刻已完全不成人形。他蜷縮在冰冷的墨玉地麵上,周身被一層厚厚的、混合著金色光屑和黑色汙垢的血痂所覆蓋,如同一個破碎後被隨意丟棄的陶俑。龜裂的皮膚下,依舊能看到微弱的光與暗在瘋狂地明滅、衝突、拉鋸。
但他的姿勢,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詭異“穩定”。
所有的掙紮、抽搐都已停止。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隻有眉心處,一點微弱到幾乎隨時會熄滅的金芒,在血汙之下極其艱難地、卻又無比頑強地閃爍著。每一次閃爍,都如同風中殘燭,卻又死死地維係著最後一點聯係。
意識,早已沉淪在無邊的痛苦和混亂風暴的最深處。
他的“眼前”,或者說意念感知之中,已非黑暗,而是一片徹底沸騰、咆哮、毀滅的能量混沌之海!
丹田氣海的位置,早已不複存在。那裡,已經化為一個瘋狂旋轉、吞噬一切的毀滅漩渦!漩渦的核心,是兩股糾纏廝殺到極致的本源力量——代表星辰之力的璀璨金光,與代表毀滅詛咒的汙穢黑氣!
它們如同兩條來自洪荒的巨蟒,互相撕咬、纏繞、湮滅!每一次碰撞,都爆發出足以撕裂神魂的恐怖衝擊!金色的光芒試圖淨化、驅散黑暗;黑色的詛咒則瘋狂侵蝕、汙染金光!漩渦的邊緣,是無數被兩股力量交戰餘波撕扯粉碎的、屬於蘇沉自身的血肉精氣和破碎的神魂碎片!整個丹田,如同一個正在走向徹底湮滅的微縮宇宙!
“引星入丹,築星璿之基……以身為爐,納星力為薪,燃詛咒為養料……”
那玄衣人冰冷的聲音,如同最後的神諭,在這片毀滅的混沌風暴中一遍遍回響,成為蘇沉瀕臨潰散的意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薪柴……養料……
蘇沉那殘存的一絲意念,在毀滅的狂潮中發出無聲的咆哮!他不再去試圖掌控那狂暴的星辰洪流,也不再徒勞地抵抗那蝕骨的詛咒!他放棄了所有防禦,放棄了所有屬於“蘇沉”的意念!
他將自己最後殘存的那點微弱的靈識,如同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地投入了那丹田核心、那兩股力量最狂暴、最混亂、最致命的湮滅核心點!
不是去調和!不是去平衡!而是去……點燃!
用自己最後的一點靈魂之火,去點燃那碰撞湮滅產生的、最原始、最狂暴的毀滅能量!將那湮滅的“劫”,化為重生的“燼”!
轟——!!!
當那點微弱的靈識投入湮滅核心的刹那,仿佛一點火星落入了滾沸的油鍋!
一股前所未有的、難以言喻的劇痛瞬間吞沒了蘇沉殘存的意識!那痛苦超越了肉身,直抵靈魂本源,仿佛整個“自我”都在被投入熔爐,被無情地焚燒、鍛打、粉碎!
“啊啊啊——!!!”
現實中,蘇沉那如同石雕般凝固的身體猛地劇烈一震!覆蓋全身的血痂轟然炸裂!一股無形的、蘊含著毀滅與新生的恐怖波動,以他身體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一直如同雕塑般漠然立於一旁的玄衣人,那深潭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蘇沉身體的變化,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漣漪,終於在他眼中蕩開。
成了?還是……徹底毀滅?
大胤北境,燕山山脈深處,鷹愁峽。
凜冽如刀的寒風在陡峭如削的峽壁間瘋狂呼嘯,卷起千堆雪沫,發出如同萬鬼哭嚎般的淒厲聲響。這裡是隔絕大胤與北狄赤狄部落的天塹,壁立千仞,最窄處僅容三騎並行,地勢險惡到了極點。
此刻,峽頂的關隘之上,氣氛卻凝重如鐵。
鎮北軍前營主將,虎威將軍趙破虜,身披厚重的玄鐵重甲,甲葉上凝結著厚厚的白霜。他如同紮根在風雪中的鐵鬆,矗立在垛口之後,一雙虎目如同鷹隼,死死盯著峽穀對麵那片被風雪模糊的、起伏的白色山巒。
風雪中,隱隱傳來沉悶的、如同大地脈搏般的震動。那是成千上萬匹戰馬鐵蹄踏地彙聚而成的聲浪!還有那風中夾雜的、若有若無的狼嚎聲,充滿了野性的貪婪與殺意。
“將軍!”一名斥候隊長連滾帶爬地衝上城頭,臉上帶著驚惶,胡須眉毛上都結滿了冰碴,聲音嘶啞,“赤狄人的狼騎!先鋒已至十裡外的‘黑風口’!看旗號……是左賢王本部親率的‘蒼狼旗’!人數……不下五千!後麵煙塵蔽日,主力……主力恐怕真有數萬之眾!”
