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沒有好轉,反而拉得更厲害了。
張鐵牛急得直跺腳,好幾次都想勸林東放棄,派人去縣城買藥。
李曉梅也是憂心忡忡,一遍遍地檢查著病豬的體溫和心跳。
隻有林東,頂著通紅的眼睛,守在隔離圈外,一步不離,不斷調整著方子。
第二天深夜,所有人都熬得筋疲力儘。
隔離圈裡,一頭病得最重的小豬,掙紮著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走到水槽邊,伸出舌頭,開始喝水。
雖然隻是幾口,卻像一道驚雷,劈醒了所有困頓的人!
“喝水了!它喝水了!”張鐵牛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林東一個箭步衝過去,死死地盯著。
緊接著,那頭小豬,竟然又晃到了食槽邊,開始吃裡麵的草料!
成了!
林東緊繃了幾十個小時的神經,在這一刻轟然鬆弛,巨大的疲憊感襲來,他差點一下栽倒在地上。
接下來的幾天,奇跡接連發生。
病豬們一頭接著一頭地康複,不僅沒有擴散,甚至連原本被隔離的“疑似病例”也安然無恙。
當最後一頭病豬,也活蹦亂跳地開始搶食時,整個養殖場爆發出劫後餘生般的歡呼。
李曉梅看著那些康複的小豬,再看看身邊那個一臉疲憊卻眼神明亮的年輕人,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所學的現代醫學知識體係,在這一刻,被這些不起眼的草根樹皮,撼動了。
老王頭更是把林東當成了神人,逢人便說:
“我早就說了,東子這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有真本事的!”
初秋的風,卷著草料的清香和豬棚特有的味道,吹過靠山屯的養殖場。
林東蹲在野豬圈的柵欄邊,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手裡撚著一把飼料,這是按照係統給的基礎配方,結合屯裡老師傅的經驗調配出來的,
可眼前這窩兩個月大的小野豬,雖說活蹦亂跳,但個頭比他預想的要差上一截。
“東子,看啥呢?”
張鐵牛扛著一袋豆餅走過來,嗓門洪亮,“這幫小家夥,能吃能睡,壯實著呢!”
林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末,歎了口氣:
“鐵牛叔,壯實是壯實,可長得太慢了。咱們這是養殖場,不是自然保護區,光靠咱們這點土辦法,小打小鬨還行,想做大,難啊!”
他指了指小野豬:“飼料配比,怎麼更催膘?疫病防治,除了老祖宗傳下的草藥,有沒有更保險的法子?”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根針,紮在林東心上。
閉門造車,死路一條。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在他腦子裡瘋狂滋長。
“不行!”林東眼神陡然銳利起來,“咱們得出去,找師傅,取真經!”
消息是多方打探來的。
林東不僅托了黃建發和供銷社的老關係,還專門給省城的秦墨涵教授寫了封長信,情真意切地請教。
最終,還是人脈廣的黃建發遞來了準信兒——
鄰省,有個“紅星農場”,國營單位,搞特種養殖好幾年了,在他們那片兒是響當當的標杆。
“紅星農場……”林東念叨著這個名字,眼睛一亮。
沒錯了,上次去省城托關係弄醫療設備,那個紅星森工企業的領導就提過一嘴,說他們有個兄弟單位叫紅星農場。
關係,這不就聯係上了?
“就去這兒!”林東一拍大腿,心裡有了計較。
人選,他也早就盤算好了。
一個,是王小虎。小子高中畢業,腦子靈光,嘴皮子也利索,是塊學東西的好料。
另一個,張鐵牛的兒子,張大山。
悶葫蘆一個,但踏實肯乾,讓他跟著去,張鐵牛這個養殖場主管也能更儘心。
林東把兩人叫到自己屋裡,炕上擺著兩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小虎,大山,”林東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這次出遠門,不是去溜達,是去給咱們靠山屯的養殖業‘問道’。你們就是咱們屯的玄奘,這趟西天取經,隻許成功!”
他從炕櫃裡拿出兩個用油紙包得方方正正的包裹,拍了拍。
“這是咱們‘興安獵人’最好的風乾肉和肉腸,是咱們的臉麵,也是敲門磚。”
林東又從兜裡掏出厚厚一遝用皮筋捆著的鈔票,分成兩份塞給他們。
“錢帶足了,出門在外,彆虧著自己,該花的錢一分不能省。咱們不是去求人辦事,是去交朋友,明白嗎?”
王小虎激動得臉都紅了,一拍胸脯:“東哥,您就瞧好吧!保證把技術給您原封不動地學回來!”
張大山沒說話,隻是攥緊了拳頭,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裡全是勁兒。
這年頭,出趟遠門,相當不容易。
吉普車在土路上顛得人七葷八素,到了縣城,換上長途大巴。
那車裡混雜著柴油、汗水和旱煙的味道,搖搖晃晃一天一夜,骨頭架子都快散了。
到了鄰省省會,兩人抓著地址,跟沒頭蒼蠅似的轉了好幾趟車,
問了不下二十個人,才在第三天傍晚,站在了“紅星農場”的大門口。
白牆上,“紅星國營示範農場”幾個紅色大字,在夕陽下格外醒目。
光是那氣派的大門、和一排排整齊的磚瓦房,就讓王小虎和張大山看傻了眼。
這哪是農場?這簡直跟縣大院一樣氣派!
接待他們的是場長,姓李,五十出頭,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背挺得筆直,眼神銳利,不苟言笑。
王小虎恭恭敬敬遞上林東的介紹信和那兩包“敲門磚”。
李場長掃了眼信,沒急著表態,而是拆開油紙包,捏起一根暗紅色的風乾肉,放進嘴裡慢慢嚼著。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隻有他咀嚼時帶動的下顎肌肉在動。
王小虎和張大山緊張得手心冒汗,大氣都不敢喘。
“唔……”良久,李場長喉結滾動,咽了下去,臉上那股子嚴肅勁兒才鬆動了些許,
“這肉,有嚼頭,味道霸道!你們靠山屯,能做出這樣的東西,有兩下子。”
他抬眼看向兩人:“信上說,你們自己搞了水電站,還通了電話?”
“是……是的,李場長。”王小虎趕緊答道。
“嗯,有股子折騰勁兒。”李場長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
“行吧,看在你們是真心想學,又是秦教授的朋友介紹的,我收下你們。”
他話鋒一轉,手指敲了敲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