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像無數根細針,紮進蕭烈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膚。
意識從無邊的黑暗與劇痛中掙紮著浮出水麵時,首先捕捉到的是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沉悶而規律,帶著鹹腥的氣息,鑽入鼻腔。緊接著是身體各處傳來的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後背和頭部,仿佛被巨石碾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帶來一陣眩暈。
他想睜開眼睛,卻隻感覺到眼皮重若千斤,而且……眼前依舊是一片濃稠的黑暗。
“水……”喉嚨乾澀得像要冒煙,蕭烈艱難地吐出一個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他試圖動一動身體,卻發現四肢百骸仿佛散了架,稍微用力,便是一陣鑽心的疼。他能感覺到自己躺在一片濕冷的沙灘上,身下是粗糙的沙礫,硌得他生疼。海浪時不時地卷上來,冰涼的海水漫過他的腳踝,又迅速退去,留下一片濕滑。
“我……還活著?”蕭烈的腦子一片混亂,記憶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湧來。
最後的畫麵,是淩塵和蘇清涵被數道黑影圍攻,劍光掌影交織,密不透風。而他自己,為了掩護兩人帶走那卷至關重要的八極拳圖,硬生生接下了一記狠辣的重擊,後背仿佛被震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他記得自己似乎是從一處懸崖上跌落,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自己絕望的嘶吼……
“八極拳圖……淩塵……清涵……”想到這裡,蕭烈的心猛地一緊,焦急和擔憂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臟。他們怎麼樣了?有沒有脫險?那卷圖……是否還在?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雙手在沙地上摸索,試圖支撐身體。指尖觸碰到一片黏膩的溫熱,他心頭一凜,湊到鼻尖聞了聞——是血,濃重的血腥味。那是從他後背傳來的,傷口似乎還在隱隱滲血。
更讓他恐懼的是,無論他如何努力,眼前始終是一片漆黑。沒有光,沒有影,隻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我的眼睛……”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他,蕭烈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抬手,顫抖著撫上自己的雙眼,眼皮之下,是空洞的疼痛,還是……真的再也看不見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將他淹沒。他,蕭烈,一個曾經在拳台上意氣風發的八極拳傳人,如今卻成了一個身負重傷、雙目失明的廢人。跌落懸崖未死,卻可能永遠失去光明,這算什麼?比死更殘忍的折磨嗎?
“哈哈哈……”一陣近乎癲狂的低笑從他喉嚨裡溢出,帶著無儘的悲愴和自嘲。笑聲在空曠的海灘上回蕩,顯得格外淒涼。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沙灘的另一頭傳來,伴隨著拐杖點地的“篤篤”聲,不疾不徐,似乎正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蕭烈的笑聲戛然而止,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是敵人嗎?那些黑衣人追到這裡來了?他現在這副模樣,根本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他屏住呼吸,努力調動所有的感官,去捕捉那聲音的來源和細節。腳步聲很輕,帶著一種獨特的節奏,拐杖點地的聲音沉穩而有規律,似乎對方年紀不小。除此之外,他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混合著草藥和海水的味道。
“咳咳……”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在他不遠處響起,帶著一絲好奇,“小家夥,命挺大啊,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還能趴在這沙灘上笑?”
蕭烈心中一怔,這聲音聽起來並不像那些黑衣人的陰冷狠厲,反而帶著幾分……古怪?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保持著警惕的姿勢,儘管他知道自己現在狼狽不堪。
“怎麼?嚇傻了?還是摔傻了?”那蒼老的聲音又響起來,帶著一絲戲謔,“放心,老頭子我不是什麼壞人,就是住在這附近的一個孤老頭子。看你傷得不輕,還流了這麼多血,再不治,就算不被野獸叼走,也得被海水泡成浮屍咯。”
隨著話音落下,蕭烈感覺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邊,一股更濃鬱的草藥味傳來。他能感覺到對方在打量著他,那目光似乎帶著一種穿透力,讓他有些不自在。
“眼睛也看不見了?”老人的聲音裡多了一絲訝異,隨即歎了口氣,“唉,真是個可憐的娃。行吧,老頭子我今天就當積德行善了。”
說著,老人彎下腰,伸出手,想要攙扶他。蕭烈本能地想要避開,但身體實在太虛弱,稍微一動就頭暈目眩,根本無力反抗。
“彆亂動,你這傷勢,再動骨頭都要散了。”老人的手雖然乾瘦,卻很有力,不容分說地架住了他的胳膊,“忍著點,老頭子我這地方可不好走。”
老人的攙扶並不溫柔,甚至有些粗魯,將蕭烈半拖半抱地扶了起來。蕭烈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再次暈過去。他能感覺到老人的身體也有些佝僂,走起路來卻很穩,拐杖“篤篤”地敲打著沙灘,引導著方向。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從懸崖上掉下來?”老人一邊走,一邊隨口問道。
蕭烈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突然出現的老人。但現在的他,確實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他低聲道:“我叫蕭烈……遇到了點麻煩。”
“蕭烈……”老人念叨了一句,“嗯,名字挺硬朗,人也得硬朗點才行。看你這傷勢,還有這身上的功夫底子,是練家子吧?被人追殺了?”
