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保時捷acan停在私立高校前的停車場,這座山水湖畔邊有名的高中,最不缺的就是等候放學的名貴車輛。
不同於其他車上的司機,大都是一身職業黑西裝的統一模子,當蘇清放下車窗時,一抹獨特的倩影成了和煦下的亮麗風景。
她眉目間蜷著東方古典的柔美,但精致的商務妝容使她多了幾分帶有攻擊性的乾練沉著。
自然飽和的紅唇色,配上真絲襯衫隨曲線流動的光澤感,像是從素白保時捷內生出的鮮豔玫瑰,教人挪不開眼。
遠近傳來幾聲起哄的口哨,蘇清沒聽見,她戴著藍牙耳機正在通話。
電話那頭是位中年女人,大部分時間,蘇清隻安靜聽著,偶爾在需要回應時,才極簡地應上一聲。
“清清啊,還有半年你弟就要高考了,這半年你幫媽多費點心!如果他考上大學,你這個當姐姐的臉上也有光啊!”
半年前,蘇清將同母異父的弟弟從三線城市轉到江城的這所私立名校時,蘇清料到,她媽是想將她弟的前途丟給她來負責了。
好在這是所寄宿學校,入學雖費了些人情,但隻要將人塞進去,也不用她太費心。
聽著電話,蘇清點了一支卡碧,手臂隨意擱在車窗上,細支優雅的煙頭在指間慢慢燃燒著,卻不著急將煙送至唇邊,隻想漫不經心聞著微火裡淡淡的薄荷味。
“明天開始就放寒假了,你弟隻聽你的話!你親自盯著他學習,可比十個媽看著他都管用!”
“況且你住得清淨,自己又是當老板的,上班就把他一起帶過去!”
蘇清動了動了眉梢,假期是個好東西啊,但她不常有。
三歲時,蘇清的爸就過世了,她媽兩年後改嫁,之後有了弟弟,再之後,媽和繼父都去了外地打工,記憶裡陪在她身邊的是奶奶。
高三憑著成績優秀,蘇清被保送去了國外大學,學費全免,對她的條件來說是很難得的出國機會。
因為經濟壓力,蘇清學生時代裡,讀書是她必須做的事,賺錢才是她唯一的樂趣。
未成年時,輔導彆人功課偷偷收費,成年後做的兼職就更多了。
假期在她眼裡從來是可以兌現的奢侈品。
這時,一陣放學鈴聲響起,蘇清瞬間收回了思緒。
莊嚴的校門自動打開,雀躍的少年們相繼湧出時,蘇清覺得自己老了許多。
她剛過二十四,已經是一家運營了三年的外貿公司合夥人之一。
“接人去了。”她草草結束了通話,即便電話那頭還想再說些什麼。
將煙頭掐進車載煙灰缸裡,放下兩側車窗驅散剩餘的煙味。
畢竟她是當姐姐的,帶壞了弟弟,電話那頭的李女士又要囉嗦了。
再抬頭,人群裡多了兩個突兀的存在,在一眾‘雀鳥’當中像鶴一般立著,因而蘇清很快注意到,其中一個是她弟——何淼。
何淼一米八五,喜歡籃球,身型比一般高中生更壯實些。
蘇清一直納悶,李女士究竟是怎麼喂養她兒子的,隻長身體,不長腦子!
蘇清下車的功夫,何淼已經來到她車前,背著書包,手上拖著28寸的行李箱。
“姐!”
男孩難以抑製的喜悅,不僅能從他激動的聲音裡聽出來,還能從他一臉明陽燦爛的笑容裡瞧出來。
同蘇清相比,何淼隻能算端正順眼,倒是陽光男孩的神采奕奕,為他憨實的五官增色不少。
蘇清一米六五,趿著一雙開車穿的平跟,纖細的身形立在何淼身邊,顯得她弟格外虎背熊腰,傻頭傻腦。
“醜話說在前頭,我上班忙,沒閒功夫盯你!不過,我會幫你聯係補習老師,也算仁至義儘!考得上考不上本科,全憑你自己造化了!”
她邊說著邊去開後備箱的門,說到‘造化’時,眉頭一蹙。
她弟…真不是塊學習的料!
“姐,不用再找補習老師,這次我帶了位全能的學霸過來!”
何淼信心滿滿回道,一邊將28寸的行李箱輕巧地放進了後備箱,一邊提到‘學霸’時,眼神指了指蘇清身後。
蘇清隨著何淼的目光轉身,身後有個男孩,個子也挺高,目測和她弟差不多,也可能再高些。
她仰頭看他,像是一棵筆挺的高鬆撐在了眼前。
那‘高鬆’正要往前的步子,隨著蘇清轉身的動作突然一僵。
他顯然沒料到前麵的人會轉過來,低頭便撞上了一雙漂亮的眼睛,‘高鬆’的薄唇卡殼般地擠出了兩個字,“你…好。”
低沉而溫順的聲音,一身素白的運動服顯得‘高鬆’勁瘦勻健,棱骨分明的五官氣質清冷。
蘇清覺得這人眼熟,回頭問何淼,“你這位同學,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不待何淼回答,‘高鬆’自報家門。
“我叫蕭謝。”
他說得很認真。
蘇清回頭看他,眼神中依舊帶著茫然,‘高鬆’又同她解釋,“上次,你用我的習題冊,揍了你弟。”
溫和的語調,兩次停頓,對蘇清來說,醍醐灌頂!
