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哪天在許江縣半道上把你當作是馬匪同夥的那位,那位賀洛成賀將軍身邊的副將……”
李堯額頭上布滿了冷汗,語無倫次。
趙洛城,官拜從六品都尉,隸屬於神機營。
此番趙洛城護送孫祖佑一家前往許江縣探親,是皇帝親派,隨從一行將士皆是出自神機營,直屬皇帝,遠比普通將士尊貴。
不論是地方,還是在天子腳下,神機營將士所到之處無不是讓人聞風喪膽。
此時如若逃跑,街上那些正在大肆搜捕舉子的官兵必然警覺。
坐以待斃,倘若被認出,他們恐怕也要難逃一劫。
思索再三。
李犰悄然來到走廊上,觀察著樓下動靜。
“閃開!”
忽然,樓下一道冷厲而又渾厚的聲音充斥著整座青樓。
老鴇慌忙擋在樓梯口,對著身著戎裝的副將王優陪著笑臉,哀求道:“軍爺,這上麵都是我們青樓的恩客,正在歇息,您帶人一上去,將來,將來奴家還怎麼在這直隸做生意?”
“求軍爺行個方便,賣奴家一個麵子,給奴家和姑娘們留一條活路……”
啪!
王優怒目圓睜,一抬手狠狠地給了老鴇一記耳光:“他娘的,還敢擋老子,你算個球!老子可是神機營的人,直屬聖上,就連地方官也得高看老子一眼,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想讓老子給你臉,你也配!”
冷不丁挨了一巴掌的老鴇,眼瞅著王優不依不饒,也不管不顧了。
隻見她叉著腰,圓潤的身子擋住大半個樓梯口,衝著王優就是大聲嚷嚷:
“軍爺,我們是上了籍的正經青樓,沒犯什麼王法,您就算是想要掀了這醉青樓,您也得給奴家一個罪名,否則,否則您就是把奴家打死了,奴家也不能讓您上樓去攪擾孫公子的好事兒!”
“來啊,今個兒我也不要命了,要麼你把我給打死,要麼你把我拉到官府去,我,我要跟你在巡撫衙門論論理兒!”
孫公子?
一聽這三個字,再加上老鴇這氣勢洶洶和聞聲泄氣的王優。
李犰心裡很快有了主意,回到房中抄起酒壺就往樓下摔。
砰的一聲。
樓下瞬間鴉雀無聲。
老鴇一看在地上炸開的酒壺,順勢往二樓東邊的一間房看去,更是囂張:“軍爺,您都瞧見了,孫公子動怒,那可是要出大事的,您要是這會兒上去,孫公子對您做什麼,奴家可保不準。”
王優愣了愣,猶豫了許久。
這時。
身後一名士兵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王優頓時變得堅定,拔刀架在老鴇脖子上,霸氣側漏:“好你個老鴇,居然敢窩藏冒充舉子的罪犯,還敢攔本將軍!滾,再不滾開,本將軍讓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剁了你!”
老鴇麵色一白,整個人癱坐在樓梯上,不敢再掙紮阻攔。
“給我上去,除了東邊的那間屋子,其餘房間給我一寸一寸的搜,一旦發現冒充舉子的罪犯,無需多言,立即將其送至巡撫衙門問罪!”王優一聲令下。
身後的四名士兵不約而同應聲,直奔上樓梯。
王優提著刀上樓,搜查房間。
一些正在尋花問柳,不知日月是何物,玩得正歡的男女,一見有人提刀進來,慌忙止住動作捂著被子縮在床上,大氣不敢出。
也有一些達官顯貴在玩耍,本來還傲氣淩雲,耍官威,可一看到那些人腰間掛著神機營的牌子,頓時像是蔫了的茄子似的,賠笑討好,愣是不敢放一個屁。
直到所有屋子全都搜了一遍,也沒能發現異常。
“你確定看到了那三個人,就是咱們在許江縣路上遇見的那三個,自稱是舉子的?”
一番搜查下來,王優卻是有些不大自信。
剛才他在樓下隻是一瞟,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卻沒能看清那人的麵貌。
再加上身邊士兵篤定,他也堅信這樓裡有問題,下令搜查。
哪曾想一無所獲。
士兵眼神飄忽不定,唯唯諾諾:“王,王副將,剛才屬下確確實實是瞧見了一個人影酷似哪天咱們遇見的三人當中的一人,也不知怎的,竟是沒能找著……”
“當你娘的狗臭屁,他奶奶的,就你一個猜測,害得老子耽誤了多少功夫!”王優一抬手輪圓了胳膊給了士兵一記耳光,狠狠地又踹了一腳。
“他奶奶的,耽誤老子功夫不說,這要是讓孫公子對我生了不滿,右相大人怪罪下來,你讓本將軍怎麼解釋?”
士兵慌忙跪在地上,戰戰兢兢求饒。
見狀。
王優罵罵咧咧幾句,看了一眼東邊房門緊閉的那間房,收起刀,理了理身上的盔甲,快步走了過去,輕輕地敲了敲門。
“誰!”
一聽裡頭傳來聲音。
王優心口一緊,慌忙弓著身子,陪著笑臉恭敬回應道:“孫公子,是我,王優,小人聽聞這樓裡進了冒充舉子的罪犯,擔心這些歹人會對公子不利,因此搜查,小人攪擾了公子好事,實在是罪過罪過……”
忽然。
裡頭“砰”的一聲,似是酒壺砸碎的聲音。
嚇得王優滿頭冷汗,下意識跪了下來。
許久。
裡邊沒了聲響。
王優不敢逗留,貓著身子一點點挪步,直到遠離那間房,他這才敢直起腰杆,一摸額頭,滿手是汗。
士兵緊跟在他身後,聽著他長呼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副將,您可是神機營賀將軍的屬下,咱們更是直屬於聖上,這一路走來,地方官見了咱們誰不是畢恭畢敬,就是孫右相,在您麵前也是客客氣氣,您為何唯獨就怕這位孫公子?”
“你懂個球!你以為孫右相對我客氣,那是真客氣?他的客氣那是對聖上!”王優厭惡的回頭瞪了他一眼。
轉瞬。
王優憂心忡忡:“在京都誰不知道孫右相是國舅,在朝在野勢力龐大,彆說是神機營,就是宮裡太監總管,對孫右相那也是敬畏三分!孫公子又是孫右相唯一的兒子,德妃娘娘唯一的親侄兒,得罪了孫公子,咱們吃不了兜著走!”
樓下。
眾多客人和青樓裡的姑娘、龜奴等人一個個畏畏縮縮。
一瞧見王優下樓,眾人更是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低著頭不敢吭聲。
被一番嚇唬的老鴇,也沒了囂張氣焰,縮在角落裡。
王優一下樓直奔老鴇,猛地一把抓住老鴇的手,嗬嗬笑道:“老媽媽,剛才那都是誤會,現在誤會解除了,大夥兒接著樂,吩咐姑娘們該唱的唱,該跳的跳,樂起來!”
“哎喲,小美人兒,你長得可真可人意啊,來來來,快讓本將軍親親,今天晚上,你你你,還有你伺候本將軍……”
隨著他投身於美人懷,花叢中。
在場眾人也卸下了防備,繼續吃喝玩樂。
舞樂再起,撩撥心弦。
殊不知。
此時此刻。
那二樓之上,東邊的屋子裡,幾人屏氣凝神。
直到危險消除,李堯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手中的酒壺一倒。
“哐”的一聲,嚇得李堯再一次如臨大敵。
反觀李犰,旁若無人似的,正打量著榻上在迷香作用下睡得正熟的孫玉政,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