蕭烈沒有回答,隻是咬緊了牙關,任由老人帶著他在沙灘上行走。海風呼嘯,海浪聲聲,此刻在他聽來,卻充滿了未知的危險。他不知道這個老人要帶他去哪裡,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黑暗中,他隻能依靠著老人的攙扶和那根拐杖的聲音,一步步向前挪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身體的疼痛和內心的惶恐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壓垮。
但他沒有放棄。
隻要還有一口氣,隻要還能聽到淩塵和蘇清涵的名字在心底回響,他就不能倒下。他必須活下去,必須弄清楚他們的安危,必須……奪回那卷八極拳圖,哪怕……他現在什麼也看不見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腳下的沙子漸漸變成了崎嶇的石子路,海風的鹹腥味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濃鬱的草藥香氣。蕭烈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變得濕潤,似乎是進入了一個山穀或者山坳之中。
“到了,就是這兒了。”老人停下腳步,鬆開了攙扶著蕭烈的手。
蕭烈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連忙伸出手去摸索,指尖觸碰到一塊冰冷的岩石。
“小心點,彆摔著了。”老人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帶著一絲笑意,“跟我進來吧,裡麵有地方讓你歇著。”
蕭烈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循著老人的聲音和拐杖的敲擊聲,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他能感覺到自己似乎是進入了一個洞穴或者石屋之中,裡麵的空間不算太大,地麵是堅硬的岩石,頭頂傳來低矮的回聲。
“來,先坐下吧。”老人引著他走到一個角落,那裡似乎有一堆乾草,散發著淡淡的黴味,但對於此刻的蕭烈來說,已經是難得的舒適了。
蕭烈摸索著坐下,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長長地籲了口氣。身體的疲憊和疼痛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讓他立刻昏睡過去。
“彆急著睡,傷還沒處理呢。”老人的聲音在他麵前響起,緊接著,蕭烈聞到了一股更加濃烈的草藥味,似乎是某種搗爛的草藥。
“忍著點,這藥有點疼。”老人說著,便將一團溫熱而粘稠的草藥敷在了蕭烈的後背上。
果然,草藥一接觸到傷口,立刻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如同被烈火灼燒一般。蕭烈猛地一顫,牙關咬得咯咯作響,額頭上瞬間滲出了冷汗。
“嘶……疼……”他忍不住低哼了一聲。
“疼就對了,說明這藥有效。”老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仔細地將草藥敷滿了他後背的傷口,“你這傷,是被內勁震傷的,骨頭沒斷,但經脈受損嚴重,還流了不少血。要不是你底子好,早就沒氣了。”
老人的手法很熟練,雖然動作有些粗魯,但每一下都恰到好處,似乎對治傷很有一套。敷完藥後,他又拿出一些布條,小心地幫蕭烈包紮起來。
“好了,先這樣吧,這藥能止血生肌,也能護住你的經脈。”老人做完這一切,拍了拍手,“接下來就得靠你自己慢慢養了。不過看你這眼睛……恐怕沒那麼容易好。”
提到眼睛,蕭烈的心又是一沉,剛剛因為處理傷口而暫時壓下的絕望感再次湧了上來。他沉默著,沒有說話。
“怎麼?就因為眼睛看不見了,就蔫了?”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緒,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悅,“小夥子,我跟你說,這世上比瞎了眼更慘的事多了去了。你還活著,還有一口氣,就彆想著自怨自艾。”
蕭烈抬起頭,雖然眼前依舊是黑暗,但他能感覺到老人的目光似乎正落在自己身上。他低聲道:“前輩,多謝您救了我。隻是……我現在這副樣子,就算活著,又能做什麼?”
“能做什麼?”老人嗬嗬笑了起來,笑聲有些古怪,像是破鑼在響,“能做的事多了去了!比如……跟我學功夫啊!”
“學功夫?”蕭烈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前輩,我……我眼睛看不見了,怎麼學功夫?”
“眼睛看不見就不能學功夫了?”老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狡黠,“小夥子,你懂個啥!這世上的功夫,可不隻是用眼睛看的。再說了,我教你的這門功夫,就算眼睛看得見,也未必能學好呢!”
蕭烈更加疑惑了:“前輩,您說的是什麼功夫?”
“嗬嗬,”老人賣了個關子,“說出來怕嚇著你,這門功夫,叫做‘笑拳怪招’!”
“笑拳怪招?”蕭烈皺起了眉頭,這名字聽起來就有些不倫不類,“前輩,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了!”老人似乎有些不高興,“這‘笑拳怪招’,乃是我年輕時偶然所得,招式怪異,變化多端,講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而且,這功夫還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怎麼需要眼睛看,靠的是聽,是感覺,是……一股子‘笑’的勁頭!”
蕭烈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靠聽?靠感覺?”
“沒錯!”老人肯定地說,“你想想,那些瞎子,耳朵是不是特彆靈?感覺是不是特彆敏銳?這‘笑拳怪招’,就是要你拋開眼睛的束縛,用耳朵去聽,用皮膚去感受,用身體去記憶!你現在眼睛看不見了,說不定反而是學這門功夫的絕佳時機呢!”
老人的話,像一道微弱的光,突然照進了蕭烈心中那片絕望的黑暗。他從來沒有想過,失明之後,竟然還能有學習武功的可能。而且,這門武功聽起來如此奇特,似乎真的有可能……
“前輩,您……真的願意教我?”蕭烈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期待。
“哼,老頭子我說話算數!”老人哼了一聲,“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這‘笑拳怪招’可不是那麼好練的,招式古怪,還得帶著一股子‘笑’意,練起來可能會像個瘋子一樣,你可彆覺得丟人!”
