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贏……贏了……”
王大壯第一個咧開沾滿血汙的嘴,臉上掛著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
“贏了!咱們……咱們把這群野豬……全乾翻了!”
李勤也跟著喊了起來,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贏了……”
“活……活下來了……”
隊員們互相看著對方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忍不住都咧嘴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有人又控製不住地“嗚嗚”哭出了聲。
“行了,都彆跟娘們兒似的哭哭啼啼的!”
林東喘著粗氣,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和汗,聲音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趕緊的,還能動的,都起來!小玲,你先看看小虎的胳膊,給他簡單包紮一下!”
“其他人,搭把手,把這些野豬拾掇拾掇,捆紮結實了,得趕緊弄回去!這血腥味兒,保不齊會引來彆的大家夥!”
隊員們互相攙扶著,掙紮著從雪地上爬起來。
孫小玲從隨身的小布包裡,掏出乾淨的布條和一些搗爛的草藥,小心翼翼給王小虎處理骨折的胳膊。
其他人則開始檢查散落在雪地上的野豬,用帶來的繩子將它們一一捆綁牢固。
足足六頭肥碩的野豬!
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幾乎人人帶傷,王小虎更是斷了一條胳膊,
但看著這些沉甸甸、油光水滑的“肉疙瘩”,每個人心裡都熱乎乎的。
太陽漸漸西落,狩獵小隊遲遲未歸,靠山屯的村民們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林東他們都是屯子裡的壯勞力,經驗豐富,往常打獵,一般頂多半天時間。
“他爹,東子他們咋還沒回來?不會出啥事了吧?”王大壯的老娘急得在村口直轉悠。
“彆瞎說!東子他們機靈著呢!”
又等了一會兒,眼看太陽快落山了,村長李長山終於坐不住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青壯年都跟我走,帶上家夥,咱們去接應一下!”
隊伍在茫茫雪地裡艱難跋涉,不知走了多久,隱約聽到前方傳來微弱的拖拽聲和說話聲。
“快!好像是他們!”一個年輕人喊道。
眾人加快腳步,果然,在前方不遠處的雪地上,看到了狩獵小隊疲憊不堪的身影。
他們正艱難地拖著幾頭黑黝黝的龐然大物,每挪動一步都異常吃力,雪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拖痕和點點血跡。
“東子!大壯!”
“爹!叔!”
看到前來接應的鄉親們,林東等人精神一振,幾乎要喜極而泣。
“快,快搭把手!這些獵物太沉了!”林東嘶啞著嗓子喊道。
鄉親們一擁而上,當看清那幾頭是肥碩的野豬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天爺啊!是野豬!恁多野豬!”
“我的老天爺啊!你們……你們這是捅了野豬窩了?!”
在鄉親們的幫助下,那六頭沉甸甸的野豬被眾人合力抬著、拖著,終於在後半夜前回到了靠山屯。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整個靠山屯!
整個屯子,比早上看通路時還要激動,還要瘋狂!
村民們像是被打了雞血,瘋了似的從四麵八方湧向村口。
當他們親眼看到那些被拖回來的、還帶著血腥氣的野豬時,一個個眼睛瞪得溜圓,
臉上先是難以置信的震驚,隨即爆發出如同山崩海嘯般的震天歡呼!
“有肉吃了!咱們有肉吃了!”
“林隊長!是林隊長他們打回來的!”
“這下……這下能過個好年了!娃子們有救了!”
村民們潮水般圍了上來,七手八腳地幫忙抬那些沉重無比的野豬,噓寒問暖,
看著隊員們身上那一道道猙獰的傷口,不少老人和婦女都心疼得直掉眼淚。
可狩獵隊的隊員們,隻是咧著嘴傻笑,不停地擺手。
這點傷,跟這六頭能救活全屯子的野豬比起來,算個啥!
林東站在人群的中央,被一張張激動得通紅的臉龐包圍著,聽著那一聲聲發自肺腑的歡呼和感激,
心裡從雪災開始就一直壓著的沉甸甸的石頭,終於“轟隆”一聲,落了地。
他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
雪後的第一場獵,成功了!
這不僅僅是幾頭野豬。
這是糧食,是熱量,是活下去的底氣!
看著屯子上空,家家戶戶的煙囪裡,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升起煮肉的嫋嫋炊煙,
林東知道,靠山屯這把在風雪裡快要熄滅的火,又被重新點燃了!
第二天,大家夥兒吃完早飯,正準備去屯子裡掃雪清理街道。
突然 ,有人喊了一聲:
“快瞅!車——!有鐵牛奔過來了!”
順子那小子眼尖,蹦著高兒,手指頭直愣愣地戳向山口。
“唰!”
所有人的腦袋,跟上了弦兒似的,齊刷刷扭了過去。
雪線儘頭,一個鐵疙瘩正“吭哧吭哧”地往這邊爬。
輪子陷進泥裡,又卯足了勁兒拱出來。
那發動機的咆哮聲,隔著老遠都能震得耳朵嗡嗡響。
是解放!
車頭上還扯著塊紅布,風一吹,呼啦啦地響。
布條上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墨汁大字,離得遠,瞅不清是啥。
但那股勁兒,那車頭的顏色,錯不了!
“是縣裡!縣裡來人了!”
“救援的隊伍!是救援隊來了!”
人群像是被捅了的螞蟻窩,呼啦啦又朝著那輛慢吞吞拱過來的大卡車湧過去。
老村長李長山跑在最前頭,腳底下直打滑,好幾次差點栽個大跟頭。
他也顧不上,嘴裡一個勁兒地吆喝:
“快!都快點!去迎迎!是公家派人來看咱們了!”
大卡車“嘎吱——”一聲,總算是在泥濘不堪的村口刹住了。
車門“嘭”地彈開。
跳下來幾個穿著嶄新軍綠色棉大衣,腳蹬翻毛大頭鞋的人。
領頭的那個,國字臉,兩條濃眉毛跟刷子似的,瞅著就透著一股子麻利勁兒。
他跳下車,大皮鞋“噗嗤”一聲踩進泥漿裡,濺起一串泥點子,眉頭都沒皺一下。
目光在激動得有些手足無措的村民臉上一掃,清了清嗓子,聲音跟小鋼炮似的:
“同誌們!老鄉們!我們是縣抗災指揮部派來的救援隊!”
“我代表縣委、縣政府,來看望大家了!”
聲音像是從鐵皮喇叭裡放出來的,在空蕩蕩的山穀裡“嗡嗡”地響。
“哎呀!感謝!感謝啊!”
李長山一個箭步躥上去,也顧不上自己滿手的泥,一把攥住那乾部的胳膊。
手抖得跟篩糠似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我們…可算把你們給盼來了!真盼來了啊!”
“老支書,老鄉們,你們受苦了!”
那領頭的瞅著眼前這一張張凍得發紫、布滿風霜的臉,
瞅著他們身上那打著補丁、單薄得像窗戶紙的衣裳,眼圈兒也跟著紅了。
“這場雪災太大了,縣裡也是想儘了辦法,才把路給搶通。”
他轉過身,大手一揮,跟指揮千軍萬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