趙破虜臉色鐵青,布滿老繭的大手狠狠捏在冰冷的垛口青磚上,指節發白。數萬狼騎!左賢王親至!這絕非尋常的劫掠襲擾!這是要叩關!要撕開大胤北境的屏障!
“他娘的!”趙破虜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瞬間在寒風中凍成冰珠,“錢謙益那老匹夫!還在朝堂上扯什麼歲幣羈縻!狗屁!赤狄狼崽子都他媽把刀架到老子脖子上了!”
他猛地轉身,聲如雷霆,震得城頭積雪簌簌落下:“傳令!烽火台,三煙齊燃!弩車營上弦!火油金汁準備!滾木礌石給老子堆滿垛口!弓弩手就位!告訴兄弟們,赤狄的狼崽子來了!想進咱們的家門,搶咱們的糧食,辱咱們的妻女!問問咱們手裡的刀,答不答應!”
“死戰!死戰!死戰!”城頭上,早已被肅殺之氣點燃的鎮北軍將士爆發出震天的怒吼,聲浪壓過了呼嘯的寒風,鐵甲鏗鏘,刀劍出鞘,冰冷的殺意瞬間彌漫了整個鷹愁峽!
風雪更急了。峽口對麵,那沉悶如雷的鐵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一片巨大的、如同移動的黑色潮水般的騎影,在漫天風雪中,緩緩湧出了黑風口,在距離鷹愁峽數裡外的開闊雪原上,開始列陣。蒼狼大纛在風中狂舞,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睜開了猩紅的眼睛。
戰爭,一觸即發。
而在這劍拔弩張的戰場邊緣,在鷹愁峽側後方一處被冰雪覆蓋、人跡罕至的隱秘山坳裡。
幾塊看似隨意散落的巨石之後,積雪被小心地清理開,露出下方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洞口。洞口被一層近乎透明的、與周圍雪地完美融為一體的能量薄膜所覆蓋,隔絕了內外氣息。
洞內,彆有洞天。空間不大,卻乾燥溫暖。四壁鑲嵌著散發柔和白光的螢石。三名身著灰白色、帶有北地特色的厚實皮襖,臉上塗抹著防凍油脂的漢子,正圍坐在一個散發著微弱熱氣的銅盆旁。銅盆裡煮著雪水,幾塊肉乾在裡麵翻滾。
其中一人,身形最為魁梧,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額角一直劃到右嘴角,如同一條醜陋的蜈蚣。他左耳後,一道被刻意破壞、但仍能看出猙獰狼頭輪廓的陳舊疤痕,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他正是被鳳鳴衛“影鴉”綴上的可疑“采藥客”之一。
他手裡拿著一塊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刻滿奇異符文的黑色石板。石板上,一點微弱的紅光正在緩慢而穩定地閃爍著。
“血牙,信號如何?”旁邊一個精瘦的漢子低聲問道,眼神銳利如鷹。
被稱作血牙的刀疤臉漢子盯著石板上的紅光,又側耳傾聽了一下洞外隱隱傳來的、被風雪削弱了無數倍的戰場喧囂,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
“很穩定。‘餌’已經撒出去了。左賢王那頭貪婪的老狼,果然被‘玄天秘境有重寶現世、大胤邊軍主力被牽製’的消息釣住了。鷹愁峽的守軍,夠他啃一陣硬骨頭。”
他將黑色石板小心收起,眼中閃爍著狡詐與嗜血的光芒:“我們的目標,是等他們兩邊咬得最凶、血流成河的時候……趁亂潛入真正的‘入口’。王庭薩滿大人預言中的‘星辰之匙’,絕不能落入大胤人之手!更不可能讓那左賢王染指!那力量,注定屬於偉大的狼神,屬於我北狄王庭!”
