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真人彎著腰,那張平日裡紅光滿麵的老臉此刻皺得像個苦瓜,對著地上那堆流光溢彩、靈氣逼人的“見麵禮”,伸出的手抖了抖,又縮了回來。讓他一個堂堂化神修士、烈陽峰首座,當著宗門所有核心高層和祖師金身的麵,去收拾一個奶娃娃的“玩具”和“零嘴”?這比讓他再去寒潭底下跟煞氣搏鬥三百回合還難!
他求助般地看向上首的玄青,眼神裡充滿了“前輩救我”的哀懇。玄青端坐紫檀椅中,墨袍垂落,宛如古潭深影。他深邃的目光掠過赤陽那張寫滿掙紮的老臉,又落在身邊正奮力想把一包靈蜜點心塞進百寶囊、小臉都憋紅了的歐衛身上。
小家夥似乎嫌百寶囊口太小,正試圖用兩根小手指把它撐開,粉嘟嘟的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副跟小袋子較勁的認真模樣。
玄青麵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幾不可察地抬了抬手指。
一股無形的、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間籠罩了地上那堆琳琅滿目的“見麵禮”。赤陽真人隻覺得手上一輕,那堆小山般的靈石、丹藥瓶、小法袍、靈光閃閃的玩意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歸攏,瞬間化作一道柔和的光流,精準無比地湧入了歐衛手中那個還在跟他較勁的納元百寶囊裡!
“啵”的一聲輕響,原本被歐衛手指撐得變形的小錦囊口瞬間恢複了原狀,還自動係好了繩結。原本鼓鼓囊囊幾乎要撐破的小袋子,此刻卻神奇地恢複了巴掌大小,輕飄飄地掛在歐衛的小手上,仿佛剛才吞進去的是一座小山隻是錯覺。
歐衛愣住了。他看看手裡那個突然變“乖”了的小袋子,又看看剛才還堆滿東西、此刻卻空空如也的地麵,大眼睛裡充滿了驚奇和不解。他下意識地捏了捏百寶囊,軟軟的,輕飄飄的。
“呀!沒啦?”小家夥抬起頭,大眼睛看向玄青,帶著一絲懵懂和尋求答案的依賴,“玄青伯伯,甜甜的……都進去啦?”
玄青微微頷首,算是默認。
歐衛立刻把小錦囊舉到眼前,翻來覆去地看,還用小手拍了拍,試圖聽到裡麵東西碰撞的聲音,可惜毫無動靜。他小嘴一癟,似乎有點失望於這袋子的“安靜”。
掌教雲崖子真人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臉上堆滿笑容,溫聲解釋:“幼尊莫急,東西都在裡麵呢,一樣不少!想拿哪個出來,隻需心裡想著它,小手伸進去一掏便是!”
歐衛半信半疑,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甜甜的點心”,然後試探性地把小手伸進百寶囊口。小手在裡麵摸索了兩下,再拿出來時,赫然抓著一塊金黃油亮、散發著誘人甜香的靈蜜桂花糕!
“哇!”小家夥的眼睛瞬間亮如星辰,小臉上的失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驚喜和滿足!他立刻把桂花糕塞進嘴裡,小腮幫子鼓起,幸福地咀嚼起來,含糊不清地嘟囔:“真噠!好厲害!”
殿內眾長老看著歐衛那副毫無心機、被一塊點心就收買了的滿足模樣,心頭五味雜陳。這位小祖宗,心思單純得如同水晶,偏偏身負著關乎宗門存亡的鑰匙……這巨大的反差,實在讓人心情複雜。
雲崖子見歐衛注意力被點心吸引,心中稍定,連忙轉向玄青,再次恭敬稽首:“前輩,寒潭之危雖得幼尊天賦暫緩,然終究如鯁在喉。萬載恩怨,根深蒂固,龍尊神智沉淪,戾氣深重。幼尊如璞玉渾金,潛力無窮,然成長尚需時日。我逍遙宗願舉全宗之力,護幼尊周全,助其修行,以期早日化解此劫!隻求前輩……能指點一條明路,或賜下些許章程,也好讓我等有所依憑。”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言辭懇切,眼神中充滿了期盼。光靠幼尊這懵懂的親和力,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玄龍前輩的態度才是定海神針。
玄青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雲崖子,又掠過殿中一張張緊張期盼的老臉。他並未立刻回答,修長的手指在紫檀木扶手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發出極輕微的叩響,如同敲在眾人緊繃的心弦上。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身邊正專心致誌對付第二塊桂花糕、吃得滿嘴碎屑的歐衛身上。
“此子,”玄青低沉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殿內的沉寂,“既入爾宗,當有憑依。” 他的話語簡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
入宗?憑依?