“我不覺得丟人!”蕭烈立刻說道,語氣堅定,“隻要能讓我重新站起來,能讓我……能讓我有能力去做我該做的事,彆說像瘋子,就算讓我學狗叫,我也願意!”
他想起了淩塵和蘇清涵,想起了那些黑衣人,想起了那卷可能已經落入敵人手中的八極拳圖。他不能就這樣倒下,他必須變強,無論用什麼方法!
“好!有這股子勁頭就好!”老人似乎很滿意,“看來你這小子,心裡頭憋著一股氣呢。行,老頭子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接下來的日子,蕭烈便在這個位於海邊山坳中的小石屋裡住了下來。老人自稱姓怪,讓蕭烈叫他怪老頭,至於全名,他卻不肯說。怪老頭似乎對藥理很有研究,每天都會給蕭烈送來熬好的草藥,還有一些簡單的食物。在怪老頭的照料下,蕭烈後背的傷勢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恢複著,雖然依舊疼痛,但已經不再影響基本的行動。
而最重要的,便是開始學習那所謂的“笑拳怪招”。
對於一個雙目失明的人來說,學習武功的難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沒有視覺的輔助,一切都隻能依靠聽覺、觸覺和感覺。
“看好了!不,你看不了,那就聽好了,還有,用手感受!”怪老頭站在蕭烈麵前,開始演示第一式。
蕭烈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聆聽著怪老頭動作帶起的風聲,以及身體各部位移動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同時,怪老頭會抓住他的手,引導著他做出相應的姿勢。
“這第一式,叫做‘捧腹笑’!”怪老頭一邊說,一邊讓蕭烈的雙手呈捧物狀,放在腹部,身體微微前傾,膝蓋微屈,“注意,不是真的捧東西,是要有一種‘笑到捧腹’的感覺,重心要穩,下盤要紮實,但上半身要放鬆,帶著一股巧勁!”
蕭烈按照怪老頭的指示,笨拙地模仿著。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姿勢一定很奇怪,雙手僵硬地放在腹部,身體前傾的角度也不對,重心更是搖搖晃晃。
“不對不對!”怪老頭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帶著不滿,“你這是捧腹嗎?你這是便秘了吧!腰板太硬,手腕太僵!笑起來!心裡頭要想著好笑的事情,讓這股笑意傳到手上,傳到身上!”
蕭烈有些茫然,心裡想著好笑的事情?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淩塵、蘇清涵和那些黑衣人,哪裡有什麼好笑的事情?
“想不出來?”怪老頭哼了一聲,“那就使勁想!想想你以前遇到過的好玩的事情,想想那些讓你忍不住想笑的場麵!”
蕭烈努力地回憶著。他想起了小時候,和淩塵一起在武館裡偷師父的酒喝,結果被抓個正著,兩人被師父追得滿院子跑;想起了蘇清涵第一次練拳時,動作笨拙,結果自己把自己絆倒,摔了個四腳朝天,當時他和淩塵忍不住笑了起來,結果被蘇清涵追著打……
想到這些,蕭烈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心中那股沉重的陰霾似乎也散去了一些。隨著這絲笑意的升起,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也放鬆了一些,雙手的僵硬感減輕了,腰腹間也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活泛”。
“嗯?有點意思了!”怪老頭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驚訝,“對,就是這種感覺!把這股笑意融入到招式裡,不是表麵的笑,是從心裡頭發出來的,帶著那麼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勁兒!”
就這樣,蕭烈開始了艱難的學習過程。每天,怪老頭都會教他一些新的招式,或者讓他反複練習已學的招式。“仰天笑”、“掩口笑”、“嗤鼻笑”、“捧腹笑”……每一招都有著古怪的名字和更加古怪的姿勢。
他看不見怪老頭的動作,隻能靠聽,靠摸,靠一遍遍的嘗試和失敗。無數次,他因為動作不到位而摔倒在地;無數次,他因為無法理解那所謂的“笑意”而 frtration不已;無數次,他感覺到自己的努力似乎毫無成效,絕望的情緒再次襲來。
但每一次,怪老頭都會在一旁毫不留情地訓斥他,或者用拐杖敲敲他的腿,提醒他姿勢不對。而更多的時候,是蕭烈自己心中那股不甘的念頭支撐著他——他不能放棄,他必須學會這門功夫,他必須找到淩塵和蘇清涵,他必須弄清楚八極拳圖的下落!
失明讓他的其他感官變得異常敏銳。他能清晰地聽到風聲的變化,聽到自己呼吸的節奏,聽到身體肌肉拉伸時發出的細微聲響。他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感覺到陽光(雖然他看不見)照射在皮膚上的溫度變化,感覺到腳下土地的質感。
這些敏銳的感官,成為了他學習“笑拳怪招”的最大助力。他開始越來越準確地捕捉到怪老頭動作帶起的風聲,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招式的發力點和節奏。他不再依賴眼睛,而是完全沉浸在聽覺和觸覺的世界裡,去“感受”這門奇特的武功。
與此同時,他也開始不自覺地將自己所熟悉的八極拳融入到“笑拳怪招”的練習中。
八極拳,講究“崩撼突擊”、“貼身近發”,發力剛猛,步法沉穩,追求的是一擊製敵的剛猛之力。而“笑拳怪招”,則是招式怪異,變化多端,講究的是出其不意,以巧破力,帶著一股戲謔之意。
這兩門功夫,從本質上來說,似乎是截然不同的。
但蕭烈在練習“笑拳怪招”時,總會下意識地運用八極拳的發力方式。比如,在打出“嗤鼻笑”這一招時,怪老頭要求的是手腕一抖,帶著一股巧勁彈出,但蕭烈卻不自覺地將八極拳中“崩拳”的寸勁融入其中,使得這一抖的力量陡然增加,速度也更快。
“嗯?你這小子,搞什麼鬼?”怪老頭立刻發現了他的不同,“讓你用巧勁,你怎麼使上蠻力了?”