“鳳鳴衛的老鼠還在外麵盯著。”另一個一直沉默、氣息最為陰冷的漢子沙啞開口,他手中把玩著一把淬著幽藍光澤的弧形匕首。
血牙眼中凶光一閃,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一群煩人的蒼蠅。等進了山,找個風雪大的地方……處理掉。屍體埋深點,凍硬了,開春也發現不了。”
洞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銅盆裡雪水沸騰的咕嘟聲。三人眼中都跳動著貪婪、殘忍和一種對即將到來的血腥任務的狂熱。他們如同潛伏在雪原陰影下的餓狼,靜靜等待著獵物廝殺到筋疲力竭的那一刻,再露出致命的獠牙。
玄天山脈的風雪之下,早已不是簡單的秘境之爭。大胤的鎮北軍,北狄的赤狄狼騎,長公主的鳳鳴衛,皇帝的天機閣,以及這神秘的北狄王庭血狼衛……各方勢力如同盤踞的毒蛇,將致命的毒牙,無聲地對準了那座沉寂的聖殿囚籠,對準了囚籠中那一點微弱的金光。
玄天秘境,絕境囚籠。
無聲的湮滅與新生的風暴,在蘇沉的丹田核心肆虐到了極致。
當那點代表著蘇沉最後靈識的微小火種,悍然投入金色星辰之力與黑色詛咒之力最狂暴的湮滅核心時,預想中徹底的魂飛魄散並未發生。
那湮滅點,如同一個被點燃的……奇點!
轟——!!!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奇異吸力,從那湮滅核心驟然爆發!這股吸力並非毀滅,反而帶著一種吞噬一切、熔煉一切、歸墟一切的古老意誌!它首先吞噬的,就是蘇沉投入的那點靈識之火!
但這吞噬,並非抹殺!
靈識之火被吸扯、拉長、粉碎……卻在粉碎的瞬間,與湮滅產生的狂暴能量流融為一體!如同投入熔爐的引火之物,雖然自身瞬間化為烏有,卻點燃了爐膛!那原本隻有純粹毀滅的湮滅能量流,在靈識之火融入的刹那,性質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帶著蘇沉靈魂烙印的“意誌”,如同烙印般,被強行打入那狂暴混亂的能量流之中!如同在沸騰的油海中滴入了一滴清水,瞬間引發了連鎖反應!
嗤嗤嗤——!
毀滅的湮滅能量,開始圍繞著那點新生的、脆弱的靈魂烙印旋轉、壓縮、坍縮!不再是毫無章法的對撞與潰散,而是在一種本能的、由蘇沉那點靈魂烙印引導的原始“道韻”之下,開始自發地構築形態!
金色的星辰之力被強行抽離、凝練,化作一道道璀璨奪目的金色絲線,如同宇宙初開的秩序之弦;黑色的詛咒之力則被束縛、熔煉,化為一股股粘稠、冰冷、充滿毀滅氣息的黑色流質,如同歸墟的暗流。
金色絲線與黑色流質,不再互相湮滅,反而如同陰陽雙魚,開始圍繞著核心那點新生的靈魂烙印,以一種玄奧無比、暗合天道韻律的軌跡,緩緩旋轉、交織、纏繞!
一個微小到極致、卻又複雜精密到難以想象的漩渦雛形,正在那毀滅的廢墟之上,艱難地誕生!
劫燼星璿!
這星璿的核心,是蘇沉那被粉碎又重聚、融入湮滅能量的靈魂烙印!它的“骨架”,是凝練的星辰之力金線!它的“動力”與“燃料”,則是被熔煉束縛的詛咒黑流!
星璿每艱難地旋轉一周,就有一絲絲狂暴的湮滅能量被吸收、轉化,融入星璿的結構之中,使其更加凝實一分;同時,也有一絲絲被星璿力量排斥出來的、精純卻溫和的淡金色能量流,如同新生的溪流,從漩渦邊緣流淌而出,開始緩慢地、艱難地浸潤、修複蘇沉那早已破碎不堪的經脈、血肉、乃至被重創的神魂!
這是一個痛苦到極致、緩慢到令人發狂的重塑過程!
如同將一個人徹底打碎成最微小的粒子,再用最原始、最狂暴的方式,重新組合、鍛造!
