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acan拐出停車場時,角落裡一輛難掩身價的勞斯萊斯突然發動,司機剛踩油門,中控屏顯示來電人‘董事長’。
“蕭謝,被接走了?”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略帶疲憊,透著壓迫感。
司機點頭回了聲‘是的’,隨後極儘責地補了一句,“要不要跟著,知道他們住在哪裡?”
問這話時,他已經在做這件事了。
隔著兩輛車做掩護,勞斯萊斯時刻關注著保時捷的動向。
突然看見白色的車影來回變了兩次道,距離越拉越遠,司機皺起眉,那位開保時捷的小姐超速了,像是在趕時間…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回道,“看一眼就走,不要打擾他。”
此時蘇清車內,蕭謝坐在後排,看了眼後麵跟著的,假裝很遮掩,實際很紮眼的金屬色勞斯萊斯被甩得越來越遠。
他回頭望向蘇清的儀表盤,低聲提醒,“蘇小姐你…超速了。”
蕭謝了解勞斯萊斯的司機老吳,他車開得穩,二十多年來沒出過錯,原則有一條,絕不超速。
所以他追不上的原因不難猜到。
麵對提醒,蘇清回了一聲‘嗯’。
公司合夥人顧敏催她儘快回去,她是有些心急了。
中央後視鏡裡,蘇清看了眼後座的倆小孩。
何淼仰著頭睡覺的姿勢和豬差不了多少,而蕭謝坐姿大方端正,自上車就沒變過,瞧得出是個有教養的孩子。
蕭謝盯著前方,在後視鏡裡突然撞上蘇清的目光時,他偏頭望向了側窗外。
卻還是沒忍住委婉提醒了一句,“超速開車,很危險…”
“知道了!”
蘇清皺眉,她早就鬆了油門,這孩子還挺嘮叨啊…
聽出不悅,蕭謝無處安放的目光微微一滯,將視線歸落低處,想起了剛在停車場,他無意瞥見蘇清的腳後跟上有處地方磨破了。
等紅燈時,蘇清換了首輕音樂。
她剛沒收住脾氣,蕭謝應該是察覺到了才一直低著頭沒再說話,後視鏡裡瞧著怪無辜的。
雖說這事上蘇清不占理,但她沒生一張會哄人的嘴,給他換首舒緩的歌,算是良心未泯的安撫。
車子沒開多久又遇上另一個漫長的紅燈,這輛從郊外一路暢通無阻開進城的suv,此刻撞入了下班的高峰,憋屈得緊。
眼前望不著儘頭的猩紅車尾燈刺得蘇清頭疼,隻想點上一支煙消消愁。
指間剛摸出包裡的女士煙,抬頭又好死不死地在後視鏡裡撞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眸,好似兩潭濃得化不開的墨。
蘇清差點忘了後麵的兩位高中生,特彆是這位會嘮叨的家夥!
她輕抽了一口氣,收回手,“不抽,我就…摸一摸!”
“你經常抽煙?”
蕭謝剛上車就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薄荷煙味,他盯著她的背影,略顯嚴肅地問。
傍晚的餘暉與霓虹交織,斑駁的光影透過車窗玻璃,落在蕭謝立體分明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層超出他年齡該有的沉冷。
蘇清在後視鏡裡瞧見了這一幕,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多大了?”
蕭謝一愣,輕輕蜷指,“過了年…十九…”
他知道蘇清剛過二十四。
那年在異國,第一次遇見她時他不到十五歲,他記了她四年,可兩個月前再見到她時,她沒有認出他。
就像今天,也隻覺得他眼熟…
“那就是下個月十九?你比何淼大一歲啊。”
蘇清隨口回道,車子緩慢向前行了半米,之後又是沒有儘頭的等待。
她瞧見手機有十幾條未讀信息,回了句【催我也沒用,堵車呢】
蕭謝是高一才回的國,先補了一年中文課程,因此比同班人大一歲,但他見蘇清在回語音,就沒過多解釋。
車內安靜了許久,直到蘇清放下手機,蕭謝問她,“公司出了什麼事嗎?”
“不是什麼大事。”
為了緩和氛圍,蘇清對著後視鏡裡的蕭謝笑了笑,眼底褪去了高冷,看起來親和了許多。
“放心,任何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
她很自信,帶著調皮,將車裡的氣氛活躍了不少。
蕭謝看著蘇清的背影若有所思,又想起了之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經常抽煙?”