蕭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前輩,我……我以前練過八極拳,剛才下意識地就……”
“八極拳?”怪老頭似乎有些驚訝,“哦?就是那個號稱‘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的八極拳?”
“是。”
怪老頭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然後說道:“嗯……八極拳剛猛霸道,倒是和這‘笑拳怪招’的‘怪’有點不一樣。不過嘛,你這樣一試,好像……也有點意思。”
他讓蕭烈再演示一遍剛才的動作。蕭烈依言而行,再次將八極拳的寸勁融入到“嗤鼻笑”的招式中。
怪老頭仔細地聽著風聲,感受著他動作的變化,半晌,才點點頭:“不錯,不錯!這樣一來,這招的速度和力量都上去了,雖然少了點‘笑’的味道,卻多了幾分淩厲!你小子,有點門道啊!”
得到怪老頭的認可,蕭烈心中一喜。他開始嘗試著更多地將八極拳的步法、身法和發力技巧融入到“笑拳怪招”的練習中。
他發現,“笑拳怪招”的許多怪異姿勢,配合上八極拳沉穩紮實的步法,竟然更加穩定,也更容易發力。而八極拳的剛猛之力,通過“笑拳怪招”那些看似荒誕的招式施展出來,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比如,“仰天笑”這一招,原本是身體後仰,雙手虛抬,看似毫無防備,但若配合八極拳中“晃膀撞天倒”的身法,身體後仰的同時,腰部猛地發力,帶動手臂向前撞擊,便形成了一記極具隱蔽性和爆發力的攻擊。
怪老頭對於蕭烈的這種“創新”似乎並不排斥,反而覺得很有趣,時不時地還會指點他幾句,讓他如何更好地將兩者結合起來。
“對,就是這樣!彆管什麼正宗不正宗,能打贏人才是真本事!”怪老頭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興奮,“你這八極拳的底子,配上我這‘笑拳怪招’的古怪,說不定還真能搞出點什麼名堂來!”
蕭烈的信心也越來越足。雖然眼睛依舊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天天恢複,力量也在逐漸回歸。更重要的是,他在這門奇特的武功中,找到了新的方向和希望。
他不再僅僅是為了複仇而練習,更是為了證明,即使失去了光明,他依然可以站起來,依然可以變得更強。
日子在蕭烈艱苦的練習中一天天過去。後背的傷勢已經基本痊愈,隻剩下一些輕微的酸痛,提醒著他那場慘烈的戰鬥。而他的“笑拳怪招”,在融入了八極拳的精髓之後,也越來越熟練,越來越有威力。
雖然依舊看不見,但他對周圍環境的感知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他能通過風聲、腳步聲、甚至是遠處海浪拍打礁石的細微變化,判斷出大致的方位和距離。他的聽覺和觸覺,已經成為了他的“眼睛”。
怪老頭似乎對他的進步很滿意,時常會坐在石屋的角落裡,一邊抽著旱煙,一邊聽著他練習時發出的動靜,時不時地哼上兩聲,不知是讚許還是挑剔。
這一天,蕭烈像往常一樣在石屋外麵的空地上練習。他正在揣摩“捧腹笑”和八極拳“馬步衝拳”的結合之法,身體微微前傾,雙手虛捧,腳下是八極拳沉穩的馬步,氣息悠長。
突然,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的沙灘方向傳來,伴隨著幾聲粗野的笑罵和吆喝。
“老東西!快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不然老子一把火燒了你的狗窩!”
“就是!彆他媽躲了,我們都看見了,你這老東西天天在這海邊晃悠,肯定藏了不少寶貝!”
蕭烈的動作猛地一頓,眉頭瞬間皺了起來。是土匪?這偏僻的海邊,怎麼會有土匪?
他立刻收斂氣息,靜靜地站在原地,全神貫注地聆聽著那些聲音的來源和動向。他能聽到至少有四五個人,腳步聲雜亂,呼吸粗重,顯然都是些沒什麼內功底子的普通人,但勝在人多勢眾,而且語氣囂張,帶著一股狠戾之氣。
“怪前輩!”蕭烈低聲喊道,同時朝著石屋的方向走去。
“慌什麼!”怪老頭的聲音從石屋裡傳來,帶著一絲不耐煩,“一群小小賊而已,嚷嚷什麼!”
說話間,怪老頭拄著拐杖,慢悠悠地從石屋裡走了出來。
“老東西,你可算出來了!”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顯然是這群土匪的頭目,“趕緊的,把錢和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不然彆怪我們哥幾個不客氣!”