可不是嘛!
兩個月前,何淼在學校與同學打架被叫了家長,這位出席的‘家長’自然是蘇清。
這麼說來,她弟不正是與蕭謝打的架嗎?
“何淼!你是不是又欺負彆人了!”
蘇清的第一反應,伸手就去揪她弟的耳朵。
她之前聽班主任介紹,與何淼打架的蕭謝同學成績優異,已經定了國外名牌大學。
那次打架兩人被叫家長時,蕭謝家裡出麵的也不是他父母,而是他小姑,近五十歲的優雅婦人,聽說是本市雙一流大學的教授。
整個班主任與家長談話的過程,何淼都是一副吊兒郎當坐在椅子上不服,卻又不敢發作的樣子。
而人家蕭謝同學,一聲不吭地在角落隻管做著習題,筆尖行雲流水,好像‘叫家長’這件事同他沒半毛錢關係。
“姐!上次那是誤會!我我…現在哪敢!供著他都來不及!”
何淼護著耳朵後躲,衛衣兜裡忙慌掏出了一張折成豆腐塊的紙。
“喏喏喏,你看看!這次我考試的成績!”
他將成績單填進了蘇清的‘如來神掌’,撇嘴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
蘇清打開看,紙上的成績比上一次高出不少,她隨口一問,“你作弊了?”
何淼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悶棍,他姐沒少乾這種事情,回回憋得他委屈吧啦。
“他沒作弊。”蕭謝說,“你弟的基礎不差,隻是做題找不準方向。”
這話蘇清是認同的,何淼看起來吊兒郎當,但讀書的態度是認真的,就是不見成效。
否則也不會在高三的當口幫他轉校,就想試試傳說中的名校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
不過蘇清此刻的注意力卻在後備箱上,她瞧見,何淼好像把人家蕭謝同學的行李也放了進去。
一隻20寸的銀白箱子,十分乾淨簡潔,與他留給人的印象一樣。
何淼關好後備箱,笑眯眯說,“姐,多虧了考前兩個月蕭謝幫我補課,不然這次成績單上哪能這麼好看!”
蘇清現在沒功夫管她弟的成績好不好看,目光指向後備箱,“什麼意思?”
何淼開始撓後腦勺,“哦姐,是這樣的…蕭謝他小姑最近去了國外,哦對,訪問學者!得離開半個月呢,元旦前才回來,所以我叫他這幾天跟我回家,順便好繼續教我功課!”
最後的【教我功課】被他刻意加重語氣,劃為重點。
“跟你回家?”蘇清血壓衝到了腦門,“何淼,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寄人籬下?夾緊尾巴做人!”
td,是你家還是我家?
帶一個孩子不夠,還得帶倆?
“不不不,是跟著我回我姐的家!”
何淼討好地糾正了措辭,將蘇清拉到一邊小聲又說,“蕭謝挺可憐的!好像娘和老子都不在了,反正我沒聽他提起過…你行行好借他個住的地兒!他很乖的,不會給你找事!不然你看他一個人回去,孤苦伶仃的…多慘…”
“姐你放心,就住半個月!”何淼開始打包票,“再說了,請家教多貴啊,你掙錢又不是天上掉的!他是年級學霸,語數外,再來個理綜!能替你省不少補習費!”
蘇清聽完,在他腿肚子上踹了一腳,“補習費我還是請得起的!”
何淼揉著小腿又說,“這次成績你不是都看到了嘛,他真能提高我成績!我沒騙你!他這叫根據我的實際情況,量身給我定製學習方案!一般的家教做不來!你說說,是不是?”
【實際情況量身定製】幾個字在蘇清耳邊刮了刮。
這節骨眼上,誰能短時間把何淼的成績拉上去,蘇清自然是希望的。
隻是…
真能行?
蘇清瞄了眼手裡的成績單,又瞄了眼蕭謝。
外表看起來還挺乖,小姑也是正兒八經的大學教授。
想想這個假期帶孩子是推不了的事實,可最近年關工作忙,她正愁著要找誰幫她盯著何淼這個麻煩精,現在送上門一個學霸?
這麼一想,她偏頭問何淼,“他家長什麼態度?”
說完,姐弟倆並肩瞧向不遠處的蕭謝。
他正在接電話,高挑挺拔,單手插兜,極平常的動作,但他身型比例好,一身簡單的運動服也能穿成展櫃裡的標準男模範。
可又比一般的男模多了種自內而外的貴氣,教人瞧得賞心悅目。
“你這同學的顏值可真能打。”
蘇清回瞧了一眼她弟,搖搖頭,“唉,天生的東西,比不了。”
何淼鄙夷,“姐,你今天第二次傷害了我!”
餘光不經意發現蘇清在看他時,蕭謝微偏下頭,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向地麵,夕陽落在他俊冷的臉上,拉長了他眼尾的弧度,像極了一隻乖順的小奶狼正在低頭飲水。
蘇清突然一愣,驚訝會產生這種錯覺。
這時,蕭謝朝她走了過來,他遞出手機,說,“蘇小姐,小姑…的電話。”
他仿佛與她說話時帶了些緊張。
蘇清接過電話走出一段距離,蕭謝隻能聽到開頭,他小姑溫和禮貌的聲音,“蘇小姐,真是抱歉……”
電話後麵說了些什麼,蕭謝就聽不清了,隻見到蘇清回來時帶著‘親切有加’的笑容請他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