雲崖子心頭猛地一跳!前輩的意思是……讓幼尊正式拜入逍遙宗門下?!這……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不,是天大的機緣!這意味著玄龍前輩認可了逍遙宗作為幼尊的庇護之所和成長之地,更意味著那化解萬古恩怨的鑰匙,徹底與逍遙宗綁定在了一起!這比任何承諾都更有分量!
巨大的驚喜瞬間衝垮了雲崖子強裝的鎮定,他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前輩明鑒!前輩厚恩!逍遙宗上下,定視幼尊如己出!傾儘所有,護其成長!絕不負前輩所托!” 他激動之下,直接以“厚恩”相稱,幾乎是立刻就要拍板定下。
“掌教師兄!”一個急切的聲音響起。是一直在旁邊沉默、心思最為縝密的清風子祖師。他強壓著激動,上前一步,睿智的老眼中閃爍著精光,對著玄青恭敬道:“前輩,幼尊入宗,乃我宗無上榮耀!然……此等大事,關乎宗門萬載傳承與幼尊身份尊崇,是否……是否需稟明開派祖師,於祖師殿焚香禱告,以定名分?如此,方顯鄭重,亦可使幼尊身份名正言順,受宗門萬載氣運庇護!”
清風子想得深遠。幼尊身份特殊,背後站著玄龍前輩,自身又是化解宗門大劫的關鍵。若隻是掌教一言定下,雖無人敢置喙,但終究少了些天地見證的厚重感和法理性。若能請到祖師殿中祖師留下的一縷真靈意念認可,那便是板上釘釘,受整個宗門萬載香火和氣運加持,意義完全不同!這相當於給幼尊套上了一層宗門氣運的金光護符!
雲崖子聞言,立刻醒悟,暗讚清風子想得周全!他連忙看向玄青:“前輩,清風子師弟所言極是!祖師殿乃我宗根基所在,供奉開派祖師真靈。若能在祖師殿中,焚香禱告,得祖師真靈認可,賜下名分,對幼尊亦是莫大福緣!” 他眼巴巴地看著玄青,生怕這位前輩嫌麻煩拒絕。
玄青深邃的目光掠過清風子,又看向三清殿深處那巍峨的道祖金身,最終,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善。”
一個字,如同天籟!
“快!立刻準備!”雲崖子幾乎要喜極而泣,立刻轉身對殿外執事弟子下令,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亢奮,“傳令下去!開啟祖師殿!焚最上品的‘九轉凝神香’!所有核心長老,即刻隨我前往祖師殿!恭迎前輩與幼尊!”
整個三清殿瞬間動了起來!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緊張和神聖感的忙碌。
祖師殿,位於逍遙宗後山禁地深處,是整個宗門最為莊嚴肅穆之地。它依山而建,殿宇並不算恢弘,通體由一種深青色、溫潤如玉的“鎮魂石”砌成,曆經萬載風霜,石麵上天然形成玄奧的紋路,散發著一種沉澱了無儘歲月的蒼茫與安寧。殿前一方小小的白玉廣場,纖塵不染,四周古木參天,綠蔭如蓋,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隻有山風穿過林葉的沙沙聲和偶爾幾聲空靈的鳥鳴。
當雲崖子掌教親自引路,玄青抱著歐衛(小家夥剛吃完點心,正滿足地舔著手指),帶著逍遙宗所有核心高層踏入這片禁地時,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感油然而生。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肅穆。所有人的腳步都不自覺地放輕,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祖師殿沉重的石門無聲地向內開啟,一股混合著古老檀香和歲月塵埃的清涼氣息撲麵而來。
殿內光線略顯幽暗。穹頂高深,沒有繁複的雕飾,隻有幾顆碩大的夜明珠鑲嵌其上,散發出柔和清冷的光輝,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殿宇中央,沒有供奉三清道祖,隻有一座高達三丈的雕像。
雕像並非金身,亦非玉琢,而是用一種更為奇特的“蘊靈石”整體雕琢而成。石質溫潤內斂,呈現出一種深邃的暗金色澤。雕像是一位麵容清臒、三縷長須飄灑胸前的老道形象。他身著一件樣式極其古樸、沒有任何花紋點綴的深灰色道袍,盤膝端坐於一方同樣由蘊靈石雕成的蒲團之上。老道雙目微闔,神情平和,仿佛在閉目神遊,又似在靜觀天地。他一手自然垂放於膝上,另一隻手則虛托於胸前,掌心向上,似乎托著某種無形之物。
整座雕像沒有一絲一毫的靈力波動外泄,卻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磅礴與厚重感。仿佛他並非死物,而是將自身與這片山、這方天地、乃至整個逍遙宗的氣運都融為了一體。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便是這萬載宗門的定海神針,是那撐起一方天地的脊梁!