蕭烈站在怪老頭身邊,雖然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到幾個人影已經圍了上來,身上帶著一股汗臭和劣質煙草的味道。
“值錢的東西?”怪老頭嗬嗬笑了起來,笑聲依舊古怪,“老頭子我窮得叮當響,除了這幾根破草藥,哪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少廢話!”另一個土匪罵道,“我們可聽說了,前陣子有人在這附近墜崖,說不定就帶了什麼寶貝!老東西,是不是你藏起來了?”
蕭烈心中一凜,他們是衝著自己來的?還是……隻是碰巧?
“什麼墜崖的人?老頭子我沒看見!”怪老頭語氣強硬,“你們要是再不走,老頭子我可要喊人了!”
“喊人?哈哈哈!”土匪頭目狂笑起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你喊破喉嚨也沒人理你!老東西,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話音未落,蕭烈便聽到一陣衣袂破風之聲,顯然是有人動手了。
“小心!”蕭烈低喝一聲,同時身體本能地擋在了怪老頭身前。
“砰!”一聲悶響,似乎是拳頭打在了蕭烈的後背上。幸好蕭烈反應及時,用背部硬接了這一拳,雖然震得他一陣氣血翻湧,但傷勢已經痊愈的後背還是扛住了這一擊。
“嗯?”動手的土匪似乎有些驚訝,“這小子是誰?還是個硬茬子?”
“管他是誰,一起收拾了!”土匪頭目喝道。
緊接著,蕭烈便感覺到數道勁風從不同的方向襲來,顯然是好幾個人同時向他和怪老頭攻了過來。
“前輩,您退後!”蕭烈沉聲說道,同時身體猛地一沉,腳下踏出八極拳的“搓步”,身體如同鬼魅般向左側橫移半步,避開了正麵的攻擊。
在移動的同時,他雙手順勢打出一招“掩口笑”,但這一次,他融入了八極拳“頂心肘”的發力技巧,手臂微屈,手肘帶著一股剛猛的力量,狠狠向後撞去。
“呃!”一聲悶哼響起,顯然是有人被他這一肘撞中了胸口,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這小子……眼睛好像看不見?”一個土匪驚訝地喊道。
“管他看不看得見,打就完了!”土匪頭目怒吼道,再次揮拳攻來。
蕭烈雖然失明,但此刻精神高度集中,所有的感官都被調動到了極致。他能清晰地聽到每個人的腳步聲、呼吸聲,甚至能感覺到他們拳頭帶起的勁風方向和力度。
他不再像剛開始學習時那樣笨拙,而是將“笑拳怪招”和八極拳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麵對圍攻,他腳下步法沉穩,時而用八極拳的“跟步”、“闖步”近身,時而用“笑拳怪招”中那些古怪的身法閃避。雙手的招式更是變幻莫測,時而如“捧腹笑”般虛捧,卸開對方的力道,時而如“嗤鼻笑”般彈出,指尖帶著八極拳的寸勁,點向對方的穴位或薄弱部位。
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怪異,甚至帶著一絲滑稽,仿佛真的在笑著與人打鬥,時而捧腹,時而掩口,時而仰天,時而嗤鼻。但這怪異的動作之下,卻蘊含著驚人的速度和力量,以及八極拳那股無堅不摧的剛猛之意。
“這……這小子使的是什麼功夫?怎麼這麼怪?”
“媽呀!他怎麼好像知道我要打哪裡?”
“彆慌!人多,圍死他!”
土匪們一開始還仗著人多勢眾,囂張跋扈,但很快就發現自己完全不是蕭烈的對手。他們的攻擊往往還沒到跟前,就被蕭烈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避開,然後反被他用那些古怪的招式打得東倒西歪,疼得齜牙咧嘴。
蕭烈的耳朵捕捉著每一個敵人的動向,身體如同裝上了感應器,總能在最恰當的時機做出反應。他不再依賴眼睛,而是完全憑借著聽覺、觸覺和對武學的深刻理解在戰鬥。
“砰!”又一個土匪被他用“仰天笑”配合八極拳的“震腳”,震得氣血翻湧,摔倒在地。
“啊!我的手!”另一個土匪的手腕被蕭烈用“嗤鼻笑”的招式彈中,傳來一陣劇痛,手臂瞬間失去了力氣。
不過片刻功夫,剛才還囂張跋扈的幾個土匪,已經被蕭烈打得落花流水,倒的倒,爬的爬,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氣焰。
土匪頭目看著眼前的景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眼中充滿了恐懼。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像是個瞎子的年輕人,竟然如此厲害,幾下子就把他們哥幾個打趴下了。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土匪頭目色厲內荏地喊道,一邊說,一邊悄悄地向後退去。
蕭烈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著,雖然打退了土匪,但剛才的一番打鬥也讓他消耗了不少體力。他冷冷地“看”向土匪頭目的方向,沉聲道:“滾!以後彆再出現在這裡!”
“是是是!我們滾,我們這就滾!”土匪頭目如蒙大赦,連忙招呼著地上的手下,連滾帶爬地朝著沙灘的方向逃去,轉眼間就消失在了遠方。
直到聽不到那些雜亂的腳步聲,蕭烈才鬆了口氣,身體微微一晃。
“呼……總算走了。”怪老頭在一旁說道,語氣輕鬆,仿佛剛才隻是趕跑了幾隻蒼蠅。
蕭烈轉過身,麵向怪老頭的方向,問道:“前輩,這些土匪……是衝著什麼來的?”