現實中,蘇沉那覆蓋著厚厚血痂、如同破碎陶俑般的身體,開始發生肉眼可見的變化。
龜裂的皮膚下,那瘋狂明滅衝突的金光與黑氣,漸漸被一種內斂的、流轉不休的暗金色澤所取代。這暗金色澤在他體內沿著某種玄奧的路線緩緩流動,所過之處,猙獰的傷口開始以緩慢但堅定的速度蠕動、愈合;斷裂的骨骼發出細微的“咯咯”聲,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複位、接續。
他眉心處那點微弱的金芒,不再閃爍不定,而是穩定下來,雖然依舊微弱,卻透出一股新生的、堅韌的活力!
一直如同石雕般靜立的玄衣人,那雙深潭般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照出蘇沉體內那微弱卻穩定成型的暗金色能量流,以及眉心那點穩固的金芒。他眼中那最後一絲細微的波動,終於徹底平複下去,重新歸於深不見底的漠然。
成了。
容器已成。鑰匙歸位。
他緩緩抬起手,覆蓋著玄色手套的指尖,對準了蘇沉眉心那點穩固的金芒。一點比夜色更加幽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芒,在他指尖凝聚。
不是攻擊。而是……引動。
他要將蘇沉體內那初生的、代表著“鑰匙”的星塵之力,徹底喚醒並抽取出來!
然而,就在他指尖黑芒即將觸及蘇沉眉心的前一刻——
異變陡生!
“哢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聲,並非來自蘇沉的身體,而是來自……囚籠的穹頂!
隻見那原本渾然一體、覆蓋著古老符文的墨玉穹頂之上,一道細長的、漆黑的裂縫毫無征兆地憑空出現!裂縫邊緣光滑如鏡,仿佛被無形的利刃瞬間切開!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
無數道漆黑的裂縫如同蛛網般在穹頂瘋狂蔓延、交織!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一股比玄衣人身上散發的壓迫感更加古老、更加宏大、更加冰冷無情的氣息,如同沉睡萬古的巨獸睜開了眼睛,從那些裂縫之中彌漫出來!瞬間充斥了整個囚籠空間!
猩紅倒計時的光芒在這股氣息下劇烈波動、黯淡!墨玉牆壁上的符文仿佛受到了刺激,驟然亮起,卻又在下一刻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
玄衣人即將點出的手指猛地頓住!他霍然抬頭,那雙始終漠然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收縮!冰冷的視線死死鎖定那瘋狂蔓延的黑色裂縫!
“空間……裂解?” 他那冰冷平直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卻真實存在的……凝重!
話音剛落!
“嘩啦啦——!!!”
如同被打碎的琉璃!整個墨玉穹頂,連同布滿符文的四壁,在那無數黑色裂縫蔓延到極限的瞬間,轟然崩塌!碎裂成無數大大小小、邊緣閃爍著幽光的空間碎片!
然而,碎片並未墜落。
一個巨大到無法形容的、緩緩旋轉的幽暗漩渦,取代了原本的穹頂,出現在囚籠上方!漩渦中心,是絕對的虛無與黑暗,散發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囚籠之外,不再是想象中的山腹岩層,而是……一片光怪陸離、支離破碎的空間亂流!扭曲的光帶如同垂死的巨蟒般蠕動,破碎的大地碎片懸浮翻滾,遠處甚至能看到半截斷裂的山峰和一片凝固的海洋!狂暴的空間風暴在漩渦周圍呼嘯肆虐!
這根本不是什麼山腹秘境!這座聖殿遺跡,早已在漫長的歲月中,被放逐到了時空的亂流夾縫之中!而此刻,囚籠的破碎,如同在脆弱的肥皂泡上戳了一個洞!
“走!”
玄衣人反應快到了極致!在穹頂崩塌、空間漩渦出現的瞬間,那點原本要引動星塵鑰的黑芒驟然轉變!化作一道凝練的幽暗鎖鏈,“唰”地一聲纏住了地上氣息正在穩步回升的蘇沉的腰身!同時,他另一隻手閃電般向上一揚!
一道薄如蟬翼、卻瞬間展開成丈許方圓的幽暗光幕將兩人籠罩!光幕之上,無數細密的銀色符文瘋狂流轉,散發出強大的空間穩固之力,勉強抵抗著那巨大空間漩渦的恐怖吸扯!
他沒有任何猶豫,抓著鎖鏈,帶著被光幕籠罩的蘇沉,身影如同鬼魅般衝天而起,直射那破碎穹頂外、那巨大空間漩渦的邊緣!他要趁著空間徹底崩解、被吸入漩渦核心前,從這囚籠廢墟中衝出去!