這便是逍遙宗開派祖師——清虛道尊!萬載之前,以一己之力開宗立派,留下護宗大陣乾坤周天鎖靈陣,更留下這縷守護宗門根基的真靈意念!
殿內早已準備妥當。巨大的青銅香爐中,三支粗如兒臂、通體紫金、繚繞著絲絲縷縷氤氳紫氣的“九轉凝神香”已被點燃。奇異的香氣並不濃鬱撲鼻,反而異常清幽空靈,吸入肺腑,隻覺神魂為之一清,雜念頓消,仿佛連思維都變得更加澄澈通透。
雲崖子掌教神色前所未有的莊重,甚至帶著一絲朝聖般的虔誠。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激動與緊張,對著玄青深深一揖,然後轉身,走到香爐前,雙手捧起一份早已準備好的、以萬年靈木樹皮製成的暗金色名冊卷軸。卷軸展開,上麵以朱砂寫著歐衛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自然是赤陽真人根據小家夥骨齡推算的),字跡古樸,蘊含著絲絲道韻。
“弟子逍遙宗第三十六代掌教雲崖子,今焚香禱告,上稟祖師!”雲崖子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大殿中回蕩,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與那嫋嫋升騰的紫煙融為一體,直通冥冥,“今有幼童歐衛,天資卓絕,秉性純善,身負化解宗門萬古倒懸之劫緣法!弟子等懇請祖師垂憐,念其年幼赤誠,允其入我宗門牆!賜下名分,受萬載香火,承宗門氣運!佑其道途,護其周全!亦為我逍遙宗,續萬世太平之機!”
他的禱詞懇切而凝重,每一個字都仿佛用儘了力氣。隨著他的話語,那三支九轉凝神香燃燒得更快了,氤氳的紫氣如同活物般繚繞升騰,一部分融入虛空,一部分則如同受到某種牽引,緩緩飄向大殿中央那座蘊靈石祖師雕像。
殿內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赤陽真人、雪靈兒緊張地盯著雕像。清風子祖師、靈韻真人等人更是屏住了呼吸,連眼都不敢眨。祖師真靈顯化,百年難遇!今日能否成功,關乎宗門未來!
玄青抱著歐衛,站在稍後的位置。小家夥被殿內莊嚴肅穆的氣氛影響,難得地安靜了下來,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那座巨大的、在紫煙繚繞中顯得有些朦朧的石頭爺爺雕像。玄青深邃的目光則平靜地落在雕像虛托的那隻手掌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得粘稠而緩慢。紫煙繚繞,檀香幽幽。那蘊靈石雕像依舊靜默,如同亙古不變的磐石。
就在眾人心中忐忑,以為祖師意念沉寂,今日或許無緣顯化之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直接響徹在靈魂深處的嗡鳴,陡然從雕像處傳來!
緊接著,雕像虛托於胸前的那隻手掌掌心,那原本空無一物的空間,毫無征兆地亮起了一點微光!
那光芒極其微弱,初時如同暗夜中的一粒螢火,但轉瞬之間便穩定下來,散發出柔和而純淨的乳白色光暈。光暈緩緩擴散,在掌心上方尺許之處,凝聚成一塊巴掌大小、通體瑩白、質地非金非玉非石、表麵流淌著氤氳雲紋的奇異令牌!
令牌甫一出現,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天地初開時的古老、蒼茫、厚重卻又帶著勃勃生機的氣息,瞬間彌漫了整個祖師殿!這股氣息與那蘊靈石雕像本身的磅礴感相互呼應,卻又更加靈動,如同沉睡的巨人睜開了眼睛!
“祖師顯靈!!”雲崖子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熱淚盈眶!他身後的玄誠祖師、清風子祖師等所有長老,無一例外,全都激動萬分地跟著跪下,朝著雕像深深叩首!赤陽真人和雪靈兒也連忙跪伏於地,心潮澎湃。
祖師真靈回應了!不僅回應了,還賜下了令牌!這意味著祖師認可了幼尊!認可了宗門的選擇!逍遙宗有救了!