怪老頭沉默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道:“還能衝著什麼?無非就是些錢財罷了。老頭子我年輕的時候,也在江湖上混過一段時間,手裡頭倒是有那麼一兩件不值錢的小玩意兒,被這些小小賊聽說了,就找上門來了。”
蕭烈有些疑惑:“可是前輩,您的功夫……”
他能感覺到怪老頭身上似乎也有一股淡淡的內勁波動,雖然不強,但也絕非普通人。剛才那些土匪雖然不濟,但怪老頭剛才卻一直站在他身後,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
怪老頭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苦笑著搖了搖頭:“功夫?老頭子我是會一些招式,年輕的時候也算是個好手,可現在不行咯,老了,骨頭都快散架了,內勁也早就沒了蹤影,也就記得些花架子罷了。真要動起手來,彆說他們幾個,就是來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老頭子我也未必打得過。”
蕭烈愣住了。原來怪老頭並不是不想出手,而是真的打不過?那他之前……
“所以啊,”怪老頭繼續說道,“還好有你這小子在,不然老頭子我這把老骨頭,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蕭烈心中五味雜陳。他一直以為怪老頭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沒想到……原來他隻是一個空有招式,卻沒有多少實戰能力的老人。
“前輩,您……”
“好了好了,彆說這些了,”怪老頭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你小子今天表現得不錯,這‘笑拳怪招’算是有點入門了,再加上你那八極拳的底子,對付這些小小賊綽綽有餘。不過,你可得小心點,剛才那些人雖然跑了,但難保不會去搬救兵,或者……”
怪老頭的話沒有說完,但蕭烈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或者,那些人並不是普通的土匪?
蕭烈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安。剛才那些土匪提到了“墜崖的人”,還問怪老頭有沒有藏寶貝,這難道真的隻是巧合嗎?
還是說……他們是衝著自己來的?
聯想到之前追殺自己的那些黑衣人,蕭烈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那些黑衣人實力強大,手段狠辣,絕非這些普通土匪可比。如果他們找到了這裡……
“前輩,”蕭烈沉聲說道,“剛才那些人,會不會……和追殺我的人有關?”
怪老頭沉默了片刻,說道:“不好說。這海邊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不過,小心點總是沒錯的。你這小子,身上的麻煩好像不小啊。”
蕭烈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他知道,怪老頭的石屋雖然偏僻,但也並非絕對安全。那些黑衣人既然能找到懸崖邊,就有可能找到這裡。
他必須儘快提升自己的實力,不僅是為了保護自己,也是為了保護這個救了自己的怪老頭。
“笑拳怪招……”蕭烈低聲念叨著,握緊了拳頭,“我一定要儘快掌握它!”
打退了土匪之後,蕭烈的練習更加刻苦了。他知道,那些普通的土匪不足為懼,但真正的威脅,是那些神秘的黑衣人。
他每天除了吃飯和休息,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練習“笑拳怪招”和融合八極拳上。他的感官越來越敏銳,對這門奇特武功的理解也越來越深入。他甚至能在練習時,通過空氣中細微的波動,“感覺”到周圍花草樹木的存在。
怪老頭依舊每天給他送藥、指點他招式,但卻很少再提起關於自己的事情。蕭烈也沒有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隻需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
然而,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這天夜裡,月黑風高,隻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在寂靜的海邊顯得格外清晰。
蕭烈正在石屋裡打坐調息,突然,他的耳朵動了一下,捕捉到了一絲極其輕微的、不同於風聲和海浪聲的響動。
那是……人的腳步聲?
很輕,很穩,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節奏,正朝著石屋的方向靠近。而且,不止一個人。
蕭烈的心臟猛地一縮,瞬間從打坐中驚醒,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氣息也隨之收斂,變得如同止水一般。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靜靜地坐在原地,全神貫注地聆聽著。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石屋的外麵。蕭烈能感覺到至少有三道人影,正潛伏在石屋周圍,他們的呼吸悠長而微弱,顯然是內功不俗的高手。
和之前那些土匪完全不同!
蕭烈的心中警鈴大作,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些人就是那些追殺他的黑衣人!他們終於找到這裡來了!
“裡麵有人嗎?”一個冰冷而沙啞的聲音在石屋外麵響起,語氣不帶任何感情。
怪老頭似乎也被驚醒了,咳嗽了幾聲,問道:“誰啊?大半夜的,吵什麼?”
“我們在找一個人,”外麵的聲音繼續說道,“一個身受重傷、可能雙目失明的年輕人。他有沒有來過這裡?”
蕭烈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衝著自己來的!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裡的?
“年輕人?重傷?雙目失明?”怪老頭的聲音帶著一絲疑惑,“沒有沒有,老頭子我這裡偏僻得很,好久都沒見過外人了。”
“是嗎?”外麵的聲音冷笑了一聲,帶著一絲懷疑,“我們追著血跡和氣息,一直到了這附近。你確定沒見過?”
“老夫一把年紀了,還能騙你們不成?”怪老頭語氣強硬,“要沒彆的事,就趕緊走吧,彆打擾老頭子我睡覺!”
外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斷怪老頭話的真假。
蕭烈屏住呼吸,手心裡已經滲出了冷汗。他能感覺到那三道人影的氣息越來越凝重,顯然已經開始懷疑了。
就在這時,其中一道人影似乎失去了耐心,沉聲道:“搜!”
