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加重語氣:“全包了!”
林東心頭一跳,成了!
他報了個比預想中還要略高一點的價格。
“肉乾,四塊五一斤!”
“罐頭,兩塊五一罐!”
“嘶……”王師傅果然皺了皺眉,這價錢,在這個年月,真不算低了。
他開始習慣性地往下砍價。
林東卻寸步不讓,臉上帶著微笑,不急不緩地強調自家東西用料足、味道好、獨一份兒。
兩人你來我往,與其說砍價,不如說是一場對產品價值的確認。
最後,王師傅看著林東那篤定的眼神,再回味了一下嘴裡的肉香,一咬牙。
“行!就按你說的!四塊五!兩塊五!”
“好小子!”
他狠狠拍了下林東的肩膀,滿臉都是欣賞,“以後有這好東西,第一個想著我老王!有多少我要多少!”
搞定了國營飯店這個大客戶,林東心裡徹底踏實了。
帶著剩下的貨,三人直奔縣城最熱鬨的自由市場。
找了個顯眼的路口,驢車一停,鋪開塊乾淨的油布。
一包包紅亮誘人的肉乾,一罐罐碼放整齊的罐頭,往上一擺,立馬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瞧一瞧!看一看嘞!”
林東清了清嗓子,扯開嗓門就吆喝起來,聲音洪亮,底氣十足:
“興安嶺深山野味!獨家秘製!麻辣麅子肉乾嘞!”
“五香野豬肉罐頭!剛出爐的!”
“香得很!好吃不貴!都來嘗嘗!先嘗後買嘞!”
這年頭,集市上賣山貨、賣土產的多,但像這樣正兒八經加工好的肉乾、肉罐頭,還是頭一份!
稀罕!
很快,驢車攤位前就圍攏了一圈人,伸長脖子,好奇地打量,小聲議論。
“小夥子,你這啥玩意兒啊?咋這麼香?”一個挎著菜籃子的大嫂忍不住開口問。
“大嫂,自家做的肉乾罐頭!用的是上好的野豬肉、麅子肉!”
林東滿臉熱情,手腳麻利地用小刀挑了一小塊肉乾遞過去,“您嘗嘗?”
那大嫂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去,小心翼翼放進嘴裡。
下一秒,她眼睛就瞪圓了:“哎呦喂!這味兒!中!真不賴!”
“好吃吧?給家裡孩子捎點兒?下酒、當零嘴,都美得很!”
“咋賣的啊?” 立馬就有人跟著問。
“肉乾五塊一斤!罐頭三塊一罐!” 林東朗聲報價。
集市零售,自然要比給王師傅的批發價高一些。
“謔!恁貴?” 人群裡立刻有人咋舌。
“老鄉!一分錢一分貨!”
林東一點不慌,拿起一包肉乾,撕開展示給眾人看,
“您瞅瞅這肉!這色澤!再聞聞這味兒!”
他聲音更大了幾分:“我敢拍胸脯說,全縣城!您找不出第二家比這更好吃的!不好吃,您回來找我,錢我全退!”
他又拿起一塊肉乾,掰開,露出裡麵緊實的肉絲纖維。
“嘗嘗不要錢!大家夥兒都來嘗嘗!”
免費試吃,加上林東這股子舍我其誰的自信,還有那實打實的香味誘惑……
人群開始騷動了。
“這味兒是真霸道……”
“嘗嘗就嘗嘗……”
“哎,還真挺好吃……”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給我來半斤肉乾!嘗嘗鮮!”
“這罐頭看著實在,給我來兩罐!”
“小夥子,你這肉乾能放多久?給我稱三斤!帶回去當年禮!”
買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
攤位前,甚至開始排起了歪歪扭扭的小隊!
李勤和大壯一個手忙腳亂地稱重、收錢、找零,一個飛快地打包、遞貨。
兩人忙得腦門子全是汗,臉上卻笑開了花,嘴都合不攏了!
不到晌午!
帶來的幾十斤肉乾,幾十罐罐頭,被一搶而空!
驢車上空空如也!
王大壯看著空蕩蕩的驢車,又摸了摸腰間那個沉甸甸、鼓囊囊的錢袋子,興奮得原地直蹦躂。
“東哥!賣…賣光了!全賣光了!”
“嗯,賣光了。”
林東抹了把額頭的汗,看著集市上依舊熙熙攘攘的人群。
錢袋子入手沉甸甸的,心裡那股子激動和滿足感,幾乎要溢出來。
“東子,咱們這回…發了!”
李勤的聲音都帶著點顫音,手捏著錢袋子,感覺跟做夢一樣。
他活了大半輩子,頭回知道,山裡的野味搗鼓搗鼓,能換回來這麼多錢!
“是啊,”
林東深吸一口氣,連縣城帶著煤煙味的空氣,仿佛都帶著甜絲絲的味道。
“但這,僅僅是第一步!”
他目光投向遠方,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走!咱們回去!把好消息告訴鄉親們!”
“咱們靠山屯的加工坊,今天!算是真正開張了!”
三人趕著空了的驢車,踏上了回村的路。
那一次趕集大獲成功的消息,像一陣春風吹遍了靠山屯的每個角落。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正如林東所期望的那樣,加工坊的生意紅火了起來。
他們特意取名“興安獵人”,憑著實打實的肉乾和滋味醇厚的罐頭,在縣城裡漸漸叫響。
每次送貨,驢車總是滿載而去,錢袋子鼓鼓囊囊地回來。
家家戶戶都跟著沾了光,扯新布,換炕席,屋裡都添了嶄新的暖水瓶
屯子裡甚至響起了叮叮當當的聲音,那是兩戶人家趁著手頭寬裕,開始翻蓋新房。
那段時間,靠山屯的日子,就像爐火上燒開的水,滾燙而充滿活力
然而,好光景似乎並沒能無限持續下去。
初期的火爆勁頭,仿佛到了一個平台期,甚至隱隱有了往下走的苗頭。
這不,靠山屯村委會,煙熏火燎的小屋裡,空氣就壓抑得像塊濕棉花。
李長山蹲在炕沿邊,吧嗒吧嗒猛嘬著老旱煙。
煙霧繚繞,也蓋不住他額頭上深刻的褶子,像是新犁過的地壟溝,寫滿了愁緒
煙鍋在鞋底磕了磕,他抬起渾濁的老眼,望向對麵小馬紮上,眉頭微蹙的林東。
“東子…”
嗓子乾啞,像是摻了沙子。
“叔這心裡頭,突突跳,不踏實。”
老爺子話問得小心翼翼,帶著試探:
“咱那肉乾、罐頭…最近是不是賣得…有點不得勁兒了?”
林東心裡“咯噔”一下,果然,村裡老支書也察覺到了。
自從“興安獵人”這塊牌子在縣裡打響後,靠山屯確實紅火過一陣子。
可最近,熱乎勁兒明顯在往下撤。
最直觀的,就是加工坊門口拉貨的驢車少了,賬本上的進項數字,也不再像最初那樣蹭蹭上漲,甚至開始有些回落了。
林東身子微微前傾,目光銳利:“叔,您老腿勤,聽到啥風聲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