那塊懸浮於祖師雕像掌心上方的瑩白令牌,散發著柔和而神聖的光暈。令牌正麵,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道極其簡潔、卻又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萬物生滅的玄奧紋路——那紋路形似一個古樸的“道”字,卻又比任和已知的“道”字更加深邃莫測。令牌背麵,則是天然形成的雲海翻騰圖案,雲海之中,隱約可見逍遙宗九峰聳峙的虛影。
“逍遙令!”清風子祖師抬起頭,老眼之中充滿了極致的震撼與激動,聲音顫抖著低呼,“是祖師親賜的‘逍遙令’!持此令者,如祖師親臨!可調動宗門萬載積累之氣運,可號令宗門一切資源!見令如見祖師!此乃……此乃我宗至高信物!萬載以來,僅開山七子曾得賜!自祖師坐化後,再無顯化!今日……今日竟為幼尊而現!”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這令牌代表的權柄和意義,簡直無法估量!
雲崖子掌教更是激動得渾身顫抖!逍遙令!傳說中代表著祖師意誌、承載著宗門部分核心氣運的至高信物!其權限甚至淩駕於他這個掌教之上!有了此令,幼尊在逍遙宗的地位將穩如磐石,再無人敢有半分質疑!調動資源更是名正言順!
瑩白的逍遙令在紫煙中緩緩旋轉,散發著柔和而神聖的光暈。它似乎感應到了殿內眾人激動的心緒,光芒微微流轉,竟自行脫離了祖師雕像掌心的範圍,如同乳燕投林般,朝著玄青懷裡的歐衛緩緩飄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追隨著那枚緩緩飛來的令牌,心臟隨著它的移動而劇烈跳動。見證祖師賜下逍遙令,這將是他們畢生難忘的榮耀時刻!
歐衛被玄青抱著,大眼睛好奇地追隨著那團飄過來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東西。這東西亮亮的,會自己飛,看起來……好像很好玩?比赤陽伯伯給的小木劍還神奇!
小家夥完全感受不到那令牌上蘊含的足以讓化神修士都心神搖曳的磅礴氣運和古老威壓,隻覺得新奇有趣。眼看那光團(在他眼裡就是光團)飄到了近前,他下意識地就伸出了小手,不是去接,而是……直接抓!
在逍遙宗所有核心高層驚愕、激動、甚至帶著一絲敬畏的注視下,歐衛那隻還帶著點心碎屑的小手,毫無阻礙地、極其自然地一把抓住了那枚懸浮的逍遙令!
嗡!
令牌入手,那柔和的光芒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微微一盛!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潤感瞬間包裹了歐衛的小手,令牌上那道玄奧的“道”字紋路仿佛活了過來,流淌過一層瑩潤的光澤。令牌本身也仿佛有靈性般,自動調整了大小,變得恰好適合歐衛的小手握住。
“咦?暖暖的!”歐衛驚訝地叫了一聲,小手抓著令牌翻來覆去地看,還用手指好奇地戳了戳上麵那個發光的“道”字紋路。那紋路被他小手指一戳,光芒微微蕩漾開,如同平靜的水麵投入了一顆石子。
“……”跪在地上的眾長老集體失語,看著歐衛如同擺弄一個新奇玩具般把玩著那枚象征著宗門至高權柄的逍遙令,隻覺得心臟一抽一抽的。這畫麵……衝擊力實在太大了!
玄青垂眸,看著歐衛手中那枚散發著瑩白光澤的令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微瀾。他並未阻止,隻是任由小家夥好奇地探索。
歐衛玩了一會兒令牌,覺得它除了會發光和暖暖的,似乎也沒什麼特彆好玩的地方。他小腦袋一抬,目光再次被那座巨大的石頭爺爺雕像吸引了。雕像在繚繞的紫煙中顯得很安靜,但歐衛看著祖師那微闔的雙目和清臒平和的麵容,小腦袋瓜裡突然蹦出一個念頭。
這位石頭爺爺……好像一直沒動過?坐這麼久……會不會……頭癢癢?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瘋長。小家夥越想越覺得石頭爺爺肯定很難受!他那麼大的個子,頭癢了也撓不到,多可憐呀!衛衛這麼小,都知道頭癢要撓撓!
於是,在逍遙宗所有核心高層還沉浸在“逍遙令被幼尊當玩具”的震撼餘波中,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的瞬間——
歐衛一手抓著那枚還在發光的逍遙令,另一隻小手高高舉起,指向那巍峨莊嚴、散發著萬古蒼茫氣息的開派祖師清虛道尊蘊靈石雕像,用他那清脆響亮、充滿了天真無邪的關切童音,大聲說道:
“玄青伯伯!你看石頭爺爺!他坐了好久好久啦!頭肯定癢癢啦!我們去幫他撓撓頭好不好?”