“砰!”一聲輕響,石屋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一股淩厲的勁風瞬間湧入。
蕭烈猛地站了起來,擋在了怪老頭身前,雙手擺出了“笑拳怪招”的起手式,全身的肌肉都處於緊繃狀態,隨時準備爆發。
“嗯?果然有人!”外麵的人似乎有些驚訝,隨即冷哼道,“小子,你果然在這裡!”
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竄入了石屋,雖然光線昏暗,但蕭烈能感覺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殺意。
“把八極拳圖交出來!”為首的黑影沉聲喝道,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八極拳圖!
蕭烈的心猛地一痛,果然和八極拳圖有關!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蕭烈沉聲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八極拳圖不在我這裡!”
“不在你這裡?”黑影冷笑,“當初你拚死護著那卷圖,現在會說不在?少廢話,交出來,饒你不死!”
“我再說一遍,圖不在我這裡!”蕭烈的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想要圖,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黑影怒喝一聲,率先出手。
一道淩厲的掌風朝著蕭烈的麵門襲來,速度極快,帶著一股陰寒的氣息。
蕭烈早有準備,聽到風聲,身體猛地向左側一歪,避開了這記掌擊。同時,他雙手順勢打出一招“嗤鼻笑”,指尖帶著八極拳的寸勁,直點對方的手腕穴位。
“嗯?”黑影似乎有些驚訝,沒想到蕭烈一個盲人,反應竟然如此之快,而且招式古怪。他迅速收回手掌,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蕭烈的指尖。
“有點意思,瞎了眼還敢動手?”黑影冷哼道,“那就讓你嘗嘗厲害!”
說著,他身後的兩道黑影也同時動了,從左右兩側包抄過來,三人形成了一個三角夾擊之勢,將蕭烈和怪老頭困在了中間。
石屋的空間不大,這三人又都是高手,蕭烈頓時感到壓力倍增。他能聽到三道不同方向的勁風襲來,每一道都帶著致命的威脅。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失明之後,他最擅長的就是在混亂中捕捉戰機。
他沒有硬接,而是腳下踏出八極拳的“磨盤步”,身體如同陀螺般旋轉起來,巧妙地避開了三人的合擊。同時,他雙手連出,“捧腹笑”、“掩口笑”、“仰天笑”等招式接連打出,每一招都融入了八極拳的剛猛之力,雖然無法立刻傷到對方,卻也逼得三人不得不暫時後退,重新調整陣型。
“這小子的功夫……很怪!”其中一道黑影皺眉道。
“不管他多怪,今天一定要拿到拳圖!”為首的黑影沉聲道,“小心點,他的八極拳底子很深,剛才那幾下,爆發力很強!”
他們顯然也看出來了,蕭烈的招式雖然古怪,但根基卻是剛猛霸道的八極拳。
蕭烈一邊閃避,一邊思考著對策。這三人的實力都在之前那些土匪之上,配合也很默契,硬拚的話,自己恐怕討不到好。而且,他還要保護身後的怪老頭。
“前輩,您退後!”蕭烈低聲對怪老頭說道。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怪老頭也知道事態嚴重,連忙退到了石屋的角落。
就在這時,為首的黑影抓住了一個破綻,猛地欺身而上,一掌拍向蕭烈的胸口。這一掌的力量明顯比之前的要強大得多,掌風未至,蕭烈已經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撲麵而來。
蕭烈心中一凜,知道這一掌不能硬接。他急中生智,身體突然向下一矮,使出了“笑拳怪招”中最古怪的一招——“月牙灣”。
這一招,要求身體蜷縮,如同被人打得滿地找牙般狼狽地翻滾,看似滑稽,實則是一種極其靈活的閃避身法。蕭烈在使出這一招的同時,腳下配合八極拳的“跪步”,身體貼著地麵快速滑行,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黑影的掌擊。
同時,他的右手在滑行中猛地伸出,手指彎曲如鉤,朝著黑影的下盤勾去。這一手,是他將八極拳中的“勾掛腿”變化而來,用手代替了腿,出其不意。
“呃!”黑影沒想到蕭烈會有這一手,下盤被勾中,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就是現在!
蕭烈抓住機會,身體猛地站起,雙手握拳,使出了八極拳中最剛猛的一招——“崩拳”!但這一次,他的拳頭並不是直來直去,而是帶著“笑拳怪招”中那種詭異的弧度,如同一個“笑”字的彎鉤,直搗黑影的胸口!
“砰!”
一聲悶響,蕭烈的拳頭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黑影的胸口。黑影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湧來,胸口仿佛被重錘擊中,氣血翻湧,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撞在了石屋的牆壁上。
“大哥!”另外兩道黑影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扶住了受傷的黑影。
蕭烈一擊得手,卻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加警惕。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勝利,對方還有兩人,而且肯定會更加瘋狂地反撲。
果然,另外兩道黑影看到同伴受傷,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對視一眼,再次聯手攻了上來。這一次,他們的攻勢更加淩厲,招招致命。
蕭烈全力應對,“笑拳怪招”和八極拳在他手中被發揮到了極致,時而古怪刁鑽,時而剛猛霸道。石屋內拳風呼嘯,掌影翻飛,不時傳來拳腳相交的悶響。
蕭烈的身體上也挨了幾下,雖然有內勁護體,沒有受重傷,但也疼得他齜牙咧嘴,氣血有些紊亂。
就在戰鬥陷入膠著之際,為首的那個黑影捂著胸口,掙紮著站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朝著蕭烈扔了過來。
“小心!”怪老頭在角落裡驚呼道。
蕭烈聽到破空之聲,本能地側身躲避,但還是晚了一步,隻覺得手臂上一痛,似乎被什麼東西劃破了。
他低頭(雖然看不見),用另一隻手摸了摸手臂,入手一片濕潤,還有些刺痛。是暗器!
