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進去,他喊了兩聲黎曼的名字,沒有人回應。
她走的時候,隻帶走了一些常穿的衣物,還有手上那枚戒指,其他什麼都沒動。
戒指是一對,另一枚,被她放在房間裡的梳妝台上。
生活用品都沒少,一時半會,裴辭根本發現不了家裡少了一個人的痕跡。
頭有點暈,澡都顧不上洗,他一頭栽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裴辭是被凍醒了,拿起手機一看,已經過了淩晨十二點。
隻有客廳裡的燈是開著的,房間裡空無一人,證明黎曼還沒有回來。
哪怕是加班,現在也該回來了。
更何況,黎曼自從搬到這裡,還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過。
這是第一次。
突然想到什麼,裴辭起身去打開衣櫃的門,果不其然,裡麵已經空了一部分。
她搬走了,這是唯一的可能。
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裴辭心想,她的氣性什麼時候變這麼大了?
從來沒有想過黎曼會舍得離開他。
這次也不例外,等過兩天,她還會自己乖乖的回來。
·
黎曼並沒有著急離開江城,父母去世之後,給她留下一套房子。
房子一直空著,她臨時先搬到這邊來住。
醫生提醒過她,懷孕初期不能太奔波勞累,需要多注意休息。
去香格裡拉的計劃,隻能暫時擱置。
眨眼間,已經過去一個月。
今天是黎曼去醫院做產檢的日子,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因為當初的一時衝動,如今她卻要麵臨如此艱難的抉擇。
要她一個人養活孩子,黎曼心裡多少有些不安,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這麼大的能力。
害怕孩子長大之後會怨她。
不知不覺,她還是來到醫院,做完了所有檢查。
今天,醫生拿著她的b超單,指著上麵的孕囊說:“現在已經能看到胎心和胎芽,說明寶寶很健康,你記得下次來產檢之前,先去社區醫院建檔。”
建檔?
她第一次懷孕,還不懂這些,幸虧遇到一位有耐心的醫生,給她解釋了一遍。
正好黎楠也在這個醫院住院。
黎曼謝過醫生後,從會診室出來,轉身又去看望她弟弟。
坐在黎楠的病床前,黎曼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弟弟現在是植物人,常年躺在床上,身體瘦的隻剩一把骨頭,看上去了無生氣。
離開呼吸機,他一秒鐘都活不下去。
有時候黎曼也會想,讓黎楠這樣毫無意義的活著,到底是對是錯?
醫生也勸過她,大家都已經儘力了,實在不行就放棄吧。
如果不是有裴辭在,每個月幫她支付弟弟的醫療費,可能黎曼根本堅持不了這麼久。
隻要弟弟還活著,她在這個世界上就還有親人在。
可就在剛剛,醫生過來跟她說:“你弟弟已經沒有了求生的意誌,他自己都不想堅持了,你也早做決定吧。”
醫生也知道這個決定很難,所以把她一個人留在病房裡,讓她好好考慮考慮。
看著弟弟凹陷的臉頰,緊閉的雙眼,蒼白的嘴唇,她一時間根本接受不了,讓黎楠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
“對不起弟弟,是姐姐沒有用,姐姐救不了你。”
她趴在黎楠的病床前,哭的泣不成聲。
黎楠似乎是聽到了姐姐的聲音,兩行清淚從眼角劃過,表達了他對姐姐的不舍。
下一秒,呼吸機上的曲線漸漸趨於平行。
黎楠自己也知道,他不能再繼續連累姐姐,不能讓姐姐的一輩子隻為他活。
醫生從外麵衝進來,護士將她拉開,經過一番毫無意義的搶救,醫生最終宣布:病人搶救無效。
黎曼整個人靠在牆壁上,勉強才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她現在無比希望裴辭能陪在自己身邊,給她力量和依靠。
可她又比任何人都清楚,裴辭身邊已經有了其他女人,他們已經形同陌路。
黎楠的一生,終於解脫了。
不需要再花那麼多錢去維持弟弟的生命,似乎也預示著,她和裴辭之間再無任何瓜葛。
一切都結束的如此倉促。
黎曼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三天,才走出黎楠已經去世的陰影。
她捧著黎楠的骨灰,將他葬在父母身邊。
站在墓碑前,黎楠嗓音沙啞的對他們說:“爸媽,弟弟去找你們了,你們可彆認不出他來。”
一身黑衣,將她的身形襯托的愈發單薄,仿佛風一吹就倒。
親人的離世,不是一場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濕。
原本她還在猶豫要不要這個孩子,如今連弟弟都不在了,孩子就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羈絆。
黎曼決定,帶著孩子遠走高飛。
·
在這一個月裡,裴辭每天把自己收拾的很好,但還是給人一種沒什麼精氣神的感覺。
憔悴了,也消瘦了。
裴淑雅每次問他,他都借口說是因為工作太忙,沒有時間好好休息。
她又不是傻子,怎麼看不出來。
為了個女人把自己搞成這樣,裴淑雅恨不能罵醒他。
裴辭的性格十分要強,從小到大誰敢得罪他,他一定會加倍奉還。
現在看他這個樣子,裴淑雅於心不忍,卻又無能為力。
雖說裴辭一向不怎麼聽家裡人的話,但他一直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責任,從來不會做什麼過分離譜的事。
本來說好的兩個月後舉辦婚禮,前幾天回家,他又鬨著非要將婚禮延後不可。
三十多歲的人了,脾氣還像個孩子。
裴淑雅始終認為那個女人離開是件好事,他倆糾纏在一起,終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裴辭沒有讓人去查黎曼的消息,哪怕他自己清楚,隻要他肯查,就一定會知道。
或者說,他早就知道黎曼在哪裡。
她在江城無依無靠,除了原來的家,不可能再有其他去處。
這天下班,他鬼使神差的開車來到一個地方。
隔著車窗,裴辭遠遠看到黎曼正在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的朝這邊走來。
身體是最誠實的,他現在滿腦子隻想著,要把那個不聽話的女人帶走,關起來!
黎曼正在和她表哥陳奕陽說話,裴辭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
沒等她反應過來,裴辭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冷著臉說了句:“跟我走!”
陳奕陽回過神來,不認識他是誰,反手抓住黎曼的胳膊。
三個人僵持了一會兒。
裴辭率死死盯著對麵的男人,咬牙切齒問:“他是誰?”
“我男朋友。”
怕他不信,黎曼回答的果斷又乾脆。