轟——!!!
如果說剛才逍遙令顯化是平地驚雷,那麼歐衛這句話,就是九霄神雷直接劈在了祖師殿的穹頂上!
噗通!噗通!
好幾個跪在地上的長老,包括清風子祖師在內,直接一口氣沒上來,被這石破天驚的“提議”震得眼前發黑,身子一軟,差點當場趴下!
幫……幫祖師撓頭?!
還是撓蘊靈石雕成的祖師頭?!
我的無量天尊!這幼尊的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是蜜餞還是九天玄風?!
掌教雲崖子隻覺得一股逆血直衝腦門,眼前金星亂冒,差點步了枯木長老的後塵!他死死咬住舌尖,才勉強保持住跪姿,但整個人已經抖得如同篩糠。褻瀆!這是赤裸裸的褻瀆祖師啊!可偏偏說這話的是剛剛被祖師賜下令牌的幼尊!這讓他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憋得幾乎要原地爆炸!
玄誠祖師扶著旁邊同樣搖搖欲墜的枯木長老(枯木是被強行拖來觀禮的,此刻老臉慘白,嘴唇哆嗦得更厲害了),老眼瞪得溜圓,死死盯著歐衛,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小魔星。
靈韻真人掩著檀口,美眸圓睜,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紫霄真人死死捂住自己的大嘴,鋼針般的虯髯根根倒豎,臉憋成了醬紫色,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響,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笑出聲或者背過氣去。
玉衡真人仰頭看著祖師雕像那平和莊嚴的麵容,再看看歐衛那一臉“我很想幫忙”的真誠表情,隻覺得道心都在顫抖。這……這簡直比域外天魔入侵還考驗道心定力!
赤陽真人和雪靈兒跪在後麵,已經徹底麻木了。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絕望和一種“果然如此”的認命感。這小祖宗,不把天捅個窟窿出來,是不會消停的!
整個祖師殿,陷入了一種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詭異、都要令人窒息的死寂!隻剩下九轉凝神香燃燒時細微的劈啪聲,以及眾人粗重壓抑的喘息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座蘊靈石雕像,仿佛在等待著什麼……或者說,在恐懼著什麼。
玄青抱著歐衛,深邃的目光同樣落在那座雕像微闔的雙目之上。他那萬年冰封的俊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負在身後的手,幾不可察地……又捏了捏眉心。
就在這死寂壓抑到極點、連空氣都仿佛凝固成冰的時刻——
嗡!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嗡鳴,再次響起!
這一次,並非源自那枚被歐衛抓在手裡的逍遙令,而是……源自那座巍峨莊嚴、萬載不變的蘊靈石祖師雕像本身!
嗡鳴聲如同水波蕩漾,瞬間掠過整個祖師殿。緊接著,在逍遙宗所有核心高層如同見了鬼一般、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的驚駭注視下——
那座盤膝端坐、一手垂膝、一手虛托的清虛道尊雕像,它那自然垂放在膝蓋上的……左手!
那根原本自然微曲、象征著道法自然的食指!
竟然……極其輕微地……極其明顯地……向上彎曲了一下!
動作幅度很小,快如閃電,卻又清晰無比!
就像……就像一個人頭癢難耐時,忍不住下意識地……想抬起手指去撓一下!
祖師雕像……撓……撓頭?!
噗通!噗通!噗通!
這一次,連心理承受能力最強的玄誠祖師和掌教雲崖子都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癱軟在地!
清風子祖師手中的拂塵直接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失魂落魄地喃喃:“頭……頭癢……撓……撓……” 每一個字都透著三觀徹底崩塌的茫然。
紫霄真人終於憋不住了,如同被扼住喉嚨的公雞般,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扭曲的“嘎”聲,然後死死咬住自己的拳頭,魁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
靈韻真人掩麵的素手指縫間,傳出了壓抑不住的、如同哭泣般的抽氣聲。
枯木長老白眼一翻,這次是真的徹底暈死過去,不省人事。暈倒前最後一個念頭是:這宗門……沒法待了……
整個祖師殿,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隻有玄青,依舊穩穩地抱著歐衛,深邃的目光平靜地掠過那根微微彎曲後便迅速恢複原狀、仿佛剛才隻是眾人集體幻覺的祖師雕像食指,最終落回懷裡那個還舉著小手、一臉“我就說石頭爺爺頭癢了吧”的得意表情的小家夥身上。
玄青那萬年冰封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祖師撓頭?很好。
這小東西,總能給他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