“哈哈哈……中了我的‘蝕骨釘’,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撐不了多久了!”為首的黑影獰笑著說道,“小子,乖乖把拳圖交出來,或許我還能給你解藥!”
蕭烈的心沉了下去。蝕骨釘?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能感覺到手臂上的疼痛正在蔓延,而且似乎有一股陰冷的氣息順著傷口侵入體內。
不能再拖下去了!
蕭烈咬緊牙關,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的內勁運轉到極致,準備施展八極拳的絕技——“八極崩”!
這是八極拳中威力最大的一招,需要將全身的力量凝聚於一點,爆發出驚人的威力。但他現在體內有暗器的毒素,強行施展,風險極大。
“喝!”
蕭烈一聲低喝,身體猛地一震,雙腳如同生根一般紮在地上,雙手握拳,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他將“笑拳怪招”中那種看似荒誕的“笑意”也融入了這一招之中,使得這記“八極崩”的氣息變得更加詭異,難以捉摸。
“不好!他要拚命了!”另外兩道黑影臉色大變,連忙想要後退。
但已經晚了!
蕭烈的拳頭帶著一股狂暴的力量,如同炮彈般轟出,空氣在他的拳前發出了刺耳的爆鳴聲!
這一拳,融合了八極拳的剛猛、“笑拳怪招”的詭異,以及他此刻拚死的決心,威力遠超以往!
“砰!砰!”
連續兩聲巨響,蕭烈的拳頭分彆擊中了兩道黑影的胸口。那兩道黑影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這股巨大的力量轟飛出去,撞在牆上,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為首的黑影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極度的恐懼,他沒想到蕭烈竟然如此強悍,中了蝕骨釘還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你……你……”他指著蕭烈,聲音顫抖。
蕭烈沒有理會他,隻是大口地喘息著,手臂上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體內的那股陰冷氣息也在不斷擴散。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滾!”蕭烈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沉聲喝道。
為首的黑影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地上倒下的同伴,又看了看蕭烈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怨毒,最終還是不敢再留,轉身飛快地逃出了石屋,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確認敵人已經離開,蕭烈才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摔倒在地,眼前的黑暗似乎更加濃重了。
“蕭烈!”怪老頭連忙跑過來,扶住了他,“你怎麼樣?”
“前輩……我中了暗器……”蕭烈的聲音虛弱無比,“有毒……”
“我看看!”怪老頭連忙檢查蕭烈的手臂,果然發現了一個細小的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開始發黑,“果然是蝕骨釘!還好釘子被你震出來了,不然麻煩更大!不過這毒素……”
怪老頭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棘手。
“前輩……那些人……是為了八極拳圖……”蕭烈喘著氣,艱難地說道,“他們……他們可能已經拿到了一部分……”
“八極拳圖?”怪老頭愣了一下,“就是他們剛才說的那個?”
蕭烈點了點頭,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淩塵和蘇清涵的身影,還有那卷承載著八極拳奧義的拳圖。
“在我們被圍攻的時候……拳圖被打散了……”蕭烈的聲音帶著一絲痛苦和悔恨,“我隻護住了一部分……剩下的……可能落入了他們手中……”
他想起了戰鬥的最後時刻,那卷拳圖被黑影的掌風擊中,碎成了幾片,飄落四方。他當時隻顧著掩護淩塵和蘇清涵,沒能全部撿回來。
“該死……”蕭烈一拳砸在地上,心中充滿了自責,“都怪我……要是我能再強一點……”
“好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怪老頭歎了口氣,“當務之急是給你解毒!你撐住,老頭子我這裡還有點壓箱底的東西,或許能有用!”
說著,怪老頭連忙起身,在石屋裡翻找起來。
蕭烈躺在地上,感受著手臂上越來越強烈的疼痛和體內那股陰冷的氣息,心中卻是一片混亂。
黑衣人找到了這裡,還中了毒,八極拳圖的碎片也落入了他們手中……
淩塵和蘇清涵怎麼樣了?他們有沒有拿到拳圖的其他碎片?他們是否也在被黑衣人追殺?
無數的問題和擔憂縈繞在他的心頭,讓他無法平靜。
黑暗中,他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無論如何,他不能死!
他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解掉這毒,一定要找到淩塵和蘇清涵,一定要……奪回所有的八極拳圖碎片,弄清楚這一切的幕後真相!
盲眼又如何?中毒又如何?
隻要還有一口氣,他蕭烈,就不會放棄!
窗外,海風依舊呼嘯,海浪依舊拍打著礁石,仿佛在訴說著這片海域的神秘與危險。而在這小小的石屋裡,一個失明的年輕人,正用他的意誌和信念,與傷痛、與毒素、與命運,進行著不屈的抗爭。他的“笑拳怪招”,在經曆了血與火的洗禮之後,似乎也即將迎來新的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