與此同時!
嗡——!
那巨大的空間漩渦仿佛受到了刺激,旋轉的速度陡然加快!恐怖的吸力瞬間暴增十倍!漩渦邊緣,幾塊巨大的、閃爍著符文的墨玉穹頂碎片被輕易地扯入其中,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
轟隆!
囚籠的地麵也開始大麵積崩塌!墨玉碎片混合著狂暴的空間亂流,被漩渦瘋狂吞噬!
猩紅的倒計時血字在崩塌的牆壁上瘋狂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熄滅、湮滅。
整個聖殿囚籠,連同它所處的這片時空碎片,正在被那巨大的幽暗漩渦,無情地撕碎、吞噬!
玄衣人帶著蘇沉,頂著那搖搖欲墜的幽暗光幕,如同怒海狂濤中的一葉扁舟,驚險萬分地擦著幾道狂暴的空間裂隙,終於衝出了崩塌的囚籠範圍,衝入了那片更加混亂、更加危險的光怪陸離的時空亂流之中!
身後,那巨大的幽暗漩渦如同饕餮巨口,將整個囚籠廢墟徹底吞沒,隻留下一個緩緩旋轉、散發著無儘死寂的黑暗孔洞,隨即也被狂暴的空間亂流撫平、抹去。
仿佛那座囚籠,從未存在過。
玄衣人帶著蘇沉,懸浮在混亂狂暴的時空亂流之中。幽暗光幕在周圍扭曲的光帶和破碎的空間碎片衝擊下劇烈波動,發出不堪重負的。
他低頭看了一眼被鎖鏈纏住、依舊處於重塑昏迷中的蘇沉。蘇沉眉心那點金芒在光幕的籠罩下穩定地亮著,體內暗金色的能量流緩緩運轉,修複著傷勢。
玄衣人抬起頭,冰冷的金屬麵具望向這片混亂時空的深處。在那光怪陸離、不斷生滅的破碎景象儘頭,一點極其黯淡、卻真實存在的、如同啟明星般的光點,在狂暴的亂流中若隱若現。
那是……通往“歸途”的錨點。
他不再停留,身形一動,帶著蘇沉,化作一道幽暗的流光,朝著那點微弱的星光指引的方向,義無反顧地衝入了更加狂暴莫測的時空亂流深處。
而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
那片剛剛吞噬了囚籠廢墟的幽暗漩渦消失之處,空間如同水波般劇烈蕩漾起來。
“嗡……”
一道狹長、邊緣流淌著粘稠血光的空間裂隙,無聲無息地撕裂開來。裂隙之後,並非狂暴的亂流,而是一片深邃、冰冷、仿佛由純粹陰影構築的虛空。
一隻覆蓋著暗金色鱗片、指甲尖銳如鉤的巨大爪子,緩緩從裂隙中探出,輕輕搭在了這片混亂空間的邊緣。爪子搭上的瞬間,周圍狂暴的空間亂流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撫平、凝固。
緊接著,一顆龐大、猙獰的頭顱,從裂隙中緩緩探出。它覆蓋著同樣的暗金鱗片,頭頂是扭曲的骨質犄角,一雙巨大的豎瞳如同燃燒的熔金,冰冷、暴虐、充滿了對一切生機的漠視與貪婪。豎瞳轉動,瞬間鎖定了玄衣人和蘇沉消失的方向。
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沉、如同無數冤魂在深淵中哀嚎的咆哮。
隨即,那巨大的爪子猛地一撐!整個龐大而扭曲的陰影軀體,硬生生從那道血色的空間裂隙中擠了出來!它懸浮在時空亂流之中,狂暴的空間風暴衝擊在它覆蓋鱗片的軀體上,竟發出金鐵交鳴般的聲響,無法撼動其分毫。
它巨大的熔金豎瞳,死死盯著玄衣人離去的方向,充滿了赤裸裸的毀滅欲望和……一種仿佛源自本能的、對某種“食物”的極致貪婪。
“鑰匙……容器……”
一個宏大、混亂、充滿了無儘惡意的意念波動,如同實質的衝擊波,掃過這片破碎的空間。
“我的……獵物……”
龐大的陰影雙翼猛地展開,遮蔽了一大片混亂的光影!它化作一道撕裂虛空的暗金流光,以遠超玄衣人遁光的速度,朝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時空亂流中,一場關乎生死與存亡的亡命追逐,才剛剛拉開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