前方交警開始指揮,蘇清漫不經心回,“不太抽,隻心煩的時候點上一根燒著,或是見客戶時必要的話。”
交通緩慢動了起來,何淼扭動了一下換了個睡姿,蕭謝沒再說話,車內又恢複了安靜。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一處單元樓小區。
蘇清下了車,寒風迎麵來,她抖擻著取了副駕上的外套披上。
本想幫倆小孩拿行李,但顯然這兩位人高馬大的小夥子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忙。
“好了,你倆自己上去吧,我要回一趟公司。”她說。
“姐你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剛睡醒的何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正準備領著蕭謝上樓,卻發現對方蹲在地上打開了銀白色的行李箱,裡麵的書和題冊擺得井然有序,為數不多的衣物被整齊壓在了下麵。
何淼點頭佩服,蕭謝出了名的潔癖與強迫症果然不是虛傳!
蘇清挨著她弟,也十分好奇地盯著箱子裡的東西。
倒不是看他裡麵裝了什麼,而是怎麼能被他收拾得如此整潔順眼!
她的外貿公司是出口工藝品的,幾年品鑒藝術的經驗來看,麵前的行李箱和人都成了養眼的展品。
蕭謝找出了簡易急救包,在國外,他有徒步野營的習慣,隻是這幾年回了國一直住在寄宿學校,沒以往那麼空閒,包裡備著急救包的習慣卻沒變。
“你腳磨破了,我幫你處理一下。”
他拿著東西正要起身,抬頭就是姐弟倆盯著他發亮的眼神。
“……”蕭謝愣了一下,起身走到蘇清跟前,蹲下要去碰她的腳。
反應過來的蘇清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她今天呢子短裙剛到膝蓋,不方便有人蹲在腳邊。
麵上卻是不拘小節的笑,“擦破皮而已,你那有創口貼嗎?有的話給我一張就行了。”
上午腳跟被新高跟鞋磨破確實不舒服,傷口粘著絲襪,扯一扯都疼。
何淼這才注意到蘇清腳上的傷,“姐,不是叫你少穿高跟鞋嗎?當心腳又崴了!”
“知道了,你順便幫我上樓拿雙棉拖帶去公司,我在這裡回個電話等你。”
“好!”
何淼幾步跨作一步,進了大堂按了電梯。
急救包裡隻有消毒紙巾,無菌紗布和醫用膠帶,沒有處理小傷口的創口貼。
蕭謝注意到蘇清的短裙時,才忽然明白了她剛才後退的原因。
這時主駕門打開,蘇清取了手機半坐半靠在駕駛位上打電話,膝蓋上卻落下一件帶著體溫的運動外套。
是蕭謝的。
他立在蘇清麵前,手裡拿著急救包,像是今天要和她腳上的傷口過不去。
蘇清第一反應是這孩子不僅嘮叨,還很死心眼啊…
注意力隻在身前停留了幾秒就又回到了電話那頭,助理正在同她彙報今天的突發狀況。
她聽著電話,目光流轉,無意間抬頭又對上了身前男孩征求同意似的眼神。
他像是一棵立於寒風中的鬆柏,無聲無息,堅忍不拔,不近不遠剛剛好的距離,安靜得隻有眼見他時,才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他的目光寧靜而執著。
她今天與這雙眼睛對視了許多次,此時竟有了些親切感,那隻右腳不經大腦思考似地往前微微一動時,她突然意識到,在這場無聲的博弈中,她輸了…
蕭謝接住她的腳,蹲下後將它擱置在自己膝蓋上。
他溫暖的手掌與蘇清冰涼的腳麵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消毒紙巾擦過受傷的腳跟傳來可以忍受的刺痛。
直到一聲突兀的撕裂聲傳來。
蕭謝有些無辜地眨了眨漆黑的眼睛,絲襪粘住了傷口,想著撕開與傷口分離,動手前抬頭‘請示’過兩次,但蘇清忙著電話沒空理他。
於是上手後才發現,這事需要一些力氣,但也…不用那麼多力氣…
現在,無論是撕開的結果,還是行為的本身,都顯得有些尷尬了。
好在安靜的夜裡沒什麼路人瞧見這一幕,卻好死不死地撞上金屬色的勞斯萊斯趕巧開進來。
老吳是等了一會才跟進來的,沒料到蕭謝還在樓下,正抓著保時捷小姐的腳,撕開絲襪的動作不早一秒,不晚一秒,在勞斯萊斯絢麗的前照燈底下,正正好好的角度,短暫地開啟且落幕了…
老吳默默關了車燈,也沒敢回應蕭謝的回眸,迅速掛了倒車擋,油門一踩一放,檔位一推一進,怎麼高調闖進來的,怎麼低調滑出了眼前兩人的視線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